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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2025-06-23 13:10:52 36 下载本文

  这丫头向来忠心,亦是向来口无遮拦。

  她给云麓打抱不平,下一刻,只听长剑出鞘,忍冬的脖颈上就渗出了一道血痕。

  忍冬吓破了胆,纹丝不动。

  握着长剑的裴钰愠怒暗涌,好似下一瞬就要忍冬身首异处,“谁准你多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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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云麓也没见过裴钰这般煞气四散的样子,周遭的空气似乎凝结至冰点。

  她倒抽了口凉气,将忍冬一推,自己挡在了裴钰的长剑前,“是我的过错,相公要罚就罚我好了。”

  裴钰执剑的手稍稍一凝,眉宇间戾气横生。

  然而他的剑没有落下,转瞬抽离入鞘,气到发笑,“夫人,我本以为你跟别的女子不同,是识大体,顾大局的。”

  是他不分青红照白,认定是云麓走漏了风声,在他心里,云麓本就如此不堪,不是么?

  云麓无言,只是垂下眼帘。

  她形似默认的态度,裴钰脸色更冷了些,“芙蓉救我一命,要是折在宗人府,我还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他紧握佩剑,疾步而去。

  到这会儿,他还提着恩情说事。

  可她是叶芙蓉,有没有这层恩情,结果都没两样。

  裴钰为了她,可以奔袭千里,杀穿吐蕃。

  云麓忽觉身体的力气被抽空了般,险些站不稳当。

  忍冬托着她后背,‘哇’地一声哭出来,“小姐,将军为何这般!”

  云麓看着忍冬脖间的血迹,心疼极了,“以后别乱说话了,记住了吗?”

  以前忍冬放肆些无所谓,可她置喙的是叶芙蓉,裴钰如何忍得?

  云麓正要回轻音阁,裴老夫人一脸苦相地在院门外等着。

  裴老夫人不住在沐阳将军府上,老将军去世后,迁居佛堂。

  虽然不在同一屋檐下,但往昔云麓日日前去请安,吃穿用度安排得事无巨细。

  当下,裴老夫人发丝花白,佝着后背,手里攥着佛珠,她等到了云麓,欲语泪先泪。

  云家父亲和老将军曾是过命的交情,裴老夫人视云麓如亲闺女。

  云麓也格外尊敬她老人家,“母亲,您怎么来了?”

  裴老夫人枯槁般的手拭过眼角,哽咽不止,“孩子,受委屈了。”

  委屈这种东西,最怕人身同感受。

  云麓红了眼眶,“母亲,我好的很,您莫伤神。”

  裴老夫人挽着她的手,干瘪的双唇哆嗦得厉害,“芙蓉就是个祸害,老身但凡在府上,绝不容许她登堂入室!”

  云麓陡然一惊,“母亲,你知道芙蓉姑娘她是何人?”

  “哼!”

  裴老夫人面色一变,“她自幼在老生眼皮子底下长大,化成灰都认得!”

  云麓幡然明了,所以是母亲前去检举,方有了叶芙蓉被抓的结果。

  “麓麓,做当家主母的,该狠心就狠心。你太善,就得吃亏!裴钰那里,母亲去说道,绝不能任那孽障牵连将军府!”

  裴老夫人咬牙切齿,手中佛珠泛着莹润光泽。

  云麓不知母亲是怕祸及裴家,还是真心实意为她撑腰。

  但她已死,成全裴钰和叶芙蓉这对苦命鸳鸯,何尝不是一种慷慨。

  “母亲。”她望着裴老夫人,无力感油然而生,“您甭再插手此事,静心礼佛,日后说不准还得芙蓉姑娘替儿媳尽孝道。”

  裴老夫人咂摸不透云麓的话意,嗤之以鼻低喝,“她?能否走出宗人府还难说!”

  宗人府吃人不吐骨头,进去的,无不是罪恶滔天。

  但愿叶芙蓉洪福齐天吧,毕竟有裴钰这张赫赫战功的保命符在。

  就在傍晚,她给忍冬买了创伤药,独自到了纸火铺。

  掌柜的和伙计闲谈着,“听闻远嫁吐蕃的锦荣公主偷偷随军回京,这不是叛逃吗?置天子威信何在? ”

  “谣言,都是谣言!掌柜的,您有所不知了吧?什么锦荣公主,裴将军御前澄清,此芙蓉非彼芙蓉,那是裴将军的妾室!”

  “圣上龙心大悦,张罗着给裴将军主婚,还要封那姑娘为妙手神医!”

  云麓伫立在纸火铺柜前,残破的心脏瑟缩。

  掌柜的这才看到了她,放下一摞纸钱笑问,“您需要些什么?”

  云麓抚着柜角,看向铺子里花花绿绿的东西,“一套寿衣,我这般高,合身些的。”

ɯd第七章

  寿衣,合身,以自己做参照。

  掌柜的看云麓,这位夫人珠光宝气的,也不嫌晦气。

  心里犯嘀咕虑舟,但掌柜的还是送上些成品来,“您瞧瞧,有没有合适的。”

  云麓想起了叶芙蓉,她偏爱青色,这些寿衣里,恰好有青绿的款式,印着八宝铜钱,长生仙鹤。

  她抖开来,套上身。

  掌柜的和伙计瞠目结舌,云麓掸了掸袖子,心满意足地脱下来,叠放整齐,付了银两。

  她回沐阳将军府上,裴老夫人正在闹。

  因下人按照圣喻,在府门前张灯结彩。

  裴老夫人一把薅下红绸子,狠狠跺了几脚,“老生尚有一口气在,我看谁敢娶叶芙蓉!”

  “娘!”

  裴钰匆匆来,铁着脸,“您这是做什么?芙蓉是个好姑娘!”

  老夫人气得发抖,“你娶谁不好,非娶她!你真当圣上信你的鬼话,不过是念你从龙之功,网开一面!他日失了恩宠,必然后患无穷!”

  裴钰隼目里写满坚定,“儿自有打算,娘,你就别掺乱了!”

  云麓未进门,远远看着这一幕,释然地扬起嘴角。

  为了娶年少时的心上人,裴钰到底做了多少?

  他如愿以偿,做的这个局,从始至终都没把云麓规划在内。

  云麓折返回云家院子。

  这里早人去楼空,安静得可怕。

  棺木是上等的柏木,她着着青绿寿衣躺在其中,抱着那日封赏挑选的首饰盒,闭上了眼。

  不知过了多久。

  云麓感觉有人进了府门的院子,她想睁开眼,可眼皮重得似灌了铅。

  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后,来人站定在了棺材旁。

  “ 夫人,是我。”

  说话的人是叶芙蓉,她声色一如往昔,如同江南烟雨般细柔,“对不起,我没办法......”

  “我不愿别人占有钰哥哥,父皇总教导我,心狠方能成大事,若你在府上,我永远只得伏低做小。”

  “钰哥哥回京之时,百姓夹道相迎,那辆撞向你的马车,是我安排......”

  说到这里,叶芙蓉已泣不成声,她哽咽着,仿佛此刻躺在棺材里的人是她。

  她不知道,云麓为何没有当场死亡。

  今日不见踪影,多方打听,才知她回了云家宅院。

  纳妾之际,裴钰找云麓都找疯了。

  可叶芙蓉没提这茬,她擦了擦眼泪,自说自话道,“我已非完璧之身,普天之下,也就钰哥哥愿意娶我,给我一个家。”

  “夫人你安安心心去吧,有我陪着他,总归好过你们因父命而将就一辈子。”

  是啊,叶芙蓉和裴钰,才是彼此的曙光。

  云麓算得了什么?

  她能感觉到生命流逝,手脚逐渐冰凉,狭窄的棺木里憋得难受,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

  弥留之际,云麓好像看到了心心念念倾慕裴钰的那些年。

  冬日里,她佯装布施,在军营外支摊,发放热粥,只为了多见他一面。

  秋日来,为了裴钰能吃上桂花酿,她爬上高枝一朵一朵的采摘。

  那年裴钰被困匪窝,她跋山涉水前往,一心惦念着,若不能同生,共死也甘愿。

  世人皆知,她迟早是裴夫人。

  也知她心系裴钰。

  宫宴时,陛下笑问他:何时能喝上裴爱卿喜酒。

  裴钰看了云麓一眼,无言。

  而那时的云麓,春心荡漾,冲陛下傻乐,“谢陛下成全。”

  裴钰被架在火上烤,娶她进门,掀起了红盖头,却在几日之后亲征吐蕃。

  到底是云麓让他为难了。

  若有来世,她不会再对裴钰倾心相付。

  就让他为心之所爱,披荆斩棘。

  任君凭栏,我栖春山。

第八章

  “小姐,巳时都过了,您再不起来,军营那边都各回各家了,您熬夜包的粽子,可就送不到裴将军手上咯!”

  忍冬的调侃将云麓吵醒,她恍惚地撑坐起。

  房中沉香木的床,绣金的帐幔,漆金的挂钩,挽起外层。

  透过垂地的防蚊薄纱,云麓瞧着忍冬忙活,装在竹篮里的,是一颗颗煮熟的粽子。

  “奴婢给您分过了,这份是裴将军的,蛋黄馅儿,别人都是蜜枣的,您待会儿可别送错了。”

  云麓指尖压着胸口,原先的血窟窿早已不知所踪。

  她不禁发问,“今夕何年?”

  忍冬一愣,“宏成三十一年啊,小姐,您睡糊涂啦?”

  她还未嫁进沐阳将军府,年方十七。

  云麓很长时间才消化了自己重生的事实。

  正值端午,她昨日和忍冬半宿没合眼,包了一百个江米粽子,准备今儿送往军营里。

  当然,讨好裴钰才是主要目的。

  类似于这种事,往前的三年里,云麓还做过很多,很多......

  “不去了。”云麓掀开蚊帐,穿上凤头履,坐在梳妆台前。

  未为人妇的自己,满面只有韶华之年的光洁,无暇如玉,不见半分疲态。

  “不去了?为啥啊?这么多粽子,咱们也吃不下啊......”忍冬惊呼,眼珠子一转,“小姐,您莫非想送佛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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