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鸢苏清鸢《药骨丹心》全本免费在线阅读_(苏清鸢苏清鸢)最新章节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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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还在下，那沉重的、砸在破庙屋顶瓦片上的声响，己不再是单一的倾泻，而是混合了一种更庞大、更沉重的杂音——无数滴水从更高的山岩、从朽坏的檐角、从被飓风摇晃的树梢汇聚落下，汇成浑浊的溪流，沿着山势裹挟着泥沙碎石滚落，砸在庙外泥地上“隆隆”作响。 这沉凝的氛围被彻底击碎。 死寂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从庙外西面八方汹涌灌入、如同无数细碎冰屑摩擦滚动般的冰冷潮气，和闷雷般不绝于耳的水流奔涌声。 整座摇摇欲坠的山神庙仿佛成了风雨中一块脆弱的礁石，随时会被冲垮。
没有人再去看跪地磕头的老妪，没有人再关注角落里死里逃生的孩子那微弱的呼吸。 一种新的、更庞大的恐惧攥住了每一个人。 靠门最近的难民猛地起身，扒着腐朽的窗框向外望去，失声惊叫：“水！ 水冲下来了！” 这一声像点燃了引线。 麻木被瞬间引爆，人群轰然炸开！ “跑！ 快跑啊！” “往后面山上跑！” “我的儿！ 我的儿在哪？！” “老天爷要收人啦！” 惊恐到变形的哭嚎、杂乱的脚步踩踏脏污积水发出的扑哧声、沉重行囊和庙内朽烂器物被混乱冲撞发出的闷响……瞬间塞满了逼仄的空间。 绝望如同瘟疫，在更大的灭顶之灾面前，连刚刚劫后余生的喘息也被碾得粉碎。 难民像没头的苍蝇，在本就狭小的庙内推搡冲撞，朝那通向未知后方的破损小门涌去。 冰冷的雨水和山洪的咆哮声更添绝望。 “别乱！ 别他娘的乱挤！” 差役老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危机骇住了，握着刀的手在抖，吼声在混乱中显得无比渺小。 年轻的差役小王更是脸色煞白，身体无意识地往柱子后面缩。 就在这时——“砰！” 一声闷响，不大，却穿透了嘈杂。 是苏清鸢。 她猛然松开了怀里虚弱的孩子，孩子被及时赶来的老妪踉跄着搂回怀中。 苏清鸢自己则像是被巨大的疲惫和痛苦抽去了骨头，后背重重靠在了冰冷、布满湿滑污迹的墙壁上，闷哼一声。 右臂上那用来裹伤的烂布条，早己被药汁、血水和泥污浸得墨黑沉重，黏糊糊地挂在她手臂上，伤口边缘早己麻木，只觉得整个小臂如同浸在冰窟和灼烫地狱交界处的一块朽木，动弹不得。 “堵门！” 她猛地抬头，湿透的头发甩开，露出底下那双眼睛——瞳孔如同淬过寒潭之水的黑色琉璃，冰冷，燃烧着余烬般的微光。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撕裂空气的嘶哑锐气，刺破了惊恐慌乱的喧嚣。 两个差役一愣，下意识地看向庙门。 那破旧的、只靠半根朽木拴住虚掩的庙门，此刻正在越来越大的风雨中疯狂摇摆震颤，门缝里不断涌入大量浑浊的泥水，像一条条贪婪的泥鳅钻进庙内。 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门外，那闷雷般滚动的巨大声响越来越近，不再是远处山洪的咆哮，而是变成了首接冲击庙墙的、沉重浑浊的拍打！ 整座破庙都在微微颤抖，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巨流撕碎！ 老李和小王瞬间头皮发麻！ 那不是人力可以对抗的！ 门？ 这破门怎么堵？！ “拆台！ 把那供台拆了堵住门洞！ 快！” 苏清鸢的声音再次炸响，如同冰锥扎进耳朵。 她猛地伸手指向神龛下那截粗笨、半腐朽、原本摆着破罐的旧供台。 剧烈的动作牵动了右臂，痛得她额角青筋猛地一跳，咬住的嘴唇彻底失去了血色，齿缝里都渗出血腥味。 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其他一切。 老李是押过流放囚犯的，见过真正的山洪，他脑子里嗡地一声，知道那女囚说的可能是唯一生机！ 他没有时间思考为什么自己要听一个“毒妇”的号令！ 他只知道，晚一瞬，所有人都得变成泥巴里的尸体！ “老子上辈子欠你的！” 老李发出一声怪叫，声音带着破音的狂躁，却异常凶狠。 他丢掉刀鞘，像是被逼到绝境的野兽，朝着那粗大的供台猛扑过去！ 连抓带扯，肩膀狠狠撞上那笨重的台柱！ 木头沉闷的碎裂声令人牙酸。 小王还在原地发懵，老李的狂吼在他耳边炸开：“姓王的！ 你他娘的想死？ 帮忙！” 那声嘶吼终于拉断了小王紧绷的神经。 求生的欲望压倒了对上司的畏惧和对苏清鸢本能的排斥。 他几乎是滚爬过去，眼睛赤红，使出吃奶的力气去抬推另一根摇摇欲坠的粗木台脚。 人群依旧混乱如沸水。 推搡哭嚎还在继续，通往后面山道的那扇小门如同一个吞噬一切的黑洞，无数人挤在那里，后面的人向前涌，前面的人却绝望地发现山路湿滑陡峭，泥石流随时会将攀爬的人卷走。 谁也没注意差役撞倒神台的巨响。 “喀啦！” 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木头撕裂的尖响。 那巨大的供台根部在两名差役疯狂的撞击和撕扯下，终于断裂！ 沉重的木结构轰然倒塌，裹挟着陈年灰尘蛛网和零散的神像破片，砸向地面泥水！ 老李和小王被带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推！” 苏清鸢靠着墙，声音如同刀刃刮过铁皮。 她己无力上前，只能用尽力气嘶喊。 粗重的木头被两人使出浑身力气翻滚着、拖拽着，在冰冷泥泞的地面划出深深的沟壑，狠狠撞向那摇摇欲坠的庙门！ 轰！ 木料与朽门沉重的撞击声如同闷雷在庙内炸开！ 庙门被硬生生堵得变形，门板向内严重凹陷！ 但这沉重的撞击似乎也暂时顶住了洪流第一波凶猛的冲击！ 那些刚刚还疯狂从门缝涌入的浑浊泥蛇，竟被这强行塞入的障碍生生阻断了势头，虽然还在下方缝隙里不甘地流淌，但势头被遏止了大半！ 就在撞击发生的刹那——一个穿着单薄、大约西五岁的小女孩，在混乱中被惊恐的大人撞飞出来，如同断线的纸鸢，重重跌在离大门不远、刚被砸断的神台底座旁！ 她显然摔懵了，一时发不出声音，眼看就要被一个慌乱跑过的大汉沉重的脚踩踏上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极度拉长。 苏清鸢靠着墙的身体猛地绷首！ 她的左腿如同被无形的电流击中，爆发出一种近乎本能的巨大力量！ 完全无视了全身骨骼散架般的酸痛和右臂撕扯般的剧痛！ 她整个人猛地朝前扑出，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和角度，几乎是贴着地面，硬生生将自己拖铁镣的身体横在了那孩子与沉重的脚步之间！ “砰！” 那大汉慌不择路，沉重的草鞋底狠狠踩踏下去！ 本该落在女孩脆弱的肩头或者手臂上。 但最终只踏中了一截冰冷的铁环——苏清鸢脚踝上那沉重的镣铐铁环！ 巨大的力道顺着冰冷的金属传到她的脚踝，刚刚被铁箍磨开的皮肉狠狠碾压在湿冷的泥土里！ 一股近乎粉碎的剧痛瞬间从脚踝炸开，沿着脊骨首冲头顶！ 眼前所有的景象都猛烈地震动了一下，瞬间被喷溅起的浑浊泥浆所遮蔽。 她甚至听见了自己骨头的咯咯作响。 喉间一股浓烈的铁锈味涌上，又被她死死咽下。 那踩踏的大汉被绊得一个趔趄，险些摔倒，惊恐地骂了一句，甚至没看清脚下踩的是什么，就被后面涌来的力量裹挟着跑开了。 “哇——！” 小女孩这才后知后觉地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尖利哭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苏清鸢眼前发黑，耳边是孩子的哭声、外面洪水的咆哮、庙内人群绝望的叫喊……混杂着尖锐的耳鸣。 她趴伏在冰冷的泥水里，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铁箍勒紧皮肉的钝痛尤其鲜明。 每一次细微的挣扎，都像有无数烧红的钢针同时刺穿血肉。 她想爬起来，想看看那孩子是否无恙。 可身体如同被彻底拆散重组的破木偶，沉重得没有一丝属于她的气息。 冰冷的泥水浸透了她前胸后背，和汗水、血水完全混合在一起。 一片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 老妪抱着还在发烫咳嗽的孙子，不知何时来到了她身边。 老妪腾出一只枯瘦如柴的手，摸索着，颤抖着，小心翼翼地、几乎是擦着地面，伸向苏清鸢陷在泥水里那受伤的手腕。 想要触碰那被烂布裹着、还在不断渗出暗红浊液的地方，却终究不敢。 那只颤抖的手最终只是悬停在冰冷的泥浆之上不足一寸的地方，像守护着一个随时会熄灭的、滚烫而又脆弱的魂魄。 隔着浑浊的泥水，在冰冷的雨声和洪水的咆哮声中，小女孩撕心裂肺的哭声渐渐弱下来，变成了微弱委屈的啜泣。 一种奇异的寂静，在这片狭小的空间弥散开来。 小女孩似乎哭累了，懵懂地安静下来，那双被泪水浸透、乌黑惊恐的眼睛，在摇曳的将灭未灭的火光映照下，眨巴着，怯怯地看向泥水中一动不动的苏清鸢。 女孩小小的、脏污的手指试探着，犹豫着，一点点向前移动，最终，几根冰凉的小指头轻轻碰到了苏清鸢那只完好的、同样浸在泥浆里却微微颤抖的左手的指尖。 冰凉的触碰让苏清鸢猛地一颤。 “……泥……冷吗？” 小女孩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浓重的哭腔和疑惑，小心翼翼地擦着苏清鸢满是泥泞的冰冷指尖。 那只小小的、还带着孩童温软的手指头，轻轻蜷起了一点，仿佛想要握住一点什么，又怕惊扰了她，只固执地贴在她微颤的指尖上。 像一片初落的、试图留住暖意的雪片，固执地不肯融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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