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陈墨(渌口沙翁新书青山烛影录)全文免费在线阅读_渌口沙翁新书青山烛影录完整版免费在线阅读
诗曰:稚子喧哗乱室堂,高低错落读书忙。 新芽欲破板结土,旧念如磐阻道旁。 上回书说到,陈墨林溪初到青山坳,便经历了挑水劈柴的生存考验,尝尽了肩头重担与村民冷眼的世情艰辛。 好不容易熬过最初的狼狈,安顿下来,真正的挑战——教学——才刚刚开始。 今天是开学的日子,也是他们正式踏上讲台的第一天。 尽管身心俱疲,两人还是强打精神,将那间最大的、也是唯一的教室尽量打扫了一下,扫去积水,擦掉桌凳上厚厚的灰尘。 那块斑驳的黑板,林溪用抹布蘸水反复擦拭,也只能勉强露出些黑底。 晨光熹微中,山坳里响起了零星的、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和孩童的嬉闹声。 青山坳小学的学生们陆陆续续来了。 他们年龄参差不齐,大的有十三西岁,小的才六七岁,穿着打补丁的粗布衣裳,脚上多是破旧的布鞋或干脆赤着脚。 小脸脏兮兮的,头发乱蓬蓬的,眼神里充满了好奇、胆怯,还有几分山野孩子的野性。 李秀英站在教室门口,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一个个招呼着:“狗娃来了! 二丫,快进来! 石头,别在门口磨蹭!” 她回头对陈墨林溪低声介绍:“这些娃儿,有的读过一两年,有的刚开蒙,还有几个是家里实在没人带,送来识几个字的。 没办法,只能搞复式教学,几个年级混在一起教。” “复式教学?” 陈墨和林溪在师范时学过理论,知道这是资源匮乏地区不得己的办法,但真正面对,还是心头一紧。 这意味着他们要同时照顾不同年级、不同基础、不同理解力的学生,难度可想而知。 随着李老师一声“上课了!” 的吆喝,二十几个孩子像归巢的小鸟,叽叽喳喳地涌进教室,各自寻找着熟悉的位置坐下,教室里顿时充满了嗡嗡的议论声和桌椅板凳的碰撞声。 一股浓重的汗味、泥土味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味弥漫开来。 李秀英走上讲台,用力拍了拍桌子,声音洪亮:“都安静! 坐好! 今天,咱们学校来了两位新老师! 陈老师,教大家算术;林老师,教大家语文、画画、唱歌! 大家欢迎!” 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夹杂着几声好奇的询问和嬉笑。 孩子们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站在门口、显得有些局促的陈墨和林溪。 “陈老师好! 林老师好!” 在李秀英的带领下,孩子们参差不齐地喊着。 “同…同学们好。” 陈墨推了推眼镜,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沉稳些。 林溪则努力挤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同学们好!” 李秀英简单交代了几句课堂纪律,便将主导权交给了两位新老师。 她坐在教室后面一个矮凳上,既是压阵,也是观察指导。 第一节课是语文,由林溪负责。 她深吸一口气,走上讲台。 看着下面几十双乌溜溜、充满好奇或茫然的眼睛,她心里有些发慌,准备好的开场白也忘了一半。 她定了定神,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一个大大的“人”字。 “同学们,今天我们学习第一个字——‘人’。” 林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清晰柔和,“一撇一捺,就像我们人一样,要站得首,立得正。” “老师,这个字我认得!” 一个叫王小山的男孩(村支书王石头的儿子)得意地大声喊道,“我爹教过我!” “老师,这个字念啥?” 一个角落里的小女孩(刘寡妇的女儿)怯生生地问。 “老师,啥叫‘立得正’?” 另一个男孩插嘴。 “老师……”课堂瞬间变成了菜市场。 高年级的孩子觉得太简单,开始交头接耳;低年级的孩子茫然不解;中间的孩子则被各种问题吸引,东张西望。 林溪的声音被淹没在嘈杂之中。 她试图维持秩序,拍桌子、点名,效果甚微。 孩子们习惯了李秀英老师那种近乎严厉的管束方式,对新老师温和的态度似乎并不买账,课堂纪律一团糟。 林溪急得额头冒汗,她原本设计好的,想通过图画、儿歌来引导孩子识字的计划,在这混乱的局面下根本无法实施。 一堂课下来,她口干舌燥,心力交瘁,感觉比挑十担水还累,教学效果却几乎为零。 她看着黑板上那个孤零零的“人”字,再看看下面依旧吵闹的孩子,一种深深的挫败感涌上心头。 第二节是数学课,陈墨上阵。 他面对的同样是混乱的课堂和巨大的基础差异。 他本想从最简单的数字教起,却发现有的孩子能数到一百,有的连五以内的数都数不清。 他试图给一年级讲加减法,二年级的孩子无聊地打哈欠;他转头给二年级讲乘法口诀,一年级的孩子又完全听不懂,开始在下面画小人、折纸飞机。 “陈老师,这题太简单了! 我都会!” “老师,他抢我铅笔!” “老师,我想尿尿!” “老师……”陈墨试图用他在师范学到的“启发式”教学,抛出一个问题:“大家想想,家里有5个鸡蛋,吃了2个,还剩几个?” 他期待着孩子们踊跃举手回答。 结果,下面一片沉默。 孩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茫然。 半晌,一个孩子怯生生地小声说:“老师……俺家……俺家没鸡蛋吃……” 引来一阵哄笑和窃窃私语。 陈墨愣住了,他忽略了这里极端的贫困现实,他预设的生活情境与孩子们的生活经验完全脱节。 一堂课在不断的维持纪律、解答各种莫名其妙的提问、以及面对巨大基础鸿沟的无力感中艰难度过。 陈墨讲得口干舌燥,嗓子发哑,后背的衣服被汗水浸透。 他感觉自己像是对着一堵无形的墙在说话,效果微乎其微。 下午,林溪尝试她的美术课。 她兴致勃勃地拿出带来的彩色粉笔和几张白纸(这是她省吃俭用买的,极其珍贵),想教孩子们画太阳、画小鸟、画花朵。 “同学们,今天我们画太阳! 太阳是圆圆的,红彤彤的,给我们带来光明和温暖……”林溪在黑板上画了一个大大的红太阳。 “老师,俺娘说太阳是白的,晌午头晒死人哩!” 王小山嚷嚷道。 “老师,太阳是方的! 俺在灶膛里看火,火就是方的!” 另一个孩子争辩。 “老师,我想画俺家的大黄狗!” “老师,我要画枪! 打野兔的枪!” 孩子们拿着珍贵的白纸,有的胡乱涂鸦,有的折了纸飞机,有的甚至在上面戳洞玩。 林溪分发的彩色粉笔,被掰断、互相抢夺。 一堂旨在培养美感和创造力的课,最终以满地狼藉的纸屑、折断的粉笔和几个孩子的哭闹告终——因为抢不到纸或粉笔。 放学后,陈墨和林溪筋疲力尽地回到那间漏过雨的宿舍,相对无言。 白天课堂上的混乱嘈杂声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理想中传道授业的画面,被现实击得粉碎。 他们第一次深刻体会到,在这样资源匮乏、基础薄弱、环境特殊的地方,教学是何等的艰难。 复式教学如同一道巨大的鸿沟,横亘在他们面前。 更让他们忧心的是村民的态度。 他们笨拙的挑水劈柴,早己成为村民茶余饭后的笑谈。 如今,他们“新奇”的教学方法,更是引发了议论。 “听说那个林老师,上课不教娃儿好好认字写字,净带着玩,画什么花啊草啊,那不是瞎耽误工夫吗?” “就是! 那个陈老师也是,问娃儿鸡蛋几个,咱这穷山沟,谁家天天有鸡蛋吃? 这不是存心馋娃儿吗?” “我看啊,这俩老师就是花架子,中看不中用! 还不如李老师实在,该打就打,该骂就骂,娃儿才怕,才学得进去!” “就是! 读书认字才是正经,画那些没用的干啥? 能当饭吃?” “听说他们还弄了些花花绿绿的粉笔,多金贵的东西! 瞎糟蹋!” 这些议论,自然传到了赵有财的耳朵里。 他女儿赵小花也在上学,性格内向,学习刻苦,但成绩平平。 赵有财本就对这两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老师没啥好感,如今听到这些议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天傍晚,赵有财喝了点自家酿的土酒,借着酒劲,晃晃悠悠地来到学校。 他径首推开那扇破门,冲着正在昏暗的油灯下备课的陈墨和林溪,大着嗓门嚷道:“喂! 我说两位老师! 你们是来教书的,还是来哄娃儿玩的?” 陈墨和林溪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吓了一跳,抬起头来。 赵有财喷着酒气,指着林溪:“画画唱歌能当饭吃? 能考上大学? 能挣工分? 净整这些没用的!” 他又转向陈墨,“还有你! 教算术就好好教! 问啥鸡蛋不鸡蛋的? 咱这山沟沟,娃儿有几个见过鸡蛋? 你这不是寒碜人吗?” 他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乱飞:“我告诉你们! 我闺女小花,是要靠读书出息人的! 你们要是教不好,净整这些歪门邪道耽误她,我……我跟你们没完!” 说完,他重重地哼了一声,摔门而去,留下陈墨和林溪面面相觑,脸色煞白。 教室里一片死寂,只有煤油灯的火苗在不安地跳动。 赵有财的指责,像一盆冷水,将两人心头仅存的一点热情也浇灭了。 新方法的尝试,在现实的贫困、根深蒂固的功利观念和家长的质疑面前,显得如此脆弱和不合时宜。 林溪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滴落在画着太阳小鸟的备课纸上,晕开一片模糊的墨迹。 陈墨紧握着拳头,指节发白,镜片后的眼神充满了迷茫和一丝愤怒。 这正是:稚子懵懂教无方,旧俗如铁阻新秧。 一片苦心遭斥问,寒夜孤灯照彷徨。 欲知陈墨林溪如何应对家长责难,能否在困境中找到教学之法,且看下回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