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灯(陈三郎阿灯)免费阅读_无弹窗全文免费阅读凡灯陈三郎阿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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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灯七岁那年，村里来了个走街串巷的货郎。 货郎推着辆吱呀作响的独轮车，车上铺着块蓝布，摆着针头线脑、胭脂水粉，还有几本卷了边的旧书。 他刚在村口老槐树下停下，就围了一群看热闹的孩子，阿灯也挤在里面，踮着脚往车上看——她长这么大，从没见过印着字的“书”。 货郎是个西十来岁的汉子，留着山羊胡，说话带着外乡口音：“看看喽，针头线脑便宜卖，旧书换物也成！”
书页泛黄，边角被磨得发亮，封面上的字她不认识，却觉得那墨色的痕迹像极了爹在地上画的圈——简单，却藏着说不清的意趣。 “丫头，想要书？” 货郎注意到她，笑着问。 阿灯慌忙低下头，攥紧了衣角——她没有钱，也没有能换物的东西。 家里除了那口陶缸、一张土炕，就只有陈三郎的砍柴刀和捕兽夹，哪样都不能换。 就在这时，陈三郎扛着柴回来了。 他刚从山上下来，柴捆压得他肩膀微微倾斜，看见人群中的阿灯，便放下柴捆走过来：“阿灯，在这儿做什么？” “爹，”阿灯拉了拉他的袖子，小声说，“我想看那本书。” 陈三郎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瞧见了货郎车上的旧书。 他走到货郎身边，拿起一本封皮写着“千字文”的书，指尖摸过粗糙的纸页：“这书，怎么换？” 货郎打量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旁边的阿灯，笑道：“换两捆干柴，或者五个鸡蛋，都行。” 陈三郎沉默了——家里的鸡蛋早就舍不得吃，都攒着换了糙米；干柴倒是有，可那是父女俩过冬的指望。 他回头看了看阿灯，见她正睁着亮晶晶的眼睛望着自己，像只盼着骨头的小狗，心里忽然一软。 “我给你三捆柴，”陈三郎说，“但你得等我把柴扛过来。” 货郎应了声“成”。 陈三郎转身就往山上走，阿灯要跟着，他却摆手：“你在这儿等着，爹去去就回。” 那天下午，陈三郎往返了三趟山路，扛回了三捆足有他半人高的干柴。 汗水浸透了他的短褂，贴在背上，额角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地上的尘土里，砸出小小的坑。 货郎见了，忍不住说：“老哥，这书不值当。” 陈三郎却只是笑了笑，把书递给阿灯：“拿着，好好收着。” 阿灯接过书，像捧着稀世珍宝，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 书页上带着淡淡的霉味，却让她觉得比任何花香都好闻。 她抬头看向陈三郎，见他正用袖子擦汗，肩膀因为扛柴而微微发红，心里忽然酸酸的，却又暖暖的。 从那天起，阿灯多了个念想。 她把旧书藏在炕头的木盒里，每天晚上等陈三郎睡熟后，就借着油灯的光，一页页翻看。 她不认识字，却喜欢看那些弯弯曲曲的笔画，像在看天上的云，猜它们是什么形状。 有时陈三郎醒了，见她在看书，就凑过来，用粗糙的手指指着书页：“爹也不认字，可村里的先生说，读书能让人看见更远的地方。” 阿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把“更远的地方”记在了心里。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只觉得一定比孤村、比茅屋、比山坳更热闹，更明亮。 秋末的一天，村里来了个远客。 那是个穿着青布长衫的男子，二十来岁的年纪，面容白净，手里提着个包袱，不像村里的人——村里的人，手上都带着厚厚的茧，衣服上都沾着泥土和草屑，而他的手干干净净，衣服也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 男子是来寻人的，找的是十年前离开村子的一个老友。 可村里的人大多不认识，只有村口的王大爷，还记得有这么个人，却早在三年前就去了镇上，再也没回来。 男子找不到人，有些失落，坐在老槐树下叹气。 阿灯正好路过，见他不像坏人，就递过去一碗水：“先生，你喝口水吧。” 男子愣了愣，接过水碗，笑道：“多谢丫头。” 他看了看阿灯，又看了看她怀里抱着的旧书，问道：“你也识字？” 阿灯摇摇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不认字，就是喜欢看。” 男子笑了，指着书封上的“千字文”三个字：“这是《千字文》，是启蒙的书，里面讲了很多道理，也讲了很多故事。” 他顿了顿，又说：“我教你认几个字吧？” 阿灯眼睛一亮，用力点头：“好！” 那天下午，阿灯坐在老槐树下，跟着男子学认字。 男子教得很耐心，一个字一个字地念，一个笔画一个笔画地讲。 阿灯学得很认真，把每个字的读音和形状都记在心里，像在心里刻下了一道道印记。 她学会了“天地人”，学会了“山水风”，还学会了“光”——就是她名字里的“灯”所代表的东西。 男子见她学得快，忍不住夸赞：“丫头，你真聪明。” 阿灯笑了，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 她抬头看向男子，问道：“先生，你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吗？” “是啊，”男子点点头，“我从京城来。” “京城是什么样子的？” 阿灯好奇地问。 男子想了想，笑着说：“京城有很高很高的房子，有很宽很宽的路，有很多很多的人，还有很多很多的书，比你这本金贵得多的书。” 阿灯听得入了迷，眼睛里满是向往。 她想象着京城的样子，想象着那些高房子、宽路、很多的人，还有很多的书，觉得那就是陈三郎说的“更远的地方”，是比萤火更亮、比油灯更暖的地方。 夕阳西下时，男子要走了。 他从包袱里拿出一支毛笔和一张纸，写下“劝学”两个字，递给阿灯：“丫头，要是你想识字，就好好学。 读书，能让你走到更远的地方。” 阿灯接过纸，小心地折好，藏在怀里。 她看着男子的背影渐渐远去，首到消失在山路的尽头，才转身往家走。 怀里的纸带着男子的体温，毛笔的墨香和旧书的霉味混在一起，让她觉得心里满满的，像揣着一团火。 回到家时，陈三郎正在灶房做饭，见她回来，笑着问：“今天去哪玩了？” 阿灯跑到他身边，把纸拿出来，指着上面的“劝学”两个字，兴奋地说：“爹，我认识这两个字！ 这是‘劝学’，先生说，读书能让我走到更远的地方！” 陈三郎愣了愣，看着纸上的字，又看着阿灯亮晶晶的眼睛，忽然笑了。 他伸手摸了摸阿灯的头，声音沙哑却温柔：“好，那咱就好好学。 爹就是砸锅卖铁，也让你去看更远的地方。” 灶房里的油灯亮着，昏黄的光映着父女俩的身影。 阿灯抱着旧书，看着纸上的“劝学”两个字，心里忽然有了个念头——她要识字，要读书，要走到更远的地方，然后，带着爹一起，去看那些高房子、宽路，看那些比萤火更亮、比油灯更暖的风景。 夜风从门缝里钻进来，吹动了油灯的火苗，也吹动了阿灯怀里的旧书。 书页轻轻翻动，像是在为她的念想，轻轻鼓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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