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荣耀，我的锈蚀》林晚苏清雅_(她的荣耀，我的锈蚀)全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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肺部的灼痛和喉咙深处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像两条毒蛇，时刻缠绕着林晚。 但比身体的不适更沉甸甸压在她心口的，几乎要与她的骨血长在一起的秘密——她知道是谁偷走了她的人生。 并不是一开始就知道的。 当年，成绩被作废的通知像晴天霹雳砸下来时，她和哥哥像疯了一样西处申诉，却次次碰壁，得到的只有冰冷的“按规定办事”和更加严厉的警告。
转机出现在母亲病情最重、家里几乎揭不开锅的时候。 哥哥咬着牙，再次去了县教育局，想做最后的努力。 他蹲在门口等了整整一天，风吹日晒，形容枯槁，终于拦下了一个当年参与过复核试卷、即将退休的老办事员。 老办事员看着这个憔悴绝望的年轻人，又想起那个成绩好得惊人、却突然被打入深渊的女孩，终究是生出一点不忍。 他不敢明说，只是在哥哥又一次激动地陈述冤屈时，飞快地西下张望，然后塞给哥哥一张皱巴巴的纸条，压低了声音，语速极快：“孩子，认命吧。 别再打听了，有些人你们惹不起……拿着这个，或许……唉，走吧走吧！” 说完，他像是怕沾上什么致命的瘟疫，头也不回地匆匆离开。 哥哥愣在原地，心脏狂跳。 他展开那张仿佛烫手的纸条。 上面只有一个陌生的名字和一个遥远而繁华的城市名字： 苏清雅，海市。 这个名字像一道陌生的密码，哥哥完全懵了。 他揣着这颗“炸弹”回家，和病榻上气息奄奄的母亲以及眼神空洞的林晚反复琢磨。 这个名字代表什么？ 和他们的冤屈有什么关系？ 希望像微弱的火星，点燃了最后的挣扎。 哥哥辗转托了南方的工友，花了家里仅剩的、原本要给母亲买药的一点钱，请人帮忙打听。 消息零零碎碎、小心翼翼地传回来：海市确实有个极有钱有势的苏家，女儿叫苏清雅，今年考上了顶尖大学，风风光光。 更重要的是，传话的人隐晦地提了一句，说这位苏小姐的成绩似乎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地方”，但都被她家里捂得严严实实，没人敢深究。 轰——！ 所有的碎片，在那个瞬间，拼凑出了一个可怕而清晰的真相。 不是意外，不是失误。 是一场针对性的、残忍的、处心积虑的偷窃！ 他们偷走的不仅仅是一个分数，是林晚十八年寒窗滴尽的汗水，是一个寒门学子挣脱命运的唯一绳索，是一个家庭全部的希望和未来。 林晚得知这一切时，没有哭，也没有闹。 她只是静静地坐在母亲床边，死死攥着母亲枯瘦的手，望着窗外灰败压抑的天空，很久很久。 那种恨意，不再是漫无目的的悲愤，而是有了一个具体的、名字叫苏清雅的狰狞轮廓。 它更深，更沉，像一块被冰镇过的烙铁，沉甸甸地坠入心底最深处，烫下无法磨灭的印记。 也正是因为知道了对手是谁，明白了对方那令人绝望的能量和权势，他们才彻底放弃了无谓的挣扎。 告？ 拿什么告？ 证据早己被完美篡改，对方弹指间就能让他们彻底消失，甚至可能给病重的母亲带来更大的灾祸。 他们只能咽下这血淋淋的真相，背着这道沉重而耻辱的枷锁，像受伤的动物一样潜入人海，努力活下去。 这个秘密，成了林晚和哥哥之间绝口不提、却心照不宣的禁忌。 它是在南方工厂冰冷机床前支撑着他们不被彻底压垮的恨意之火，也是无数个深夜里反复灼烧他们心脏的绝望之炭。 而如今，这炭火，似乎要将她的肺也灼穿了。 “费用方面……你得有准备。” 医生的话像另一只无形的手，刚刚松开扼住我咽喉的“绝症”判决，又立刻攥紧了我赖以生存的、干瘪的钱袋。 刚刚涌起的、劫后余生般的虚软和眼泪，瞬间被冰冷的现实冻住。 我扶着桌角的手指用力到泛白，才勉强支撑住发软的身体。 住院？ 进一步检查？ 支气管镜？ 这些陌生的、象征着“生”的词汇，背后都贴着我不敢想象的价签。 “医生……大概，需要多少？” 我的声音抖得厉害，几乎不成调。 医生推了推眼镜，在病历本上快速写着什么，语气依旧平淡：“先预交五千吧，多退少补。 后续治疗要看检查结果和方案，如果需要用药或者……费用会更高。 你是职工医保吗？” 职工医保？ 我茫然地摇头。 工厂只给极少数老师傅交了最基础的社保，像我这样的流水线女工，只有一份模糊不清的意外险，还是从工资里扣的钱，从来没人细究过它能保什么。 医生的笔顿了一下，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但很快又被职业性的冷静覆盖：“自费的话，压力确实会比较大。 但病不能拖，赶紧想办法吧。 先去缴费处办住院手续。” 五千。 只是门槛。 我捏着那张轻飘飘的住院通知单，感觉它重逾千斤。 浑浑噩噩地走出诊室，缴费窗口排着长队。 电子屏幕上不断跳动着金额数字，每一次跳动都让我心惊肉跳。 我摸了摸口袋里那卷薄薄的钞票，那是我攒了几个月，原本打算给哥哥买件新外套，再给家里寄一点的钱。 加起来，不到八百块。 连零头都不够。 巨大的无助感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我。 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滑坐到地上，也顾不上周围人投来的异样目光。 检查室外嘈杂的人声、孩子的哭闹、护士的叫号声……一切都变得模糊而遥远。 肺部的闷痛和喉咙的痒意再次袭来，我猛地低下头，爆发出一阵剧烈的、无法抑制的咳嗽，咳得撕心裂肺，眼前阵阵发黑。 这一次，我甚至没有力气去掩饰。 咳喘稍平，我望着光滑地面上自己苍白憔悴的倒影，一个念头疯狂地滋生：告诉哥哥。 他是我唯一的亲人。 他一定会想办法，哪怕是去借高利贷，去卖血，他也会凑钱给我治病。 可是……然后呢？ 哥哥那双布满老茧的手，他那件洗得发白的工装，他每次来看我时偷偷塞给我钱时小心翼翼的神情，一一在我眼前闪过。 他刚刚才看到一点生活的曙光，刚刚才因为我的“稳定”而稍微松了口气。 难道要让他再次背负上沉重的债务，被我这个“拖累”再次拉入深渊吗？ 我己经毁掉了这个家的希望和尊严。 难道还要用这病弱的身体，榨干哥哥最后一丝血肉吗？ 不。 这个字像铁钉一样楔进我的脑海。 不能告诉他。 我挣扎着站起来，脚步虚浮地走到垃圾桶边，将那张几乎被我捏破的住院通知单，揉成一团，扔了进去。 动作决绝，仿佛扔掉的不是一张纸，而是我刚刚触手可及的、生的可能。 走出医院大门，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我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肺部如同破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杂音和隐痛。 我没有回工厂，而是鬼使神差地走到了镇中心那条最繁华的商业街。 橱窗里陈列着光鲜亮丽的服装，珠宝店闪烁着诱人的光芒，咖啡馆外坐着悠闲谈笑的人们。 这一切离我那么近，又那么远，像一个永远无法触及的幻梦。 街角巨大的电子屏幕上，正在播放本地新闻。 画面一闪，苏清雅精致得体的面容出现在屏幕上。 她正在出席一个慈善捐赠仪式，向某个助学基金捐款，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慈悲的微笑。 主持人用溢美之词称赞着她的年轻有为和社会责任感。 我停下脚步，仰头看着。 屏幕上的她，光芒万丈，从容优雅，每一个细胞都透着被金钱和良好生活滋养出的优越感。 而她所捐赠的，可能只是她一场派对的费用，却足以改变许多寒门学子的命运——就像曾经的我。 而我，真正的寒门学子，此刻却站在她的慈善影像下，为几千块的救命钱陷入绝境。 肺部的疼痛和喉咙的血腥味再次翻涌上来，带着强烈的讽刺，几乎让我作呕。 恨意。 不再是那种被磨平了棱角的、麻木的不甘，而是一种尖锐的、淬毒的恨意，像一把生锈的锯子，在我的五脏六腑里来回拉扯。 凭什么？ 凭什么她偷了我的人生，却能如此光鲜亮丽地扮演救世主？ 凭什么我就要在阴暗的角落里发霉腐烂，连病都看不起？ 剧烈的情绪波动引发了又一轮猛咳。 我赶紧捂住嘴，弯下腰，剧烈地喘息着，眼泪生理性地涌出。 路过的人投来嫌弃和避之不及的目光，快步绕开我。 那一刻，巨大的屈辱和绝望几乎将我击垮。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工厂宿舍的。 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倒在狭窄坚硬的板床上，望着天花板上霉变的斑点，一动不动。 同宿舍的工友们下班回来了，喧闹着讨论食堂难吃的饭菜，抱怨线长的不公，分享着镇上打折商店的信息。 她们的鲜活和琐碎的烦恼，与我隔着一层无形的、厚厚的玻璃。 我拉过被子，蒙住头，将自己彻底隔绝在外。 黑暗中，医生的警告和电子屏幕上苏清雅的笑容交替出现。 “很危险……但不是绝症……” “积极治疗控制住，还能活很多年……” “预交五千吧……” “著名青年企业家苏清雅女士热心公益……”钱。 苏清雅。 这两个词像两道纠缠的闪电，在我混乱的脑海里疯狂碰撞。 一个模糊、疯狂、却带着致命诱惑力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滋生的毒蔓，悄然缠绕上我的心扉——如果……如果苏清雅知道我还活着，并且活得如此凄惨，如此……命不久矣（尽管医生说了不是绝症，但此刻的绝望让我自动放大了病情），她那样“善良”的、需要维持公众形象的人，会怎么做？ 她会不会……害怕？ 她会不会……愿意用一点小小的“补偿”，来买一个心安，来确保她偷来的完美人生不会出现任何污点？ 这个念头让我浑身战栗，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扭曲的兴奋。 它像黑暗中唯一的光，虽然诡异，却指明了方向。 我知道这很危险，近乎勒索。 但比起悄无声息地死在某个肮脏的宿舍里，或者拖累哥哥一生，这一点危险，又算得了什么？ 肺部的隐痛时刻提醒着我，我没有太多时间犹豫了。 第二天，我破天荒地请了一天病假。 工头皱着眉，大概觉得我事多，但看我脸色确实难看，最终还是批了。 我去了镇上那家破旧的网吧。 空气混浊，烟味弥漫。 我找了一台最角落的电脑，坐下时，手心全是冷汗。 打开搜索引擎，我的手指在键盘上悬停了很久，才颤抖着，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敲下了那个刻在心底的名字——苏清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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