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薇垣(沈遥姝沈遥婧)在线免费小说_免费阅读全文紫薇垣(沈遥姝沈遥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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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府的规矩，从沈遥姝踏入花厅那一刻起，便无声无息地罩了下来。 选秀在即，时日无多，王氏雷厉风行地请来了宫里告老还乡的严嬷嬷，专司教导两位小姐宫廷礼仪。 西厢房被临时辟作了教习之所。 每日卯时初刻，天刚蒙蒙亮，沈遥姝便被丫鬟唤醒。
她走到西厢房门口时，沈遥婧才打着哈欠，被丫鬟簇拥着姗姗来迟，身上还带着被窝里的暖香和一丝未散尽的睡意。 严嬷嬷神色严厉，往那里一站，连空气都仿佛凝滞了几分。 行礼、问安、行走、落座、用膳……每一个动作都被拆解成无数细微的步骤，反复锤炼。 “肩要沉，颈要首！ 眼神低垂，不可乱瞟！” 严嬷嬷手中的戒尺毫不留情地敲在沈遥姝微微绷紧的肩胛骨上，发出清脆的“啪”声。 力道不重，却带着冰冷的警示意味。 沈遥姝身形微晃，随即稳住。 这般刻意端着的仪态，每一刻都让她筋骨僵硬。 她依言调整，动作带着一种刻板的精准，却总少了那份世家贵女浑然天成的柔婉。 反观沈遥婧，虽也娇气，抱怨过几次“累死了”、“腰都要断了”，但她学得快，姿态灵动。 行步时裙裾微漾，行礼时腰肢款款，带着少女天然的娇憨，很得严嬷嬷赞许的目光。 “二小姐悟性极好，这般仪态，定能入贵人的眼。” 严嬷嬷难得露出一丝笑意。 沈遥婧得意地扬了扬下巴，眼波流转间，瞥了一眼旁边如同绷紧弓弦的姐姐，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午后是才艺课。 沈遥婧选了时兴的琵琶，纤指拨弄，叮咚如泉，虽技法尚浅，但胜在音色清亮，情态动人。 沈遥姝则被王氏安排习琴。 古琴沉静，倒与她气质相合几分。 只是她指腹带着薄茧，拨弦时少了那份轻盈圆润，琴音古朴有余，却失了几分悦耳的韵味。 “姐姐这琴声，听着……像道观里的晨钟暮鼓呢。” 一日课毕，沈遥婧抱着琵琶，歪着头说道。 沈遥姝没说话，只是默默收好琴囊。 她习惯了玄真观的清寂，这府中的每一处声响、每一缕目光，都让她觉得嘈杂而疲惫。 真正的龃龉，起于一匹料子。 那日午后，王氏带着姐妹二人去库房挑选入宫觐见时要穿的衣料。 库房里琳琅满目，各色绫罗绸缎在昏暗的光线下也难掩华彩。 王氏兴致颇高，亲自为沈遥婧挑选，最终定下了一匹流光溢彩的云霞锦，那锦缎在光线下变幻着深浅不一的霞光，美得惊心动魄。 “婧儿肤色白，穿这个最是衬人。” 王氏爱怜地抚摸着锦缎。 沈遥婧喜不自胜，抱着那匹锦缎爱不释手，连声谢过母亲。 她目光扫过一旁沉默的沈遥姝，见她只看着角落里几匹素雅的月白和天水碧的料子，便抱着云霞锦走过去，故意在她面前晃了晃：“姐姐，你看我这匹如何？ 这可是宫里时兴的料子呢！” 沈遥姝抬眼看了看那刺目的霞光，淡淡道：“很好。” 沈遥婧撇撇嘴，觉得无趣。 她抱着锦缎转身，宽大的袖口却不小心带倒了旁边小几上一只小巧的紫铜博山炉。 炉盖“哐当”一声滚落在地，炉腹里燃着的安神香灰洒了出来，星星点点，恰好溅在了她怀中那匹云霞锦的下摆上。 “啊——！” 沈遥婧尖叫一声，猛地跳开，心疼地看着锦缎上那几点迅速晕开的灰黑污迹，如同美玉蒙尘，刺眼无比。 “我的料子！” 她眼圈瞬间红了，带着哭腔看向王氏，“娘！ 你看！” 王氏也变了脸色，几步上前查看，眉头紧锁：“怎么这么不小心！” 沈遥婧又急又气，目光猛地转向离小几最近的沈遥姝，脱口而出：“是你！ 你站得那么近，是不是你碰倒了香炉？！” 沈遥姝一怔。 她方才确实站在那小几旁，但离那博山炉还有一步之遥，且她一首垂手而立，动也未动。 她看着沈遥婧通红的眼睛和委屈的神情，张了张嘴，想解释：“我……你什么你！” 沈遥婧却像找到了宣泄口，声音拔高，带着哭音，“你就是嫉妒！ 嫉妒娘给我选了这么好的料子！ 你自己只能穿那些灰扑扑的，就故意弄坏我的！ 你从小在道观里长大，心肠怎么这么坏！” “婧儿！ 不得胡言！” 王氏厉声喝止，但语气里并无多少责备，反而带着安抚，“好了好了，一点污渍，让绣娘想法子补救便是。 你姐姐怎会如此？” 沈遥姝看着沈遥婧那副笃定是她所为的委屈模样，又看了看王氏虽在呵斥却明显偏向妹妹的眼神，心头那点微弱的解释之意瞬间熄灭了。 她只觉得一股冰冷的疲惫感从脚底蔓延上来。 她不再看她们，目光落在滚落在地的紫铜炉盖上。 那炉盖雕刻着精细的云纹，此刻沾了灰，显得黯淡无光。 她弯腰，默默地捡起炉盖，用袖子拂去上面的灰尘，然后轻轻放回那倾倒的博山炉上。 动作平静，仿佛刚才那场无端的指责从未发生。 做完这一切，她转向王氏，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母亲，女儿选那匹天水碧的料子即可。” 她指向角落里那匹素净的碧色绸缎。 王氏看着她平静无波的脸，再看看小女儿泫然欲泣的模样，心头莫名有些烦躁。 她挥挥手：“随你吧。 婧儿，别哭了，娘再给你找更好的。” 沈遥婧抽噎着，狠狠瞪了沈遥姝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委屈和愤怒，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回到自己那间临时收拾出来的厢房，沈遥姝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声响。 屋内陈设简单，只有一床、一桌、一柜。 她从那个半旧的青布包袱里，拿出了那柄旧拂尘。 拂尘的竹柄冰凉依旧，稀疏的马尾毛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柔和的灰白光泽。 她走到窗边，推开半扇。 窗外是沈府后园的一角，几竿翠竹在晚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 她握着拂尘，对着虚空，轻轻一挥。 没有风，只有拂尘扫过空气的细微声响。 就像在玄真观的后院，每日清晨，她对着初升的朝阳，清扫庭院落叶时的动作。 指尖拂过那光滑的竹节，冰冷的触感让她纷乱的心绪稍稍沉淀。 她看着窗外沉沉的暮色，和暮色中沈府高耸的飞檐斗拱。 沈府的高墙之内，人心如网，步步皆是尘嚣。 那匹被污损的云霞锦，如同一个裂口，让她清晰地看到了这锦绣堆里，潜藏的荆棘与寒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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