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青玄青玄《凡人磨剑录》完结版免费阅读_凡人磨剑录全文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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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不知疲倦地下着，冲刷着铁匠铺前的血迹，却冲不散那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更冲不散张青玄心头的冰冷与绝望。 他像个被抽走了魂魄的木偶，任由邻居李婶半扶半拽地将他拉离那片修罗场，拉向那个曾经温暖、此刻却如同冰窟的家。 院门虚掩着，是被李婶刚才情急之下推开的。 雨水顺着屋檐哗啦啦地流淌，在门槛前汇成小小的水洼。
那里，隐约可见一道瘦弱的身影伏在桌边，一动不动。 “青玄…”李婶的声音带着哭腔和难以启齿的艰难，“你娘她…听到外面的动静，急火攻心…一口气没上来…我…我来的时候，己经…”后面的话，张青玄己经听不清了。 他猛地挣脱李婶的手，踉跄着冲进屋内，扑到那身影旁。 娘亲伏在冰冷的桌面上，侧着脸，眉头紧紧蹙着，仿佛凝聚着生前最后一刻的无尽担忧与惊惧。 她的手指还死死抠着桌沿，指节泛白。 一碗早己凉透的药汤打翻在地，褐色的药汁溅得到处都是，散发出苦涩的味道，混合着雨水的湿气，弥漫在空气中。 “娘…”张青玄颤抖着伸出手，轻轻触碰娘亲的脸颊。 冰凉，僵硬，没有一丝生气。 那双总是温柔注视着他的眼睛，紧紧闭着，再也不会睁开。 他双腿一软，重重跪倒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没有哭嚎，只是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喉咙里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幼兽般的呜咽。 屋外是父亲冰冷的尸体，屋内是母亲未寒的尸身。 家，碎了。 就在这个暴雨倾盆的午后，彻底碎了。 李婶站在门口，看着少年跪地颤抖的背影，不住地抹着眼泪，唉声叹气：“造孽啊…真是天杀的祸事…这让孩子以后可怎么活啊…”她只是个普通妇人，除了悲伤和同情，能做的不多。 犹豫了片刻，她还是转身冒雨跑了出去，得去找镇上的里正和几个相熟的邻居来帮忙。 人死不能复生，后事总要料理。 屋子里，只剩下张青玄一个人，跪在双亲的遗体之间。 世界安静得可怕，只有屋外永无止境的雨声，敲打着瓦片，也敲打着他早己千疮百孔的心。 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 他就那么跪着，脑海中一片空白，又仿佛有无数的画面在疯狂闪回——父亲挥汗打铁的侧影，母亲在油灯下缝补衣衫的温柔，一家三口粗茶淡饭却其乐融融的夜晚……所有平凡而珍贵的过往，都被那一道冰冷的刀光和母亲紧蹙的眉头切割得支离破碎。 不知过了多久，院外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和人声。 里正带着几个胆大的汉子来了，看到院内外惨状，无不倒吸凉气，面露惊惧与怜悯。 “唉…老张这么好的人…怎么就…那帮杀千刀的匪徒！” “孩子呢？ 青玄那孩子怎么样了？” 众人涌进屋内，看到跪在地上的张青玄和己然故去的张母，又是一阵唏嘘。 里正年纪颇大，经历得多些，强压下情绪，上前轻轻扶住张青玄的肩膀：“青玄，孩子…节哀顺变…人死不能复生，你得挺住…”张青玄毫无反应，仿佛变成了一尊石像。 “先把张嫂抬到里屋床上吧，这么趴着不是事儿。” 里正指挥着，“再去两个人…把老张的…也拾掇进来…”说到后面，声音也有些哽咽。 几个汉子沉默着上前，小心翼翼地将张母的遗体抬进里屋的床上，盖上一条干净的布单。 又有人去院外，忍着恐惧和恶心，将张铁匠的遗体也抬了进来，暂时安置在堂屋另一侧。 狭小的家，此刻却显得无比空旷冰冷。 两具至亲的遗体，占据了所有的视线，也压垮了少年最后的支撑。 有妇人拿来干爽的旧衣服，想帮张青玄换上，他却死死攥着拳头，一动不动。 那枚冰冷的铁牌硌在他的掌心，仿佛是他与这个世界最后的、唯一的连接。 “让他静静吧…”里正叹了口气，吩咐众人先帮忙简单收拾一下，又让人去准备两口薄棺。 在这偏僻小镇，遭遇这等横祸，后事也只能从简。 雨水渐渐小了些，但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邻居们点起了油灯，昏黄的光线在屋内摇曳，将悲伤的影子拉得很长。 李婶端来一碗热粥，放到张青玄身边：“孩子，吃口东西吧…一天没吃了，身子扛不住啊…”粥的热气袅袅升起，很快又消散在冰冷的空气中。 张青玄看也没看一眼。 夜深了，帮忙的邻居们陆续叹息着离去，约定明日一早再来帮忙料理后事。 最后只剩下李婶，不放心地看了看如同失了魂的张青玄，又看了看里屋，最终也只能无奈地摇头，留下一句“孩子，有事就喊婶子”，便也离开了。 破旧的小院，终于彻底陷入了死寂。 油灯的光芒微弱地闪烁着，映照着少年苍白麻木的脸，和堂屋内那冰冷的、再无声息的至亲。 夜风从门缝里钻进来，带着雨后的寒意，吹得灯火摇曳不定。 一滴冰冷的泪水，终于毫无征兆地从张青玄干涩的眼角滑落，砸在冰冷的地面上，悄无声息。 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压抑了整日的悲痛，如同决堤的洪水，终于冲垮了堤坝。 他猛地俯下身，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肩膀剧烈地抽动起来，发出压抑到了极致、仿佛从肺腑深处撕裂出来的呜咽。 没有嚎啕大哭，只有那种连声音都发不出的、绝望到骨髓里的哽咽。 伶仃一人，家破人亡。 从此以后，这世间再无为他遮风挡雨的父母，再无那盏等待他归家的灯火。 只剩下他一个人，和这满室的冰冷与孤寂。 窗外，寒蛩凄切，一声声，仿佛也在哀叹着这少年凄苦无依的命运。 他紧紧攥着那枚铁牌，仿佛那是茫茫苦海中，唯一能抓住的、冰冷而虚无的浮木。 未来的路在哪里？ 他不知道，也不敢想。 巨大的悲伤和茫然，如同这无尽的夜色，将他彻底吞没。 长夜漫漫，孤灯残影，少年第一次尝到了何为“伶仃苦”，苦得刻骨，苦得窒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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