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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命剖心证爱,她方知恨错终生虞凌月林倦语全章节免费在线阅读_《他用命剖心证爱,她方知恨错终生》精彩小说

匿名 2025-09-13 04:16:47 1 下载本文

五周年纪念日烛光摇曳时,我亲手把父母死亡照片推到他面前。 周漾之颤抖着撕碎婚书,却在我掏出心脏移植协议时骤然凝固。 “不许死,”我笑着吻上沈以凡,“我要你看着我们相爱。” 直到他心脏衰竭而死,我才发现捐献者签名是他十七岁的字迹。 葬礼上未婚妻虞凌月掀翻棺材:“他为你准备的婚戒,刻着仇人女儿的名字?” 遗物箱最底层,躺着当年车祸现场他跪地救我被拍下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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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晶杯里的红酒晃出细微的涟漪,映着顶层餐厅窗外无边无际的璀璨夜景。烛光在周漾之深邃的眼底温柔跳动,他唇角含着的笑意几乎要将人溺毙。五年了,他依旧如此,轻易就能勾勒出全世界最令人心动的轮廓。

林倦语指尖划过冰凉的高脚杯脚,觉得那里面晃动的不是酒,是血。

“漾之,”她的声音被刻意放得轻软,像过去每一个沉醉的夜晚,“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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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手过来,温暖干燥的掌心覆上她微凉的手背,指腹轻轻摩挲着她无名指上的钻戒,那枚他三年前单膝跪地为她戴上的承诺。“怎么会忘?”他的嗓音低沉含哑,裹着能融化一切的情愫,“五周年快乐,倦语。每一年,都比上一年更爱你。”

他拿出一个丝绒盒子,打开。里面并非她以为的周年礼物,而是一份设计繁复精美的婚书,烫金的文字边上,是他亲手写下的双方姓名与誓言,墨迹簇新,却透着古旧的庄重。“老祖宗的东西,有时候比钻石更恒久。”他笑,眼里有光,“我重新拟的,签了字,我们就真的再也分不开了。”

林倦语看着那纸婚书,看着上面并排的名字——“周漾之”、“林倦语”。像一场精心策划的讽刺剧。

她轻轻抽出手,脸上那点虚幻的笑意潮水般褪去,只剩下冰冷的河床。她从桌下拿出一个厚重的牛皮纸袋,缓慢地,近乎优雅地,推到他面前。

“是啊,五年了。”她的声音平滑得像刀,“一千八百二十五天。我每一天,都在等着这一刻。”

周漾之眼底的温柔凝滞了一瞬,有些不解地看着那个纸袋,又看向她骤然结冰的脸。“倦语?”

“打开看看。”她微微扬了扬下巴,命令道。

他迟疑着解开缠绕的棉线,抽出里面的东西。不是文件,不是礼物。是放大的、清晰到残忍的照片。翻倒变形的车辆,蜿蜒凝固的深褐色血迹,以及——被白色布单半遮着,露出熟悉轮廓的、毫无生气的脸。

是他父母车祸现场的照片。

他手指猛地一抖,照片散落开来,铺满了昂贵的餐桌,烛光在那一片血腥和死亡上投下跳跃的光影,诡异得令人窒息。

他的脸在刹那间失去所有血色,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抬头看她,眼里是巨大的、无法置信的惊骇和碎裂,像一面镜子骤然被重击,裂纹丛生。

“你……”

“认出来了?”林倦语的声音很轻,却像淬了毒的冰针,一根根扎进他急剧收缩的心脏,“恒通集团周董和夫人,死于一场意外的车祸,多可惜啊。”

她慢慢站起身,俯视着他瞬间被击垮的模样,一种近乎残忍的快意在她血管里奔腾。“可是周漾之,那场车祸,真的意外吗?”

他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刮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他身体剧烈地颤抖着,眼眶红得骇人,死死盯着她,像是第一次真正看清眼前这个人。“……是你?”

“是我。”她承认得干脆利落,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接近你,讨好你,让你爱上我,离不开我。五年,我演得好不好?周大少爷?”她弯起红唇,那笑容艳丽却毫无温度,像开在坟墓上的花,“你父母当年为了抢那个项目,雇人制造车祸害死我父母的时候,没想到报应会落在他们最宝贝的儿子身上吧?”

“不……不可能……”他摇头,呼吸变得粗重而混乱,视线扫过桌上那些刺目的照片,又落回她冰冷刻骨的臉上,世界在他眼前疯狂崩塌陷落。他一把抓过桌上那纸他亲手写就的婚书,那承载着他所有爱和未来的脆弱纸张,疯狂地撕扯。碎片如雪片般纷纷扬扬落下,落在他颤抖的手上,落在那些死亡照片上。

“林倦语!”他嘶吼出声,破碎不堪,带着血淋淋的痛楚。

就在他整个人被巨大的悲愤和绝望吞噬,几乎要彻底崩溃的瞬间,林倦语却不急不缓地,又从纸袋里抽出了最后一份文件。

一份心脏移植手术的协议副本。

捐赠者那一栏,是空白的。但受捐者那里,清晰地印着另一个名字——沈以凡。而家属签字确认的那一栏,是她的签名。

“忘了告诉你,”她欣赏着他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只剩下死灰般的惨白,声音轻快,“以凡醒了,恢复得很好。今天这个好日子,他也该来见证一下。”

她抬手,轻轻击掌。

餐厅角落的门被推开,一个穿着白色西装、面容清隽却带着病态苍白的男人走了出来,径直走到林倦语身边,温柔地揽住了她的腰。

周漾之的瞳孔骤然缩紧,死死盯着那个男人,盯着他心口的位置,仿佛能透过衣料,看到那下面跳动着的、原本可能属于别人的东西。他的身体晃了一下,伸手撑住桌面才勉强站稳。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尖锐的绞痛,密密麻麻的窒息感攥紧了他的喉咙。

林倦语依偎在沈以凡怀里,笑得明媚又恶毒,她踮起脚尖,当着周漾之的面,吻上沈以凡的嘴唇。那是一个绵长的、刻意展示的吻。

分开后,她看向面如死灰、摇摇欲坠的周漾之,红唇轻启,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钉入他的骨髓:

“周漾之,你不许死。”

“我要你好好活着,长命百岁地看着,”她笑着,眼底却是一片荒芜的恨意,“看我和以凡,有多相爱。”

……

接下来的日子,成了周漾之的地狱。

林倦语和沈以凡搬进了他和林倦语曾经的婚房,在那每一个角落里上演着刻意的亲密。他被迫看着他们出双入对,看着媒体渲染他们“感人至深”的爱情故事,看着沈以凡穿着他的睡衣,用着他的茶杯,占据着他曾经视若珍宝的女人。

他的心脏状况急剧恶化,医生一次又一次地下达病危通知。每一次他从死亡的边缘被强行抢救回来,睁开眼看到的,往往是林倦语冰冷嘲讽的眼神,或者听到她和沈以凡在病房外的低声笑语。

她真的在践行她的诺言——不许他死,要他活着受刑。

他迅速憔悴下去,曾经英俊的眉眼失去了所有光彩,只剩下一片沉沉的死寂。咳血的次数越来越多,每一次都仿佛要将整个生命呕出去。

在一个秋雨连绵的深夜,周漾之的心电监护仪发出刺耳的长鸣。

医生们冲进病房,进行最后的、徒劳的抢救。

林倦语就站在病房外,隔着玻璃看着。沈以凡站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里面那个男人最终缓缓闭上了眼睛,心率变成一条笔直的、无情的绿线。

医生走了出来,沉重地摇了摇头。

林倦语深吸一口气,推开了病房门。消毒水的味道混合着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周漾之安静地躺在那里,像是终于得到了解脱。

她走到床边,目光扫过他灰败却依旧轮廓清晰的脸,心里那片汹涌了五年的恨意,忽然间空了一下,风呼啸着穿过,带走的不知是什么。

护士开始整理遗物,一个小护士从床头柜的底层翻出一个旧式的铁皮饼干盒子,锈迹斑斑,看着有些年头了。“林小姐,这个……”

林倦语下意识地接过来。盒子没有锁,她轻轻一掰就开了。

里面只有几样小东西。最上面,是一枚极其精美的钻石戒指,不是她退还的那枚订婚戒,是全新的设计,内圈似乎刻了字。她还没来得及细看,盒子底部一份泛黄的文件副本抓住了她的视线。

心脏移植协议。

和她当初拿给他看的那份几乎一样,但捐赠者那一栏,不再是空白。

那里有一个签名。

字迹青涩,却带着一股执拗的力道,签写的日期,是很多年前。

那个名字是——周漾之。

林倦语的呼吸猛地停住了。她像是被一道惊雷直直劈中天灵盖,整个人僵在原地,血液瞬间冻结。

十七岁……周漾之十七岁的时候……

她颤抖着手指,猛地拿起那枚戒指,疯狂地转动戒圈,在内侧寻找着。

那里刻着两个细微的名字缩写:Z.Y.Z & L.J.Y。

而在那两个缩写下面,是一行更小的、几乎难以辨认的刻字:仇人之女,吾心所愿。

盒子最底下,还有一张被撕扯过又小心翼翼粘贴好的旧照片。照片背景是混乱的车祸现场,一个少年满手是血,正跪在地上,拼命地对一个昏迷的女孩进行急救,女孩的脸苍白脆弱,胸口一片可怕的凹陷。

那个少年是年仅十七岁的周漾之,眉眼焦急绝望,嘴唇死死抿着。

那个女孩……是她自己。

轰隆——!

窗外惊雷炸响,惨白的电光瞬间照亮她惨无人色的脸。

她整个世界在眼前轰然倒塌,碎片尖锐地倒卷回来,将她割得血肉模糊。恨了五年,报复了五年,原来她一直恨错了人?原来那颗在沈以凡胸腔里跳动的心脏……根本不是周漾之的?那他为什么要签那份协议?他为什么从不解释?

“啊——!!!”

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尖叫终于冲破了凝固的喉咙,她猛地抱紧那个冰冷的铁盒,像是要把它嵌进自己的骨头里,整个人蜷缩着跪倒下去,剧烈地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绝望的呜咽撕裂了病房死寂的空气。

……

周漾之的葬礼在一个阴沉的上午举行。

林倦语没有出现。她缩在别墅角落,抱着那个铁皮盒子,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灵魂,只剩下一具空洞的躯壳。

墓园里,哀乐低回。

就在仪式即将结束,棺椁将要缓缓降入墓穴时,一个穿着黑色长裙、戴着黑色网纱礼帽的女人突然闯了进来。她身姿高挑,气场凌厉,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径直走到棺椁前,目光扫过周漾之的遗像,然后猛地抬手,狠狠一把将沉重的棺材推得歪斜过去!

“周漾之!你这个骗子!混蛋!”她声音嘶哑,带着一种崩溃的哭腔,却又充满了骇人的愤怒,“你告诉我回来娶我!你告诉我你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就跟我结婚!你骗我!”

在场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沈以凡下意识地想上前阻拦。

那女人猛地转头,黑色网纱下,一双盈满泪水和恨意的眼睛死死盯住了站在不远处的林倦语——她不知何时,如同幽魂一般出现在了墓地边缘,正呆呆地看着这一切。

“林倦语?”黑衣女人虞凌月一步步走向她,声音淬毒般冰冷,“是你把他逼死的,对不对?”

林倦语瞳孔涣散,没有任何反应。

虞凌月猛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丝绒盒子,狠狠砸在林倦语身上!“看看!你睁开眼看清楚!这是他为你准备的婚戒!他十年前就准备好了!他等了你十年!”

盒子弹开,一枚和她手中那枚一模一样、只是明显更旧一些的钻石戒指滚落在地,内圈同样刻着:Z.Y.Z & L.J.Y。

而下面那行小字却是——“吾仇之女,吾命之心。”

虞凌月的哭喊声穿透阴冷的空气,砸在每一个人心上:“他至死都护着你这个仇人的女儿!你把他还给我!把他还给我啊!”

林倦语缓缓地、缓缓地低下头,看着地上那枚几乎一样的戒指,又看向自己紧紧攥在手里的铁盒。

恨错了。

全都错了。

她踉跄着向前一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破碎不堪的气音,像濒死的鸟儿。

眼前最后的景象,是周漾之十七岁时,在血泊中抱着她,那双清澈眼眸里盛满的全是无法作伪的惊恐与绝望。

原来,从最开始,他看到的,就只是她。

墓园的冷雨,像细密的针,扎在林倦语裸露的脖颈上。可她感觉不到冷,感觉不到雨,甚至感觉不到自己还在呼吸。她的整个世界都缩小了,缩成地上那枚滚落在泥水里的旧戒指,和内圈那行刺目的刻字——

“吾仇之女,吾命之心。”

虞凌月凄厉的哭喊还在耳边回荡:“他至死都护着你这个仇人的女儿!”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灵魂上。

错了。

全错了。

她踉跄着,像一具被无形丝线操纵的木偶,一步步挪向那口被虞凌月掀歪的棺材。周漾之安静地躺在里面,面容经过修饰,却依旧掩不住那份被长久病痛和心力交瘁侵蚀后的灰败和消瘦。

她曾经那么恨这张脸,恨他眉眼间像极了他父亲的轮廓,恨他温柔笑意下可能隐藏的虚伪和残忍。她用尽五年光阴,织就一张复仇的网,看着他一点点陷落,心脏衰竭而亡,以为这是告慰父母在天之灵的最完美祭品。

可现在,有人告诉她,祭品本身,才是那道她从未看清的光。

她颤抖得厉害,几乎站不稳,手指死死抠着棺材冰冷的边缘,指甲崩裂渗出鲜血也浑然不觉。

“不是的……不是这样……”她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是你爸妈……是他们的车……”

虞凌月猛地冲过来,一把揪住她的衣领,黑纱后那双盈满泪水和恨意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他们的车?林倦语,你只知道你父母在那场车祸里死了,那你知不知道,那天漾之为什么会在现场?!他为什么满手是血地在救你?!”

她猛地甩开林倦语,从随身的手包里掏出一张更加模糊、角度也更刁钻的照片,狠狠摔在棺材盖上!

照片里,混乱的车祸现场边缘,年轻的周父周母正从另一辆受损并不严重的车里下来,周母捂着嘴,惊恐地看着不远处翻倒的、属于林家的车,而周父的手,正死死地拽着想要不顾一切冲过去的少年周漾之!周父的脸上,是极度震惊和后怕,甚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愧疚?而周漾之,像一头被困住的幼兽,拼命挣扎,目光绝望地钉在林家车辆的方向。

“看清楚了!撞死你父母的是那辆失控的大货车!周家的车只是被波及!周伯父伯母当时吓坏了,拉住漾之是因为那边随时可能爆炸!”虞凌月的声音尖利得划破雨幕,“他们是有错!他们自私!怕死!没有第一时间上前救人!甚至……甚至后来可能为了集团声誉,模糊了现场情况,没有站出来详细说明!”

“但害死你父母的,不是他们!更不是漾之!”虞凌月的眼泪混着雨水滚落,“他挣扎不开,他眼睁睁看着!他后来疯了一样跑过去,第一个把你从变形的车子里拖出来!他给你做急救,他手上的血全是你的!他哭着求救护车先救你!”

“你以为你那颗心脏是怎么等到的?!是漾之!他十七岁就签了自愿捐赠协议!受益人是你!他求他父母动用所有资源,用最好的药,最好的设备吊着你的命,就为了等一个渺茫的配型机会!”

“他爱你爱得像个傻子!明明知道你接近他可能别有目的,他都不敢去查!他说只要你留在他身边,怎么样都好!他甚至瞒着所有人,早早给你准备了戒指!他都知道你是‘仇人之女’了,还刻上‘吾命之心’!林倦语!你的心呢?!被你亲手挖出来喂狗了吗?!”

轰——!!!

虞凌月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林倦语早已不堪重负的神经上。

那些被她刻意忽略的细节,周漾之偶尔流露出的复杂眼神,他无数次欲言又止的沉默,他近乎卑微的包容和付出……原来都不是虚伪,而是刻骨铭心却无法言说的爱和煎熬!

她想起他死前那段日子,她带着沈以凡在他面前极尽羞辱之能事。他那时总是安静地看着她,眼神空洞又悲哀,现在她才明白,那不是在忏悔罪孽,而是在……告别。

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了?知道她恨错了人,报复错了对象?可他为什么不说?为什么宁愿被她折磨至死,也不解释一句?

是了,他签了捐赠协议。他以为她胸腔里跳动的,是沈以凡的心脏。他以为她爱沈以凡。所以他觉得,解释毫无意义,只会让她更恨他,或者……更痛苦。

他用一种最惨烈的方式,赎了他父母那一点点自私和怯懦的罪,也祭奠了他那场从一开始就注定得不到回应的爱情。

“呃……”林倦语喉咙里发出一声古怪的悲鸣,猛地弯下腰,剧烈地干呕起来。她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胆汁混合着血丝的苦涩灼烧着食管。

眼前的一切开始天旋地转,虞凌月的哭骂声,周围人的惊呼声,雨声,风声,都变得遥远而模糊。

她的视线死死黏在棺材里周漾之的脸上。

恍惚间,她好像看到他睫毛颤动了一下,好像又看到他十七岁那年,在血泊中抱着她,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满是惊恐和泪水,一遍遍地喊着:“坚持住!求求你坚持住……”

她猛地伸出手,想去碰碰他的脸,指尖却在离他皮肤一寸的地方,僵住了。

她还有什么资格碰他?

是她,亲手把他送进了这口冰冷的棺材。

“啊——!!!!!”

一声凄厉绝望到不似人声的尖叫,猛地从她胸腔里爆发出来,撕裂了墓园沉重的空气。她再也支撑不住,眼前彻底一黑,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重重摔在冰冷的泥水里,溅起一片浑浊的水花。

怀里的那个铁皮盒子摔飞出去,盖子弹开。

里面那枚崭新的戒指,那张粘贴好的旧照片,还有那份泛黄的、有着周漾之十七岁签名的捐赠协议副本,散落一地,浸泡在雨水和泥泞中。

……

林倦语再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VIP病房里。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窗外天色昏暗,不知是黄昏还是黎明。

她一动不动,眼睛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

虞凌月的话,每一个字都像循环播放的录音,在她脑海里反复折磨。

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阵窒息般的抽痛,不是因为病变,而是因为那份迟来的、足以将她碾碎成粉末的认知。

她错了。

她毁了她唯一真正拥有的、最纯粹的爱。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

进来的是沈以凡。他脸色依旧带着病态的苍白,看着她的眼神复杂难辨,有关切,有怜悯,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心虚?

“倦语,你醒了?”他走过来,试图帮她掖好被角。

林倦语猛地挥开他的手,动作幅度大得差点扯掉手背上的输液针。她转过头,那双曾经盛满仇恨和算计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死寂的灰烬,死死盯着他。

“我的心脏,”她的声音沙哑得像破旧的风箱,“到底是谁的?”

沈以凡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眼神下意识地躲闪开来。“倦语,医生说你需要休息……”

“说!”林倦语猛地拔高了声音,尽管虚弱,却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我的心脏!是谁的?!我要看所有的医疗记录!现在!立刻!”

她的目光扫过沈以凡苍白慌张的脸,扫过他下意识捂住胸口的手,一个更可怕、更荒谬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骤然钻入她的脑海!

她当年醒来,只知道是周家出资救了她,给她用了最好的药,等到了心脏源。她只知道周漾之对她无微不至。她恨周家,自然将这一切视为虚伪的补偿。后来决定报复,她找到同样急需心脏移植、却因周家干预一直得不到资源的沈以凡,告诉他,只要他配合她,她就能帮他得到心脏。

她一直以为,沈以凡胸腔里跳动的那颗心,是周漾之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弄来的、原本可能属于别人的心。她从未想过……那可能就是周漾之自己的!所以她才能那么理直气壮地用沈以凡来折磨他!

可现在……

林倦语猛地挣扎着坐起来,不顾一切地按响了床头铃,嘶喊着:“医生!医生!我要查我的手术记录!所有的!捐赠者的资料!给我!”

她的状若疯狂吓坏了沈以凡,也引来了医生和护士。

“林小姐,您冷静一点!”

“冷静?我怎么冷静?!”林倦语眼睛血红,指着沈以凡,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告诉他!你告诉我是谁!我的心脏到底是谁捐的?!”

沈以凡在她的逼视下,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主治医生看着这混乱的场面,叹了口气,示意护士去取档案。

等待的时间每一秒都无比煎熬。

终于,一份厚重的医疗档案被送了过来。

林倦语一把抢过,颤抖着手指,疯狂地翻找。跳过那些复杂的病历,直接翻到手术同意书和捐赠者信息附件——

捐赠者签名栏上,那青涩却执拗的签名,和周漾之铁盒里那份协议上的签名,一模一样。

周漾之。

真的是他。

早在十七岁,他就把自己的心,许诺给了她。

而她……

林倦语的呼吸骤然停止,她像是被瞬间抽干了所有力气,直直地向后倒去,后脑勺重重磕在床头柜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世界在她眼前彻底黑暗下去之前,她最后看到的,是沈以凡那张失了血色的、写满惊慌失措的脸。

还有他脖子上,那一道因为情绪激动而微微显现出来的、极其细微的、旧年的手术疤痕痕迹。

原来……一直等不到心脏源,需要靠昂贵药物维持生命的人,从头到尾,只有她一个。

沈以凡……他根本就没有换心手术留下的那道巨大的、无法掩饰的纵向疤痕。

他一直在骗她。

周漾之……更是从头到尾,都在用他自己的方式,沉默地爱着她,直至付出生命。

恨意轰然倒塌之后,那汹涌而来的、足以淹没一切的悔恨和绝望,终于将她彻底吞噬。

黑暗铺天盖地。

3.

后脑撞击的闷响和尖锐的痛感,反而像一道刺目的白光,瞬间劈开了林倦语眼前的混沌。

她没有昏过去。

那些几乎要将她溺毙的黑暗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一片冰冷、死寂、遍布残骸的荒原。她躺在病床上,没有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上惨白的吸顶灯,像一具刚刚被挖出来的、尚未腐烂的尸体。

主治医生和护士慌乱地围上来,检查她的生命体征,查看她后脑的撞伤。

“林小姐?林小姐你怎么样?”

她毫无反应。

她的灵魂仿佛抽离了躯体,悬浮在半空,冷眼俯视着下面这出荒诞绝伦的悲剧。不,不是悲剧,是笑话。一个由她亲手导演,蹩脚又血腥的笑话。

沈以凡试图悄悄后退,想要逃离这个让他无所适从、谎言即将彻底崩塌的空间。

“站住。”

两个字。沙哑,干涩,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像两道冰冷的铁钳,死死钉住了沈以凡的脚步。

林倦语极其缓慢地、像是每一个关节都生了锈一样,转过头。她的目光越过忙碌的医生护士,精准地落在沈以凡那张惨白惊慌的脸上。

那目光里没有了之前的疯狂和歇斯底里,只剩下一种近乎恐怖的平静。一种万物俱寂、烈火燃尽后的死灰。

“你,”她看着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没做过心脏移植手术。”

这不是疑问,是结论。

沈以凡的身体剧烈地抖了一下,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下意识地抬手,又想捂住胸口,那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动作,彻底坐实了一切。

主治医生和护士们也察觉到了气氛的诡异,动作都停了下来,惊疑不定地看着这两人。

林倦语慢慢地、挣扎着用手肘支撑起上半身。后脑的钝痛一阵阵袭来,却让她的大脑异常清醒,清醒地回忆着每一个被恨意蒙蔽的细节。

“你只是需要钱,需要最好的药物维持生命,等待一个几乎不可能等到的心脏源。”她的声音平铺直叙,没有波澜,却带着剐人心肝的冰冷,“周家掌控了最好的医疗资源,你被排挤,看不到希望。所以,当我找到你,提出这个交易时,你答应了。”

“我帮你支付天价的医疗费,给你用最好的药,让你活下来。而你,只需要扮演一个‘换了我仇人心脏’的幸运儿,陪我在他面前,演一场恩爱的戏。”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他那张因为长期病痛和心虚而毫无血色的脸。

“你的气色一直不好,我总是告诉自己,那是手术后的虚弱。可我忘了,一个换了健康心脏的人,不应该总是这副随时会咳血的样子。”

“你脖子上,”她的视线落在他试图用衣领遮掩的脖颈,“只有一道细微的旧疤,是小时候的甲状腺手术留下的,对吗?真正的心脏移植,伤口在这里。”她抬起颤抖的手,在自己胸口正中,比划了一道长长的、狰狞的竖线。

沈以凡在她一句句的剥皮拆骨下,彻底崩溃了。他瘫软下去,靠在墙上,双手捂住脸,发出呜咽般的哭声。

“对不起……倦语……对不起……我需要钱,我需要活命……周家……周家当时垄断了渠道,我根本等不到……你给出的条件太好了……我只是想活下去……”

他的承认,轻飘飘的,却像最后一记重锤,狠狠砸碎了林倦语仅存的一丝侥幸。

原来,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有什么第二颗心脏。

周漾之所看到的,所承受的,是她挽着另一个根本不需要他那颗心的男人,在他面前,表演着剜心刺骨的“恩爱”,用最恶毒的语言,感谢他“捐献”了心脏,救了她“爱人”的命。

他当时是什么心情?

看着她亲吻沈以凡,看着她和沈以凡出双入对,看着他们登堂入室,在他一手打造的爱巢里……

他那时心脏已经很不好了吧?每一次病发,每一次抢救,是不是都伴随着这绝望的误解和讽刺?

而她,还一次次地把他从死亡边缘拉回来,不许他死,要他“长命百岁”地看着。

“呵……”一声极轻极诡异的笑,从林倦语喉咙里溢出来。

她慢慢地拔掉了手背上的输液针,扔在地上。血珠瞬间从针孔沁出,她却毫无知觉。

她掀开被子,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一步步,走向瘫软在地的沈以凡。

医生护士想拦,却被她身上那股死寂又疯狂的气场慑住,竟一时不敢上前。

她停在沈以凡面前,低头看着他。

“活下去?”她轻轻重复着这三个字,像是品味着世界上最苦涩的东西,“你用他的命,换了你的活下去?”

沈以凡恐惧地蜷缩起来,不敢看她。

林倦语没有再看他第二眼。她转过身,像个游魂一样,摇摇晃晃地走出病房,走向电梯,按下通往地下车库的按钮。

“林小姐!你的伤!你不能离开!”医生在后面焦急地喊。

她充耳不闻。

车库冷气很足,冰冷的地面刺激着脚底。她找到自己的车,坐进去,发动。

引擎的轰鸣声在密闭空间里响起,她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双手死死握住方向盘,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身体却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

眼前不断闪过周漾之最后那段时间的样子。他沉默的注视,他欲言又止的嘴唇,他咳嗽时苍白的脸,他一次次被抢救回来时,看着她那空洞又悲哀的眼神……

原来那不是认罪,是告别。

是对他这份沉重、无法言说、也不被相信的爱的告别。

“啊——!!!”

她终于无法再压抑,发出一声困兽般的凄厉哀嚎,额头重重砸在方向盘上!

喇叭长鸣,尖锐刺耳,像是在为她这荒唐可悲的复仇奏响最后的挽歌。

不知道过了多久,喇叭声停了。

她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干涸的荒漠。她踩下油门,车子猛地窜出车位,疯了一样冲出医院,汇入车流。

她没有目的地,只是疯狂地开着,闯过一个又一个红灯,引得周围喇叭声咒骂声四起。

最终,车子一个急刹,停在了那处她五年未曾踏足的、父母当年出事的路段。

时过境迁,道路早已重修,看不出任何当年的痕迹。

她推开车门,跌跌撞撞地走到路边,然后双膝一软,重重跪了下去。

水泥地的粗粝磨破了她的膝盖,她却感觉不到痛。

她抬起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张着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眼泪终于后知后觉地汹涌而出,不是滚烫的,是冰凉的,像融化的雪水,带着绝望的死气,冲刷着她麻木的脸。

她错了。

她报复错了人。

她毁掉了唯一真心爱她的人。

她用最残忍的方式,杀死了她的救赎。

周漾之。

那个十七岁就在血泊里拼命救她的少年。

那个偷偷签下捐赠协议、早早把她刻进生命尽头的傻子。

那个被她折磨到心脏衰竭、至死都沉默着的男人。

她终于想起了所有。车祸瞬间的剧痛,少年焦急绝望的呼喊,他滚烫的眼泪落在她冰冷脸上的触感,他一遍遍说着“坚持住”的颤抖声音……

原来,从最开始,她拥有的,就是他毫无保留的爱。

“对不起……”

“周漾之……对不起……”

她终于哭出声来,像一只失去伴侣的哀鸿,匍匐在冰冷的地面上,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哭声破碎而绝望,在空旷的车道上回荡,得不到任何回应。

永远,也得不到回应了。

她害死了他。

用一场建立在错误恨意上的报复,用一颗被他小心翼翼呵护了十年、却又被她亲手碾碎的心。

她输掉了全部,输掉了唯一的光,输掉了整个世界。

悔恨像硫酸,腐蚀着她每一寸骨骼,每一条神经。

天空开始落下冰冷的雨滴,打在她身上,混着泪水和膝盖渗出的血,蜿蜒流淌。

她一无所觉,只是跪在那里,一遍遍地,念着那个再也无法回应她的名字。

直到意识再次模糊,彻底陷入无尽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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