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照晚西北《皇帝陛下，您今天又双叒叕后悔了吗》全文免费阅读_皇帝陛下，您今天又双叒叕后悔了吗全集在线阅读

“林氏女，年十二入宫，二十二卒”。我，杜微，时任史馆编修。

因修《永熙实录》被贬昭陵，夜宿照晚祠。拾得残卷一束，纸色黯黄题曰《照晚手札》自此，世人只知林照晚死于乱箭，而我独知她死于“不得不死”。今以《照晚手札》为骨。

以西北军中旧档、内廷密折为血。再以我十年贬所之耳闻目证为肉。不为帝王颂德，只为让后来人看见：原来刀锋之上，亦可开出最温柔的花。1永熙十七年腊月初七，西北风像钝刀子割肉。振武军主帅林振国在甘州大帐里，亲手给女儿束发。铜镜里的小姑娘，额前碎发被雪粒打湿，像一弯新月挂在眉梢。“囡囡，你阿娘生你那天，也是这样的雪。

”林振国声音哑得厉害，手里却稳，把最后一缕发尾收进红绢带。“她临走前说，若有一日天下太平，就让我带你回江南看桃花。”帐外传来鹰唳，是父亲亲手养的海东青“青岚”。林振国忽然单膝跪下，替女儿系紧鹿皮小靴的带子：“可天下不太平，江南太远。

阿爹只能送你去一个比江南更冷的地方。”他从案下暗格取出两样东西：西北兵要图。

永熙宫变录。指甲盖厚，熙四年贵妃弑君案一百三十七人死法：缢、鸩、杖、溺、焚、车裂、活埋……每一页右下角，都用朱砂点一个极小的“正”字，像血痂。“囡囡，过来。”他声音低哑。我走过去，靴底踏毡毯上没发出一点声音。父亲抬手，粗糙的掌心贴上我的发顶，常年握缰绳的茧子刮得头皮生疼。“你进宫是去当人质，也是当钉子。”“钉子要尖，但不能露。”他每说一个字，都像往我心口钉下一根冰锥。“背下来，烧掉。”2那天夜里，甘州城头飘雪如席。我缩在火盆边，把地图铺在膝上。宫变录更难。

那些死法像钉子往脑子里楔：御膳房小太监因“尝膳”被杖毙，杖上涂了蜜，引蚂蚁啃噬伤口；景阳宫宫女因“偷簪”被活埋，埋前灌铅水封口，叫她喊不出冤；永巷老嬷因“诅咒”被车裂，裂前用银线缝了眼皮，让她亲眼看着自己被撕开……我背到第三十七个死法时，忽然想吐。跑到帐外，雪灌进靴子，冷得钻心。抬头看见青岚在旗杆上歪头看我。那一刻我明白：阿爹不是要我记死法，是要我记“为什么死”。3那一夜，火盆里的炭“哔啵”作响。我跪在羊皮地图前，用手指一点点描摹七座暗堡的坐标。指尖冻得失去知觉，却仍逼自己背到滚瓜烂熟：“天枢在北纬三十九度半，狼居胥山阴面，雪深六尺；天璇在黑水河第三道弯，河床下有暗河；天玑……”背到“摇光”时，帐外忽传海东青“青岚”一声长唳。我抬头，看见父亲背对我站在帐口，肩背绷得像拉满的弓。他影子被火光投在帐幕上，巨大而孤独。“阿爹，”我轻声唤他，声音被风吹得发颤。“我都记下了。”父亲没有回头，只是望着帐外无边的夜色，良久才道：“囡囡，怕吗？”我攥紧冰冷的指尖，摇了摇头：“不怕。”他终于转过身，眼底布满血丝，却带着一丝近乎残酷的欣慰：“好。记住宫里的人，笑的时候未必欢喜，哭的时候未必悲痛。你要学的第一课，是别信眼睛要信这里。

”他粗糙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心口。“那阿爹的话，能信吗？”我望着他，忽然问。

父亲愣住了，随即发出一声极轻的苦笑，像雪落在刀刃上：“阿爹对你，永远有一句真话，无论如何，我要你活着。”4次日拂晓，雪停了，天却更冷。我脱下鹿皮小靴，换上宫里送来粗布宫鞋，鞋头绣着极小的“照”字。父亲亲手给我系上最后一粒盘扣，手指微抖，却终究什么也没说。出帐前，他忽然把我按进怀里。铠甲冰凉，带着血腥与马汗的味道，刺得我鼻尖发酸。“阿爹的囡囡，”他声音哑得几乎听不清。

“去吧，别回头。”我于是没有回头。十九天，从西北到京城，雪一直未停。过黄河那夜，追兵在后。我跪在船板上，把最后一角羊皮地图含进嘴里，用牙齿嚼碎，混着血咽下。

河水黑得像墨，倒映一弯残月，像一柄弯刀悬在头顶。我告诉自己：“林照晚，你要活着，还要活得让整座紫禁城怕你。”5正阳门下轿时，雪已没过脚踝。我低头，看见自己小小的脚印在雪地里排成一条细线，像一串被冻住的省略号。宫墙高得看不见顶，砖缝里渗出青灰色的寒气。领路的老太监姓冯，下巴光溜溜，声音像钝锯拉木头：“西六宫针线房缺个绣娘，你叫……”“林照晚。”我答。“从今日起，你叫阿照。”他瞥我一眼。“宫里不需要‘林’，也不需要‘晚’”  。我“嗯”了一声，低头，看见自己脚尖，鹿皮小靴已经开了口。6我被分到“废档”。管事姑姑苏樱，苏州人，说话尾音上挑，像绣针挑起一根细线。她指给我看“废档”，那是历年做坏衣裳、剪错的纹样、染毁的布料，堆了半屋子。

她拿起一件袖口染了大片茶渍的宫装，语气平淡：“你看，这是泼溅痕迹。可能是失手，也可能是主子发脾气。在宫里，一件衣裳的命运，往往比人更直白。

”她最后指给我看那匹“潮青缎”。“今夏御林军的衣裳，户部以次充好。穿三天，后背裂口能塞进一个拳头。”她指尖划过裂口，声音轻得像叹息。“可没人敢说话。

”7夜里，值房只剩一盏油灯。我把问题布头叠好，浸在井水里，再压上青石。三日后，布上长出橘红色霉斑，边缘卷曲，像干涸的血痂。*皇帝在御花园赏雪。我算准时机，抱着那口沉重的“废档箱”从甬道拐角冲出。箱子“哐当”一声摔在地上，盖子崩开。

霉布散落一地。那匹橘红斑驳的“潮青缎”恰好滚落到明黄色的靴尖前。

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李禄尖声骂：“小贱人！惊了圣驾！”侍卫上前欲拿我。

皇帝却抬手止住。他弯腰，用指尖拈起那块最刺眼的霉布，凑到鼻尖轻嗅。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食指侧面有一道旧疤。据说是永熙九年秋猎时，被母鹿顶伤的。

“这是今夏御林军的衣裳？”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却让周围的空气都凝住了。我重重磕头，额头抵在冰冷的雪里，凉意瞬间浸进天灵盖。“回陛下，是。

奴婢…奴婢在废档库当差见这料子朽坏得奇特，心中害怕。

本想抱去请示管事姑姑该如何处置，不想脚下滑了…惊扰圣驾，罪该万死！”我声音发颤，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恐。“害怕？”皇帝重复了一句，目光扫过那些霉斑。“怕什么？

”“奴婢…奴婢听说这是军衣料子。若…若军士们穿了这样的衣服去打仗……”我伏在地上，不敢再说。皇帝笑了。不是怒极反笑，是真的笑，眼尾挤出两条细纹。“你倒是个惜物的。

李禄，查。”李禄连忙躬身：“嗻。奴才即刻就办。

”皇帝却又用靴尖踢了踢那霉布：“这布烂到根了，补是补不了的。

不过…”他目光落在我身上。“你倒是有点小聪明。抬起头来。”我依言抬头，雪光映着他明黄色的袍角，有些刺眼。“叫什么？哪个宫的？”“奴婢阿照，在西六宫针线房废档库当差。”“阿照…”他沉吟片刻。“倒是个亮堂名字。

罢了今日就不罚你了。下次走路，看着点。”“谢陛下隆恩！”我再次叩首。8三日后，户部尚书赵雍被夺职，罪名是“以朽坏军衣欺君”。赵相在朝堂上割发代首，自请罚俸三年。

又过了几日，一道旨意降下，我被调往养心殿伺候。养心殿召见那日，我跪在波斯毯上，毯面织着缠枝莲。皇帝坐在榻上手里转着一串沉香木佛珠。每一颗都刻着“照”字。

“怎么想到用井水泡布催霉？”他开门见山，声音听不出喜怒。我心头一凛，知道真正的考校来了。“回陛下，奴婢老家西北，冬日地窖存菜若渗了水气，几日便会生出霉斑。奴婢见那料子干燥，便想…让它湿一湿，坏得更明显些。”我答得谨慎。

“惜物？”他捻着佛珠。“惜的是朕的江山吧！”他忽然俯身，用冰凉的沉香木扇柄挑起我下巴。我被迫抬头，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清他的眼睛。极深的黑，黑得能映出我自己的影子，那里面没有笑意。“奴婢不敢妄议江山。只是…只是觉得，军士若寒心，则边关不稳。”我垂下眼睫。他沉默地看了我片刻，忽然松手，靠回榻上。

“倒是比你父亲会说话。”他轻笑一声。“从今日起，你不用回针线房了。就在御前奉茶吧，官名‘茶上人’。让李禄教你规矩。”“奴婢…遵旨。”我压下心头的震动，再次叩首。

那一摔，我从绣娘成了御前奉茶宫女。9太液池上，龙舟十二艘，船头挂琉璃宫灯，灯内燃龙涎香。皇帝、皇后、大皇子、三皇子同乘首船，我在尾船煮茶。茶是明前龙井，水取自太液池心。雪落进壶里，发出极轻的“嗤嗤”声。大皇子李承瑞，坐在皇帝左侧，穿月白锦袍袖口用银线绣着暗八仙。眉目沉静像一泓秋水，只是面色略显苍白，不时低声咳嗽。三皇子李承璋，坐在右侧，穿绛红箭袖，眼角上挑。顾盼间带着锋利的笑意，正与皇后说笑。我垂眸专注着手里的茶具，耳畔却留意着前方的动静。

大皇子生母早逝养在皇后名下，为人端方喜读《左传》，体弱但得部分清流文臣支持。

三皇子是赵贵妃所出，眉目肖母，深得赵相外祖一家势力拥护，圣宠正浓。

皇后笑着对皇帝说：“陛下您看，瑞儿近来读《春秋》，颇有心得呢。”皇帝颔首，看向大皇子：“哦？有何见解？”大皇子忙恭敬答道：“儿臣愚见，《春秋》微言大义，重在尊王攘夷，明华夷之辨…”三皇子却不耐烦地打断：“皇兄总是这些大道理。

今日泛舟赏雪，多好的景致，说这些岂不无趣？”他转向皇帝，笑容灿烂。“父皇，儿臣新得了一匹大宛宝马，能日行千里，何时您再去围场，儿臣献给您！”皇帝笑了笑，未置可否，只拍了拍三皇子的肩。10我提前三日，已设法将首船几盏关键位置的琉璃灯灯芯，在松脂里细细浸透阴干。松脂易燃却发乌烟，燃烧时有极淡异味。寻常人只当是灯油不纯或是水汽所致。同时，我通过苏樱姑姑早年结识的一名老内监，弄来三只硕大的水老鼠。

那是从御膳房杂役处偷来的，饿了三日。悄悄放入首船底舱暗处，它们本能地会去啃噬木质船板寻找食物和出路。酉时三刻，首船灯火骤灭，船底渗水。

惊呼声中，船身猛地一震，几乎是同时，船底被啃噬薄弱处开始渗水。场面顿时大乱。

“护驾！护驾！”李禄尖声高喊。侍卫们慌忙拥向皇帝皇后。

大皇子因恰好站在灯爆裂的不远处，被飞溅的琉璃碎片划伤。又因船身倾斜，站立不稳，“扑通”一声落入冰冷刺骨的湖水中。三皇子虽也惊慌，却被其母舅、侍卫副统领赵青一把拉住，护在身后。我被“惊得”打翻了茶盘，跪在船尾。

看着众人七手八脚地将浑身湿透、面色青紫、已昏迷过去的大皇子救起。大皇子落水，被救起时已浑身青紫，自此喘疾缠身。11皇帝深夜召我。寝殿只点一支烛，他坐在榻边，龙袍下摆沾着泥，靴边凝着细小的冰碴。显然刚从太液池边回来不久。我跪在地上，手边是摔碎的茶盏碎片。方才李禄引我进来时“恰好”绊了一下，我顺势摔倒划破了手。

血珠从手背伤口渗出，滴落在昂贵地毯上。“你怎么知道灯会爆，船会渗水？”他问，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却比外面的冰雪更冷。“回陛下，奴婢不知灯会爆，也不知船会渗水。

”我忍着痛楚，声音尽量平稳。“奴婢只是今日午后奉命去首船检查茶具。

闻见几盏宫灯有淡淡的松脂气味。不同于往常的龙涎香。奴婢在西北时，见过猎人用松脂引火，知其易燃烟大。至于船底…奴婢更不知晓，或许是…或许是年久失修？

”我恰到好处地流露出恐惧和不确定。他长久地凝视我，目光锐利得像要剥开我的皮肉，看清内里的真相。忽然，他起身走过来，伸手。用微凉的拇指抹去我手背上将凝未凝的血迹。

“疼吗？”“奴婢不疼。”我下意识地缩手。他却握住了我的手腕，力道不重，却不容挣脱。

“朕记得你，阿照。惜物，也惜命。”他笑了笑，那笑里带着一点倦，一点凉。

看不透是赞许还是警告，“很好。”他松开手：“手伤了，这几日就不必奉茶了。

去司礼监跟着学学笔墨吧。”第二日，旨意下来，我升任御前女史，官名“笔上人”，赐居昭阳殿西配殿。12十五岁那年，西北来信，父帅的字迹潦草得像被风吹乱的草：“军饷被扣三月，振武军以马料充饥。军心浮动。

赵相一党步步紧逼，欲罗织‘通敌’罪名夺我兵权。”信末，一枚暗红指印，并非印泥，是父帅咳出的血。我熬了三夜，灯油燃尽又添。用练就的“飞白”小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