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崖之路从选调生到人民公仆陈启明林嘉译完结小说_免费小说在线看云崖之路从选调生到人民公仆陈启明林嘉译
1 山重水复吉普车在崎岖的土石道上颠簸前行,活像个醉醺醺的汉子,东倒西歪地挣扎着。 车轮碾过坑洼处,溅起的泥点噼里啪啦地砸在车窗上,像是要把最后一点视线都抹去。 林嘉译死死攥着车顶的扶手,另一只手不自觉地护着怀里的背包。 那里面装着他的报到材料和几本边角磨损的旧书,伴随着每一次颠簸,书角硌得他生疼。 他望向窗外,远山如黛,云雾缠绵,美得宛若仙境;可近处却是另一番景象——狭窄的弯道、陡峭的悬崖,还有零星散落的、低矮破旧的土坯房,像是被时光遗忘的角落。“这路……一直都这样吗? ”林嘉译的声音随着车身摇晃而发颤,试图打破车内令人窒息的沉默。 老司机熟练地打着方向盘,堪堪避过一个深坑,叹了口气:“可不是嘛!几十年了,就这德行!晴天吃土,雨天吞泥。乡里有点啥好东西都运不出去,娃娃们上学还得起早贪黑走几个钟头。唉,云崖乡,云崖乡,名字倒是好听,根本就是老天爷撒手不管的地界!”这话像块石头,重重砸进林嘉译澎湃的心湖,荡开一层沉郁的涟漪。他是省委组织部的选调生,填报志愿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这个全省挂号的贫困乡。他原本想着的是“天将降大任”的豪情,是“广阔天地大有可为”的壮阔图景,却没想到现实给他的第一课,竟是这条颠得人五脏六腑都要移位的破路。车子终于喘着粗气,停在一排灰头土脸的二层小楼前。云崖乡政府到了。楼前旗杆上,一面红旗迎风招展,成了这片灰扑扑背景中唯一的亮色。乡党委书记陈启明的办公室简陋得近乎寒酸。 一张旧办公桌,一套漆皮剥落的沙发,一个塞满文件的铁柜,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云崖乡行政区划图,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各种记号。 陈启明约莫五十多岁,身材精干,皮肤黝黑,脸上刻满了岁月的沟壑与风霜。 他穿着一件半旧的深色夹克,见林嘉译进来,从办公桌后站起身,脸上挤出公式化的笑容,伸出手:“林嘉译同志吧?欢迎欢迎!路上辛苦了。”握手有力却短暂。 陈启明示意林嘉译坐下,目光在他年轻甚至略带稚气的脸上停留片刻,便移开了,程式化地介绍乡里的基本情况:人口、面积、主要产业……语气平稳得像在念一份陈年报告。 “……我们云崖啊,条件艰苦,情况也复杂。”陈启明话锋一转,语气沉了几分,“小林你是高材生,省里派来的,见识广,思路活。到了基层,首要的就是要多看、多学、多调研,情况摸透了,再说话。有些事情,急不得,也乱不得。 ”他从桌上拿起一本厚厚的新编乡志,递给林嘉译:“这是我们新修的乡志,了解历史,才能做好当下。你先熟悉熟悉情况。”林嘉译双手接过,只觉得那本书沉甸甸的压手。 陈启明的话听起来是关心和指导,但字里行间却透着一堵无形的墙,一种“莫要添乱”的潜台词。他预想中的热烈讨论、畅谈发展,在这一刻显得如此不切实际。 初来乍到的热情,被这条破路和这位老书记不冷不热的态度,悄然浇熄了一半。 2 蓝图碰壁接下来的日子,林嘉译把自己埋进了那本厚厚的乡志和一大堆文件资料里。 他同时也花了大量时间“溜达”。不再是坐在车里,而是用双脚去丈量云崖乡的土地。 他看见漫山遍野无人采摘而最终烂掉的野生猕猴桃,老乡惋惜地说:“运不出去哩,摘多了也是白费力气,拿到乡上卖,那点钱还不够功夫钱。 ”他看见老乡家里养得膘肥体壮的土猪,出栏时却要请十几个壮劳力吭哧吭哧抬过山,成本高得吓人,猪贩子拼命压价。他看见一个孩子发高烧,家人连夜用藤椅做担架,打着火把,深一脚浅一脚往乡卫生院抬,因为叫车进来再出去,费用承担不起,时间也耽误不起。每一次看见,都像一根针,扎在他的心上。那条路,成了勒住云崖乡喉咙的绳索。他不再空想电商旅游,而是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一个点上——路。白天走访,晚上他就趴在宿舍的书桌上,整理数据,绘制草图,查阅国家最新的扶贫政策和交通建设补助文件。灯光常常亮到后半夜。 他眼睛里布满血丝,但精神却越来越亢奋。他感觉自己抓住了问题的牛鼻子。 一份《关于修建云崖乡至县道连接线“致富路”的可行性研究报告》逐渐成型。 里面不仅有详尽的经济效益分析,一个个鲜活案例的相片和记录:烂掉的果子、抬猪的村民、生病的孩子……文字和数据背后,是沉甸甸的现实。再次召开党委会时,林嘉译深吸一口气,将打印好的报告逐一发到每位班子成员面前。陈启明拿起报告,只是粗略翻了翻前几页,眉头就微微皱了起来。“陈书记,各位领导,”林嘉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沉稳有力,“经过这段时间的调研,我认为,制约我们云崖乡发展的唯一核心问题,就是交通! 修通这条连接县道的二级公路,是打破困局、盘活全局的关键! 报告里详细分析了修通后对农产品外销、生态旅游开发、民生改善的巨大效益,也初步估算了造价和资金来源,我们可以积极争取国家和省里的扶贫项目资金……”他侃侃而谈,准备充分,数据翔实,情感真挚。他注意到有几个副职微微点头表示认可。然而,陈启明放下了报告,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手指习惯性地在桌面上敲了敲,打断了他:“小林同志的工作很细致,想法也很好。但是,”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林嘉译脸上,“修路,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你想过没有,这修路的钱,从哪来?报告里说争取上级资金,能争取到多少?剩下的巨大缺口,乡财政拿得出来吗?难道要让老百姓集资?”“第二,”他伸出第二根手指,语气加重,“路线规划你看过吗?要穿过李家坳!十五年前,就是因为修水渠征地,李家和王家打得头破血流,结下了死仇!到现在两家人见面都不说话。 你现在要去动他们的地,是不是嫌乡里太安稳了?”“第三!”他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就算钱解决了,地征了,工程搞到一半,万一出点什么事,比如安全事故,比如资金链断了,成了烂尾工程!老百姓指着鼻子骂娘,这个责任,谁来负? 你吗?!还是我?!”每一个问题,都像一记重锤,砸在林嘉译的心上。 他试图争辩:“陈书记,困难确实有,但我们可以想办法克服……不能因为怕困难就不发展……”“发展?”陈启明猛地一拍桌子,砰的一声巨响震得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什么是发展?安安稳稳不出事,就是最大的发展! 你说的那是冒进!是拿全乡的稳定开玩笑!这件事,不要再提了!散会!”说完,他拿起自己的茶杯和报告,头也不回地第一个走出了会议室。林嘉译僵在原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感觉所有的热情和努力,在这一刻被击得粉碎。 其他班子成员默默地收拾东西离开,没人看他一眼,也没人多说一句话。 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和委屈将他淹没。他不懂,明明是一件对全乡都有天大好处的事,为什么会被如此粗暴地否决?难道就因为那些可能存在的困难,就该永远困死在这里吗? 他和陈启明的关系,降到了冰点。路上遇见,也只是点点头,形同陌路。云崖乡的天空,仿佛都变得灰暗了许多。3 暴雨夜惊魂夏末秋初,天气说变就变。连续晴了半个月的天,忽然就被浓重的铅云压得喘不过气。闷雷在云层深处滚动,像压抑的怒吼。 气象台的暴雨预警连发了好几条,从蓝色跳到黄色,又毫不犹豫地跳到了橙色。 乡政府的氛围骤然紧张起来。防汛指挥部里,电话铃声、对讲机的电流声、人员急促的脚步声混杂在一起。陈启明坐镇中央,眉头紧锁,一条条指令发出,安排干部下村巡查地质灾害点,转移危房户。 他的表情恢复了以往的沉稳果断,但微微颤抖的指尖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云崖乡山高坡陡,这种级别的暴雨,最容易出大事。林嘉译也被安排了任务,负责联络几个地势较低的村落。他守在电话旁,心里同样揪紧,那条破路在他脑海里反复出现——一旦出事,救援队伍怎么进来?怕什么来什么。深夜,暴雨如瀑布般倾泻而下,砸在屋顶瓦片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突然,一阵尖锐急促的电话铃撕裂了雨夜——“陈书记!不好了!云崖村后山发生大面积山体滑坡! 好几户房子被冲垮了,有人被埋!!”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极大的恐惧。 陈启明“腾”地站起来,脸色瞬间煞白:“具体位置!埋了几个人?清楚吗? ”“不清楚……雨太大,信号时断时续……只知道李大有老支书家那一块……”“立刻集合所有人!带上能带的工具,马上出发!”陈启明对着对讲机低吼,一把抓过雨衣就往外冲。林嘉译想也没想,立刻跟上。 乡政府院子里,手电光乱晃,人影匆忙。雨大得睁不开眼,雨水瞬间就浇透了雨衣,冰冷地贴在身上。救援队伍顶着暴雨,踩着瞬间已成河流的泥泞路面,艰难地向云崖村方向挺进。然而,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就在距离出事地点不到三公里的地方,巨大的塌方体如同狰狞的伤疤,彻底阻断了本就狭窄的道路。泥土、巨石、折断的树木混杂在一起,形成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几辆闻讯赶来的救护车和消防车被死死堵在后面,警灯在雨幕中无力地闪烁。“快!挖!用手也要挖开!”陈启明眼睛赤红,声音嘶哑,第一个扑上去,用手扒拉着冰冷的泥石。其他人也跟着上前,铁锹、锄头,甚至用手,疯狂地挖掘。但一切都是徒劳。塌方体量太大,靠人力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清除。 雨水不断冲刷,新的小规模塌方还在持续。 对讲机里不断传来云崖村那边焦急的呼救和情况汇报:“……又发现一个被埋的,不行了……”“有个孩子头破了,血流不止,需要马上缝合!”“陈书记!路通没有?! 医生进不来啊!”每一个声音都像鞭子,抽打在陈启明和所有人的心上。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生命也在随之流逝。林嘉译浑身泥浆,他看着陈启明。 那个一向沉稳、甚至有些固执的老书记,此刻像一头困兽,雨水混合着汗水泥水从他脸上淌下,看不清表情,但他扒拉石头的动作近乎疯狂,肩膀在剧烈地颤抖。一次短暂的通讯间隙,林嘉译听到陈启明对着几乎失灵的对讲机,用一种近乎绝望的、从未听过的哽咽声音吼道:“……想办法!抬出来!就是用担架抬,也要把人给我抬到救护车那里去!快啊!!”那一刻,林嘉译看到,陈启明抬手狠狠抹了一把脸,抹去的不知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最终,救援人员和技术设备是绕了更远的山路,耗费了数倍时间,才艰难抵达现场的。损失,比预想的更为惨重。天快亮时,雨势渐小。塌方路段勉强清理出一个可供一人通过的缝隙。 陈启明和林嘉译拖着疲惫不堪、沾满泥浆的身体,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过障碍,终于进入了云崖村。眼前的景象令人窒息。撕裂的山体,冲毁的房屋,哭嚎的村民,忙碌的医护人员……空气中弥漫着泥土腥气和淡淡的血腥味。陈启明站在原地,目光缓缓扫过满目疮痍的村庄,最后定格在那一排盖着白布的担架上。他的背佝偻着,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那双惯于审视和衡量的眼睛,此刻只剩下巨大的空洞和痛苦。 他没有说话,只是那么站着,像一棵被雷劈焦的老树。林嘉译站在他身后,同样沉默。 他的心里没有“我早就说过”的庆幸,只有沉甸甸的悲凉和一种无力的愤怒。如果路是通的,如果救援能早到半小时,哪怕十分钟……结果是否会不同?这个问题,像一把钝刀子,割着两个人的心。4 酒后真言灾后的云崖乡,弥漫着一种沉重的静默。悲伤和后怕交织,压在每个人的心头。乡政府大楼里,往日的嘈杂被一种低气压取代,干部们走路都低着头,说话轻声细语。林嘉译在宿舍里,对着电脑屏幕上一份灾情损失统计报告,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窗外,雨已经停了,但天色依旧阴沉。 个雨夜的画面:绝望的呼救、无助的闪烁警灯、陈启明佝偻的背影、还有那盖着白布的担架。 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包裹着他。他甚至有些后悔,如果当初自己更坚持一些,沟通的方式更巧妙一些,是不是就能避免这场悲剧? 但这种想法很快又被另一种情绪取代——那是一种对陈启明固执己见的怨气,尽管他理解那份谨慎,却无法完全认同。就在他心乱如麻之时,宿舍那扇老旧的木门,被轻轻叩响了。“咚、咚咚。”声音不大,甚至有些迟疑,在这寂静的夜里却格外清晰。 林嘉译愣了一下。这么晚了,会是谁?他起身打开门。门外站着的人,让他彻底怔住了。 是陈启明。他依旧穿着那身沾满干涸泥点的衣服,头发有些凌乱,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整个人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颓唐。他手里没拿文件,也没端茶杯,而是提着一瓶本地产的、度数很高的白酒,和两个小小的玻璃杯。“小林……还没睡? ”陈启明的声音沙哑,没有了往日的威严,反而有些干涩。“陈书记?您……快请进。 ”林嘉译下意识地让开门。陈启明走进这间简陋的宿舍,目光扫过堆满书籍文件的桌子、那张硬板床、墙上贴着的地图,最后默默地在唯一一把木头椅子上坐了下来。他把酒瓶和杯子放在桌角。气氛有些尴尬。 林嘉译站在一旁,不知该说什么。他从未见过这样的陈启明,褪去了所有领导的外壳,就像一个普通的、遭受了打击的老人。陈启明也没说话,他拧开酒瓶盖,倒了满满两杯酒。 透明的液体在灯光下晃动着。他拿起一杯,递给林嘉译,然后自己拿起另一杯。“喝点吧,去去寒气。”他说,然后不由分说,一仰头,自己先一口闷了下去。烈酒呛得他咳嗽了几声,眼角都挤出了生理性的泪水。林嘉译看着手里的酒,又看看陈启明,心一横,也仰头喝了下去。一股火辣辣的线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里,驱散了身上的些许潮湿和寒意,也让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一杯酒下肚,话匣子似乎才找到了打开的缝隙。 “今天……辛苦了。”陈启明看着空杯子,低声说了一句,像是开场白,又像是自言自语。 “没什么,应该的。”林嘉译回答。又是一阵沉默。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滴水声。突然,陈启明抬起头,目光有些空洞地望着墙壁,仿佛在看很远的地方。 “十五年啦……”他喃喃道,声音里带着一种梦呓般的痛苦,“……跟那次,真像啊。 ”林嘉译心中一动,屏住了呼吸。他知道,关键的要来了。“那时候,我也跟你差不多年纪,刚当上乡长,比你现在还愣头青。”陈启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但没有立刻喝,只是用手指摩挲着杯沿,“满脑子想的,也是发展,也是带着大家过好日子。有个老板来说,咱这山里有种矿,虽然不值大钱,但开了也能挣不少。我高兴坏了,觉得终于找到致富的门路了。”他的语速很慢,每个字都像是从沉重的往事里艰难地拖拽出来。“我力排众议,跑手续,拉投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厂子办起来了。开头是挺好,老百姓能去干活拿工钱,乡里也有税收。 ”他苦笑一下,那笑容比哭还难看,“可后来呢?监管没跟上,废水乱排,没两年,山下那片好田,长不出好庄稼了,河水也脏了。老百姓闹起来,集体去市里省里上访……项目黄了,留下一屁股债和一个烂摊子。”他猛地抬手,又干了一杯酒,这次没咳嗽,只是脸皮痛苦地抽搐了一下。“我挨了处分,差点连这身衣服都保不住。那时候骂我的人,比现在夸我的人多得多。”他抬起头,看着林嘉译,眼神复杂,“小林,你说,我是怕事吗?我是懒政吗?”他不等林嘉译回答,自顾自地说下去,语气激动起来:“我不是怕事!我是怕了啊!我怕再犯错,怕再看到老百姓指着鼻子骂我陈启明是罪人!我怕我一番好心,最后又办了坏事! 云崖乡再也经不起折腾了!我守着她,我是不求有功,但我只求她安安稳稳的,别再出大事! 我错了吗?!”最后一句,他几乎是低吼出来的,带着积压了十五年的委屈、自责和恐惧。 他的手紧紧攥着酒杯,指节发白。林嘉译的心脏被重重撞击了。 他一直以为陈启明的保守是出于官僚主义的惰性,却从未想过,那坚硬的外壳之下,包裹着如此惨痛的经历和如此沉重的心理负担。那份“稳”,不是不思进取,而是一种伤痕累累后的自我保护,一种在他看来畸形的责任感。“陈书记,我……”林嘉译喉咙发紧,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陈启明摆摆手,似乎不需要他的回答。 他长长吐出一口带着酒气的浊气,整个人像是泄了劲,肩膀垮了下来。“这次……这次的事,我……”他声音低沉下去,带着难以掩饰的哽咽,“我看到那孩子……看到老李头他们……我心里……疼啊!”他用力捶了捶自己的胸口,“我在想,我守的这个‘稳’字,值吗?要是路是通的,那孩子是不是就能……”他说不下去了,把头深深埋了下去。宿舍里再次陷入寂静,只剩下两个男人粗重的呼吸声。空气中弥漫着烈酒的味道和浓得化不开的悲伤与反思。良久,林嘉译拿起酒瓶,给陈启明空了的杯子缓缓斟满,也给自己倒了一点。他轻声开口,不再是争辩,而是陈述:“陈书记,过去的教训,我们不能忘。但也不能因为怕摔跤,就永远不走路了。”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坚定的力量,“这次是天灾,但我们不能每次都把希望寄托在天上。那条路,不仅仅是条路,它是云崖乡的命脉。断了,就得接上。”陈启明缓缓抬起头,通红的眼睛看着林嘉译。这一次,他的目光里没有了抵触和审视,只有一种深深的疲惫和……一丝微弱的、被唤醒的光。 他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看到他眼中的坚定和清澈,也看到了他这段时间被磨砺出的沉稳。 又是一阵长长的沉默。突然,陈启明伸出手,端起了那杯酒。他没有喝,而是将它举到空中,目光死死盯着杯中晃动的液体,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他的手臂因用力而微微颤抖。然后,他猛地将酒杯往桌上一顿,酒液溅出些许。他抬起头,目光如炬,死死盯住林嘉译,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是砸进木头里的钉子:“这条路,必须修!”“你牵头,搞方案。我舍出这张老脸,去磕头烧香,去搞定那些扯皮倒灶的烂事! ”5 上下求索陈启明那句“这条路,必须修!”如同一声号令,打破了云崖乡长久以来的沉闷与僵持。但口号之后,是更为具体、也更为艰难的跋涉。 第二天一早,阳光驱散了连日的阴霾,但乡政府里的气氛却截然不同。 陈启明眼睛里的血丝未退,但那份颓唐已被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取代。 他雷厉风行地召开了党委会,不再是讨论“修不修”,而是直接部署“怎么修”。 “林嘉译同志负责项目前期所有技术性工作和向上对接,需要乡里哪个部门、哪个人配合,直接提!我只要结果!”陈启明的话掷地有声,目光扫过全场,无人再敢提出异议。 “我负责征地拆迁、群众工作和应对县里可能的各种‘关切’!散会!”分工明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