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笺烬(白霂沈青禾)小说免费阅读_热门小说阅读红笺烬白霂沈青禾

作者：最后一缕春风一、旧匣民国廿年秋，法租界飘满梧桐叶。

沈青禾踩着窸窣作响的落叶推开当铺门时，铜铃惊起柜台上打盹的白猫。

猫眼在昏暗中泛着绿，盯着她腋下夹着的蓝布包裹。“死当。”她将包裹推过高高的柜台，声音像浸了霜。账房先生从老花镜上缘打量她。月白旗袍领口缀着细银边，袖口却磨得起毛。

这般打扮的年轻女子他见得多——不是败落世家的小姐，就是躲债的姨太太。

包裹解开时扬起陈年灰尘。里头是只紫檀木匣，匣面嵌螺钿荷花纹，锁鼻却挂着把黄铜密码锁。“寄物柜的样式。”先生叩了叩匣面，“钥匙呢？”“丢了。

”沈青禾指尖划过密码轮，“劳烦您用家伙撬开。”先生捧匣对着灯细看。

螺钿缝隙积着胭脂色残垢，像是经年累月蹭上的口脂。他摇头：“沈小姐，这般品相若硬撬，价钱要折半。”窗外有电车叮当驶过。沈青禾垂眸凝视密码轮上模糊的数字刻痕，忽然伸出食指——轮盘哒哒轻响，径自转出“0519”四位数。

锁舌弹开的脆响惊得白猫蹿下柜台。匣内红丝绒衬底上，静静卧着把勃朗宁1900手枪。

枪身湛蓝如墨，握把却嵌着枚极不相称的翡翠，那绿浓得似要滴出水来。

账房倒抽冷气：“这...这违禁物...”“不要枪。”沈青禾探手入匣，从衬底暗格抽出沓信笺，“只要这些纸片。”泛黄纸页撒落柜台。

阿霂又咳血了 他说要带我去看西湖雪账房先生眼尖地瞥见落款——印章是“白氏藏书”，沪上无人不晓的白家。“白大帅家的东西？”他慌忙推回信笺，“这烫手山芋小店可不敢...”话未说完，当铺门轰然洞开。

穿呢子军装的男人挟着冷风闯入，马靴踏地声震得玻璃柜嗡嗡作响。“沈小姐。

”军官摘下白手套，露出虎口枪茧，“白夫人有请。”沈青禾慢条斯理理着信笺。

纸页窸窣声里，她忽然问：“玉姑还用茉莉头油？”军官面色微变。按枪的手迟疑片刻，终是虚按在枪套上：“请您别为难下属。”白猫蹭过沈青禾的旗袍角。她弯腰抱猫时，将某张信笺悄无声息塞进猫项圈夹层。“带路吧。”她抚平旗袍褶皱，“正好讨还旧债。

”二、故人霞飞路白公馆的铁门缠着枯藤玫瑰。 沈青禾下车时，瞥见门房玻璃窗后闪过的脸——刀疤从眉骨划到下颌，是三年前护送她离沪的卫队长。

军官引她穿过荒芜的庭院。喷水池早已干涸，池底积着腐烂的梧桐叶，唯有西墙角的晚香玉开得疯野，甜腻香气缠着人衣角不放。客厅水晶吊灯亮得刺眼。

白夫人歪在法式沙发上喂金丝雀，云锦旗袍褶裥里漏出支象牙烟嘴。“到底是回来了。

”她也不抬眼，径自逗弄鸟笼，“北平的风水竟没养死你？”沈青禾自行落座。

沙发旁小几上供着尊翡翠观音，水头比她记忆中那枚枪饰还足。“托您的福，学了身算命本事。”她端起冷茶抿了口，“譬如算准今年公馆要办白事。”鸟笼猛地晃荡。

金丝雀惊惶冲撞，翎羽纷飞如碎金。“放肆！”白夫人掷了烟嘴，保养得宜的脸裂出丝纹路，“当年若不是我...”“若不是您喂那碗堕胎药。”沈青禾接得平静，“现下该叫这孩子满院子跑了。”窗外忽然传来汽车引擎声。白夫人迅速拾起表情，指尖轻颤着补粉：“霂儿就快到家。你晓得该怎么说话。”沈青禾望向壁炉架。

镀金相框里穿着军校制服的青年眉目英挺，领章却是汪伪政府的徽记——三年前誓死不事敌的白家少爷，终究低了头。

脚步声自走廊响起。沈青禾突然起身，假作失手打翻茶盏。热水泼在旗袍前襟，她惊呼着退向帷幔后方。门开时，她正拧着湿衣摆。进来的人军装肩章缀着少将星，面容与相片别无二致，只眼底添了浓重青黑。“母亲。”白霂脱下军帽，“方才76号的人又来...”话音戛然而止。他望着帷幔旁的身影，瞳孔骤然收缩。

沈青禾微微颔首：“少将军。”旗袍浸水后紧贴腰肢，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

她抬手绾鬓发时，腕间翡翠镯滑落至肘部——那镯子与勃朗宁枪饰分明是同一块料子。

白霂指间军帽跌落在地。“青...禾？”他喉结滚动，“你不是...”“不是死在北平了？”她轻笑，睫毛垂下片阴影，“阎王爷嫌我阳债未清，打回人间讨债来了。”白夫人突然咳嗽：“霂儿！这位是市政府的沈秘书，来谈慈善晚宴...”“故人。”白霂打断母亲，目光黏在沈青禾腕间，“确是故人。

”座钟敲响六下。沈青禾屈身拾起军帽，指尖若有似无擦过他手背：“少将军还记得民国十六年腊月初七么？”白霂猛地攥住她手腕。

翡翠镯硌得骨头发疼，他眼底却翻涌起猩红。“那日你说...”他声音嘶哑，“说要看西湖雪...”白夫人突然摔碎茶盏。瓷片迸溅中，她尖声道：“霂儿！

你父亲灵柩还未下葬！”钟声余韵里，沈青禾抽回手。她从怀中取出那张信笺，轻轻放在茶几上。“白大帅死得蹊跷。”她迎上白霂震颤的目光，“76号档案室存着验尸报告——心脏骤停源于南洋奇毒，无色无味，唯遇茉莉香方显淡红。

”白夫人腕间茉莉头油香气忽然浓得呛人。三、夜宴华懋饭店舞厅流光溢彩。

沈青禾端着香槟倚在廊柱旁，看白霂周旋于日伪高官间。他敬酒时肩背绷得笔直，像具扯线的木偶。“白少将如今是红人。”穿长衫的男人凑近，递来杯威士忌，“听说又要高升？”沈青禾认得这是《申报》主编，专写社论捧汪伪政权。

她碰杯时故意手滑，酒液泼在他前襟。“哎呀，可惜了杭纺绸。”她拈帕子替他擦拭，指尖掠过内袋——硬邦邦的像是手枪。主编擒住她手腕：“沈小姐好身手。

”金丝眼镜后闪过精光，“倒像受过特工训练。”音乐倏然转换。白霂排开众人走来，军装勋章叮当作响：“可否赏光跳支舞？”他揽住她腰肢旋进舞池时，掌心滚烫似发烧。

华尔兹乐声如潮，他们却在人潮中心静止对视。“父亲中的是‘相思子’。

”白霂嘴唇几乎未动，“你从哪弄到的毒药？”沈青禾指尖划过他后颈，感受那里突突跳动的血管：“少将军以为我这三年在北平做什么？”“读书教书，像你从前盼望的那样。”他收紧手臂，“而不是学着做间谍。”她忽然轻笑。

口红印蹭在他领章上，像血点：“你卧房第三格抽屉里，还收着我送的钢笔墨水么？

”白霂步伐乱了一拍。乐声恰在此刻休止，满场掌声中，他猛地将她拉近阳台。

夜风卷起绒帘，露出窗外黄浦江的沉沉黑影。远处泊着日本军舰，探照灯如惨白巨瞳扫过江面。“现在走还来得及。”白霂抵着她额角，“76号已经盯上你。

”沈青禾却从旗袍高衩处摸出支口红。旋开管身，里头竟是微缩胶卷：“我要淞沪防务图。

”白霂呼吸骤停。他盯着那支口红，忽然认出这是三年前他送的法兰西货色。“为什么？

”他声音发颤，“为重庆？还是延安？”霓虹灯掠过她脸庞，明明灭灭如旧戏胶片：“为你父亲灵前那炷香。”阳台门突然被撞开。

主编举着相机大笑：“白将军！佳人在怀也不怕记者乱写...咦？

”相机镜头对准沈青禾破裂的口红。胶卷滚落在地，被主编皮鞋踩住。“原来是只夜莺。

”他弯腰拾取胶卷，“不知道76号的电刑室...”枪声轰然炸响！主编愕然低头。

胸前长衫绽开血花，他踉跄着抓住绒帘倒下——帘后闪出穿侍者服的男人，手中冒烟的枪口微微下压。白霂疾退半步将军装披在沈青禾身上，自己却暴露在枪口前：“什么人？！”侍者掀掉假发。刀疤从眉骨划到下颌，正是白公馆的门房。“小姐快走！”他甩来车钥匙，“码头有船等...”第二声枪响打断他的话。主编垂死的手枪冒着青烟，门房心口汩汩涌出鲜血。乐声戛然而止。舞厅陷入死寂，唯有留声机针头空转着划出刺耳噪音。白霂突然夺过门房的枪。他连开三枪打灭吊灯，在黑暗中攥住沈青禾的手：“跟我来！”四、秘道血腥气混着香水味在黑暗中弥漫。

白霂扯着她跌跌撞撞冲进后厨，反手锁死铁门。窗外传来警笛声，探照灯白光掠过瓷砖墙，照见排水沟里凝固的暗褐色血垢。“防务图在父亲书房保险柜。”白霂喘着气拧开冰柜机关，“密码是我生日。”冰柜内壁悄然滑开，露出仅容一人的窄道。腐臭味扑面而来，沈青禾瞥见深处有老鼠啃噬着什么骨头。“白家挖的逃命路，直通黄浦江岸。”他推她入内，“记住，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回头。”沈青禾却反拽住他军装衣领：“一起走。

”“我得回去演完戏。”白霂苦笑，“母亲还在他们手里...”话音未落，窄道深处传来蹩脚中文：“白桑，真是感人肺腑啊。”阴影中踱出穿和服的男人，木屐踩在血水上咔哒作响。他手中捧着的正是那只紫檀木匣，勃朗宁枪口还沾着新鲜血渍。

“芥川大佐。”白霂缓缓直起身，“您不是在东京述职？”“听说白公馆有好戏，特意赶回来。”芥川打开密码锁，“0519——令尊忌日，真是巧。

”沈青禾悄然退向冰柜。指尖刚触到冻肉，后脑已被冷硬枪管抵住。“沈小姐。”芥川叹息，“您偷走的信笺里，偏偏漏了最要紧这张。”他从和服袖袋抽出张红笺。纸色艳如鲜血，迹却是诡异的金粉：民国二十年九月初七 霂儿终非池中物 当断则断落款盖着白夫人私印。

“令堂的字迹，白桑该认得。”芥川将红笺递给白霂，“‘当断则断’——真是巾帼英雄。

”白霂指节捏得发白。他望向沈青禾，眼中最后一点光焰熄灭了：“你早知道？

”沈青禾垂眸不语。腕间翡翠镯突然脱手坠地，啪嚓裂成两段——其中半截竟藏着枚微型胶卷。“防务图是假饵。”她轻声道，“真目标是这份名单。”芥川俯身拾取胶卷时，后颈毫无防备地暴露。白霂突然暴起！

军刀自靴筒拔出，寒光直刺对方咽喉。刀尖离喉结仅半寸时，枪响了。白霂踉跄跪倒。

军刀当啷落地，他捂着腹部指缝间涌出鲜血，什么...”芥川吹散枪口青烟：“因为她是我最得意的学生——东京间谍学校的‘红玉’。

”沈青禾弯腰拾起半截玉镯。胶卷在她掌心攥紧，指尖因用力而发白。“老师。

”她声音冷得像冰柜寒气，“名单已到手，可以清理现场了。”芥川微笑举枪对准白霂眉心。

就在扣扳机刹那，沈青禾突然扬手——玉镯碎片精准打入芥川右眼！惨叫声中，她扑倒白霂滚进窄道。枪声在身后炸响，子弹擦着发梢掠过，在铁门上迸出火花。

黑暗吞噬了他们。腐臭的空气中，白霂喘息越来越弱。“防务图...”他攥住她衣襟，“到底是真是假...”沈青禾在逼仄通道中拖行他：“真的。

但我改了两个坐标——日本军舰会撞上自家水雷。

”白霂咳出大口鲜血：“那名单...”“地下电台人员名录。”她声音忽然哽咽，“你母亲的名字...也在上面。”五、长夜黄浦江风裹挟着铁锈味灌入窄道出口。

沈青禾将白霂拖到滩涂时，东方已泛出鱼肚白。江水冲刷着他们身上的血污，远处华懋饭店只剩模糊轮廓。“母亲她...”白霂躺在泥泞中喘息，“真是重庆的人？

”沈青禾撕下旗袍下摆替他包扎：“白大帅发现她传递情报，才被灭口。

那毒药...是她通过我老师搞到的。”白霂忽然低笑：“所以你接近我，从头到尾都是任务？”江鸥啼叫声里，沈青禾从胸衣暗袋取出枚铜钥匙：“这是外滩18号保险柜钥匙。

你母亲存了些东西...足够你后半生衣食无忧。”他却推开钥匙，染血的手抚上她面颊：“只问一句...西湖看雪的话，可还作数？”霞光突然刺破云层。

沈青禾望着他逐渐涣散的瞳孔，忽然哼起幼时江南小调。歌声破碎不成调，却让白霂露出笑意。“作数的。”她俯身贴上他冰凉的唇，“等来年下雪...”余音消散在江风里。他手垂落滩涂，指间还攥着她一缕断发。

汽笛声自江心传来。沈青禾轻轻合上他双眼，起身时将军装覆在他遗体上。

防波堤后转出个戴斗笠的老船夫：“小姐，船备好了。”“按计划去香港。”她递过胶卷，“名单里有叛徒——标红的那位，处理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