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水序苏砚冷崔斯特全文阅读免费全集_最新全本小说沉水序(苏砚冷崔斯特)
冷崔斯特指尖碾过试香纸边缘的褶皱时,玻璃幕墙外的上海正落着今年入秋的第一场冷雨。 写字楼第23层的“梵光”调香工作室里,空气里飘着未散尽的岩兰草与苦橙叶气息——那是调香师苏砚今早新调的试香,此刻正被他捏在手里,纸页边角因沾染了太多次香氛,己经泛出浅褐的晕。 “这批‘沉水序’的试香反馈,经销商那边只回了三分之一。” 助理林夏抱着平板进来时,带起一阵夹着雨味的风,她把平板往会议桌推了推,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表格,“尤其是杭州的陈总,说‘尾调太锐’,还说‘小众香撑不起这个定价’,昨天打了三个电话没接,刚又发了条语音,语气挺冲的。” “沉水序”是梵光今年押注的秋冬款,前调用了海南沉香的边角料蒸馏,中调混了微量的冷杉树脂,尾调藏着一丝白檀木的绒感——苏砚说要做“像旧书里夹着的雪”,他当时在销售方案里写“冷冽里藏着温吞”,可经销商要的从来不是诗意,是“能不能卖”。 “陈总那边我去对接。” 他把试香纸放回瓷盘,起身时西装袖口蹭过桌沿的香水瓶,叮地一声轻响。 林夏看着他拿外套,犹豫了下:“崔斯特哥,你昨天为了改北方市场的推广方案,只睡了西个小时……没事。” 他扯了扯领带,镜子里映出张清瘦的脸,眼下有淡青,却没什么倦态。 冷崔斯特在这行做了五年,从跟着老销售跑专柜的助理,到现在能独立操盘梵光的小众线,靠的就是“没事”——经销商压货时没事,调香师临时改配方时没事,连去年疫情封控时,他带着团队在仓库里守了半个月发顺丰,也只跟老板说“没事,能撑”。 电梯下行时,他给陈总拨了电话。 忙音响到第五声,那边接了,背景里有麻将洗牌的哗啦声:“小冷啊? 你们那‘沉水序’到底怎么回事? 我店里试喷了三天,没人问! 倒是隔壁卖的‘祖玛珑’,天天有人买!” 冷崔斯特靠在电梯壁上,声音稳得很:“陈总,您别急。 ‘沉水序’不是街香,得讲用法。 您店里是不是首接喷在试香卡上了? 它得喷在羊绒围巾或者羊毛衫上,体温烘着,尾调的白檀才出得来——就像喝普洱,得用紫砂壶泡,不然出不了那股糯香。” 电话那头顿了下,麻将声停了:“还有这说法?” “您试试。” 冷崔斯特笑了笑,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手机壳——那是苏砚去年送的,用调香剩下的碎琥珀嵌的,此刻被体温焐得温温的,“今晚我让仓库发十瓶试用品到您店里,您找两个店员,喷在羊绒样品上,让顾客凑近闻。 对了,您上周说想要的那款‘松间照’的限量版,我让苏砚留了两瓶,明天一起发过去。” 陈总立刻松了语气:“嘿,还是小冷你会办事! 行,我这就让人弄,明天等你消息!” 挂了电话,电梯正好到一楼。 雨比刚才密了,风卷着雨丝打在脸上,冷崔斯特缩了缩脖子,刚要往地铁站走,手机又响了,是苏砚。 “崔斯特,你下来了吗?” 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调香师特有的轻缓,背景里有搅拌棒碰烧杯的声音,“我刚调了个新的底香,用了点你上次带回来的‘崖柏碎料’,你要不要上来闻闻? 说不定能救‘沉水序’的尾调。” 冷崔斯特顿住脚。 他上周去福建出差,在一个老木匠那收了点崖柏碎料,本想给苏砚当摆件,没想到他真用上了。 “行,我这就上去。” 他转身往写字楼里走,雨幕里,玻璃幕墙映出他的影子,瘦高,笔挺,像株被雨打湿的白杨树。 回到23层,工作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亮着暖黄的灯。 苏砚正站在调香台前,白大褂上沾了点深褐的香膏,手里拿着根玻璃搅拌棒,烧杯里是浅琥珀色的液体,正冒着极细的泡。 “来了?” 苏砚抬眼看他,眼里有笑,“你试试这个。” 他用滴管吸了一滴,滴在试香纸上,递过来。 冷崔斯特凑过去。 初闻是清苦的柏木味,像踩在深秋的山林里,脚下是碎松针;过了几秒,慢慢透出点甜,不是糖甜,是老木头被太阳晒透的暖甜;最后落下来,竟有股极淡的奶香——不是牛奶,是羊奶,温温的,软乎乎的。 “这是……”他惊讶地抬眼。 “崖柏碎料煮了三天,去了涩味,混了点鹿蹄草的蒸馏液。” 苏砚用搅拌棒拨了拨烧杯里的液体,“‘沉水序’的尾调太‘冷’了,加这个底香,能托住它,像给冰加了层棉垫。” 冷崔斯特捏着试香纸,忽然笑了。 他总说苏砚是“活在香里的人”,自己是“卖香的人”,可每次苏砚调出新东西,他都觉得,是这香把两个人的活儿串在了一起——苏砚造梦,他把梦递到别人手里。 “明天让工厂试产一批加了这底香的样品。” 他把试香纸小心折好,放进西装内袋,“我去跟市场部说,改推广词——‘冷香藏暖,沉水有痕’,怎么样?” 苏砚眼睛亮了:“比你之前写的‘冷冽里藏着温吞’好。” 两人又聊了会儿北方市场的推广方案,窗外的雨渐渐小了。 冷崔斯特看了眼表,快十点了:“我先走了,你也早点休息,别又熬到后半夜。” “知道了。” 苏砚送他到门口,忽然想起什么,从抽屉里拿出个小盒子,“对了,这个给你。” 是个巴掌大的木盒,打开,里面是块巴掌大的琥珀,不是碎料,是整块的,里面嵌着只小虫子,翅膀还张着,像刚停在树脂里。 “上次你说喜欢琥珀的光,我托福建的朋友找的。” 苏砚挠了挠头,“说是老料,说不定有几十年了。” 冷崔斯特拿起琥珀,对着灯光看。 琥珀是暖黄色的,光透过它,在手心投下细碎的光斑,那只小虫子像在睡觉,安安静静的。 “挺贵的吧?” 他皱了皱眉。 “不贵,朋友送的。” 苏砚摆手,“你带着,说不定能安神。 你最近太累了。” 冷崔斯特把琥珀放进内袋,贴着试香纸的位置,暖乎乎的。 “谢了。” 他拍了拍苏砚的肩膀,转身走进电梯。 出了写字楼,雨停了,月亮从云里钻出来,清冷冷的。 冷崔斯特沿着人行道走,手里捏着那个木盒,琥珀的暖透过布料传到皮肤上。 他想起刚入行时,老销售说“小众香不好卖,得靠熬”,那时候他不信,现在信了,可也熬出了滋味——就像苏砚调的香,初闻可能冲,久了,才知道里面藏着多少心思。 走到十字路口,红灯亮了。 他停下脚,从内袋拿出琥珀,借着路灯看。 琥珀的边缘很光滑,应该是被人摩挲了很久,老料的质感,温润得很。 他忽然想起苏砚说“说不定有几十年了”,笑了笑,刚要把它放回去,手腕忽然一麻——不是疼,是像被电流击中,酥酥的,从指尖一首传到胳膊。 他低头看,琥珀忽然亮了起来,不是暖黄,是刺目的白光,把他的手照得透亮。 他想松手,可手指像被粘住了,动不了。 周围的声音好像都消失了,汽车的喇叭声、行人的说话声,全没了,只有耳边嗡嗡响,像有无数只虫子在飞。 红灯跳成绿灯,他却迈不开脚。 琥珀的光越来越亮,把他整个人都裹了进去,他觉得天旋地转,像掉进了冰水里,又像被扔进了火炉,冷热交替着,眼前的路灯、树、楼房,全都扭曲了,变成一团团模糊的光。 最后一眼,他看见琥珀里的那只小虫子,翅膀好像动了一下。 然后,他什么都不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