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重生档案(梁源梁源)完结版小说推荐_最新完结小说推荐二重生档案梁源梁源
疼。 不是皮肉疼,是骨头里头的疼,是脑仁最深处有东西在一拱一拱的疼。 像是有根生了锈的钝钉子,被人用榔头不紧不慢地敲着,一下,又一下,正正钉进梁源的左边太阳穴。 没完全凿穿,就这么卡在骨头缝里,楔死了,随着心跳一下一下地蹦着疼,带着一种沉闷而固执的节奏感。 熟到几乎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一个恶毒的室友。 医生指着灯箱上那张灰白模糊的片子,说就是那儿,颞叶,有一小块阴影,像是不小心滴上去的一滴墨,或者一个微小的、正在孵化的虫卵。 医生说,那就是病的根,是锚点。 两个月,最多两个月,那墨点就会无情地洇开,那虫卵就会孵出什么东西,把他整个脑子,连着他这十八年或许存在过或许根本没存在过的记忆和意识,一起吞吃干净。 可梁源蜷在冰冷的硬塑椅子上,指甲无意识地抠着光滑的椅面,他总觉得不对。 那疼的源头,飘忽不定。 有时候确实像是从片子上那个墨点里钻出来的,但更多时候,他恍惚觉得,那钉子不是钉在自己这具年轻的、正在被宣告死亡的皮囊里。 像是在别的地方。 一个……很远,又很远,却又无比接近的地方,同步传来的感应。 一种跨越了某种无法理解的距离的……共鸣般的折磨。 诊室的空调开得太足,冷气像一条条滑腻的蛇,顺着他的裤腿、袖管往上爬,盘踞在后颈,嘶嘶地吐着信子,带走他皮肤上最后一点温度。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嘴在一张一合,声音却像是隔了一层厚厚的、浑浊的液体传过来,嗡嗡隆隆,断断续续,只能捕捉到一些碎片化的词。 “……罕见的……神经退行性……活性异常……认知解离……”医生的手指又长又白,点着灯箱上那个被红色记号笔残酷圈定的区域,那红色的圈圈像个妖异的符咒,又像个枪毙犯人的靶心,钉死了他的现在,也钉死了他那短得可怜的未来。 梁源的眼皮毫无征兆地猛跳起来,连带着半边脸的肌肉都在微微抽搐。 就这一下。 周遭的一切猛地一顿,随即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粗暴地拧了一把。 诊室那白得晃眼、白得令人心慌的墙壁,忽然像是浸了水的宣纸,颜色迅速暗沉、污浊下去,所有的首线和首角都开始软化、扭曲,泛起一种不祥的涟漪。 一股子浓烈到令人作呕的铁锈味,混杂着一种过于甜腻的消毒水气味,还有某种难以名状的、像是肉类轻微腐败的腥气,猛地炸开,粗暴地灌满他的鼻腔,浓得几乎凝成实质,糊在他的气管壁上。 冷硬的塑料椅质感陡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坚硬无比的、略带粘腻的金属触感,透过薄薄的裤子渗进来,冻得他尾椎骨一麻。 头顶明亮均匀的日光灯光轰然崩塌,碎裂成一种昏惨惨的、电压极其不稳的、还在不停疯狂频闪的黄光,噼啪作响,照得眼前一切都扭曲抖动。 一条长得望不到尽头、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的走廊,取代了狭小的诊室。 墙壁是令人不安的灰黄色,糊着某种说不清是陈旧污渍、湿滑苔藓还是干涸脓液的黏腻东西,一道巨大、狰狞、深可见内里材料的抓痕,从污浊的天花板一路撕裂到墙根,像是有什么庞大而绝望的东西刚被某种力量硬拖过去,留下了这触目惊心的痕迹。 冰冷的空气死死压在他的皮肤上,沉滞得没有一丝流动。 他低头。 自己手里正紧紧地、用力地捏着个东西。 冰凉的,金属的,沉甸甸的。 是一把结构精巧、闪着无情寒光的手术刀。 不锈钢的刀片上,沾着黏糊糊、暗红色的、尚未完全凝固的液体,正顺着锋利的血槽,极其缓慢地、一滴、又一滴,落在他自己煞白的手背上。 啪嗒。 那液体竟是滚烫的! 带着一种灼烧般的刺痛感,瞬间烫进他的神经末梢。 啪嗒。 “梁先生?” 那层隔着的水膜猛地被戳破了,浑浊的声音骤然变得清晰尖锐,像一根针扎进耳朵里。 哗啦——! 像是信号极差的电视被猛地切换了频道。 惨黄的走廊、频闪的灯、令人窒息的气味、冰冷的金属感、还有手里那柄诡异染血的手术刀——所有的一切,像退潮一样,“唰”地一声被某种力量蛮横地抹去,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他还是好端端地坐在诊室里,屁股底下是硬邦邦的塑料椅子。 空调冷气依旧咝咝地吹着,带来一种虚假的平静。 窗外的阳光甚至有些刺眼。 医生皱着眉看他,镜片后的眼睛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和审视,圆珠笔的笔尾哒哒地敲着病历本:“梁先生? 你刚才有在听吗? 你的情况……我们需要你的配合。” 梁源的呼吸急促得有些失控,胸口剧烈起伏,手心窝里全是冰凉的冷汗。 他像个被抓了现行的贼,猛地把手掌在裤腿上用力蹭了蹭,又偷偷摊开看了一眼——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没有血,没有粘腻感,只有布料摩擦留下的轻微红痕。 “听……听了。” 他声音干涩得厉害,像砂纸摩擦,喉结紧张地上下滚动,“两个月。 神经退行性疾病。 伴有……伴有幻觉。” 医生看着他苍白的脸、失焦的眼神和那双微微发抖、无处安放的手,叹了口气,语气放缓了些,带着一种程式化的、近乎疲惫的怜悯:“也别太绝望,积极治疗,配合用药,也许……会有奇迹。 最重要的是保持心态平稳,尽量避免情绪波动和……嗯,‘那些’干扰。” 他巧妙地避开了“幻觉”这个词,仿佛那是什么肮脏的禁忌。 幻觉。 对,是幻觉。 医生这么说,病历本上这么写,脑部片子上也这么显示。 逻辑严丝合缝,无可指摘,像一座冰冷坚固的监狱,把他所有的疑虑都牢牢锁在里面。 他得了绝症,还伴有严重的、逼真的幻觉。 这就是全部真相。 他必须接受这个真相。 可是……刚才那混合着铁锈与腐败的浓烈气味,那冰冷的金属触感,那频闪灯光下墙壁黏腻的质感……好像还隐隐约约残留在他的感官记忆里,顽固地不肯散去。 手背上那几滴“血”的灼烧般的刺痛感,也真实得骇人,甚至现在那片皮肤还隐隐发烫。 还有那把手术刀……握柄上那种冰冷浸骨、毫无生命温度的触感,手指用力压过防滑纹路时那细微而清晰的摩擦感,那沉甸甸的分量……这真的……全都只是颞叶那块墨点,那个小小的、该死的阴影,搞出来的鬼把戏吗? 这戏法未免也太过于……身临其境了。 “我给你开点药,主要是缓解疼痛和稳定情绪的。” 医生低下头,不再看他,开始专注于在处方笺上划拉那些龙飞凤舞、常人根本无法辨认的字迹,纸页摩擦发出单调的沙沙声响。 “按时吃,会让你舒服点。 至少……能睡个好觉。” 梁源没应声,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慢慢抬起自己的右手,举到眼前,借着诊室明亮的灯光,极其仔细地、一寸一寸地审视着。 指根的关节处,指甲缝的边缘,沾着一点非常非常细微的、灰白色的粉末。 像是新鲜的墙灰。 又像是……某种东西彻底烧尽后留下的、一捻就碎的纸灰。 在诊室一片洁白无瑕的光线下,那一点微不足道的粉末,几乎看不见,随时可以解释为不小心在哪里蹭到的灰尘。 但梁源死死地盯着它,眼睛一眨不眨,仿佛那是连接某个深渊的坐标,是某个巨大谜团不小心露出的一根线头。 太阳穴的那根钝钉子,又开始一下一下地,狠狠地,蹦着疼了。 这一次,他剧烈地、无法控制地烦躁起来——这要命的疼痛……对,他有病,得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