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法槌齐铭章仲桠小说完结免费_最新章节列表人间法槌(齐铭章仲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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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土朽壁日脚昏，麸渣尽落补丁痕。 陶瓯秕谷咽寒春。 半纸契书沉灶冷，数茎枯苇裂冰纹。 旧坟又掩新逝人。
王大泽蹲在院门口啃麸皮饼子，碎屑落进补丁摞补丁的衣襟。 屋檐下传来断续咳嗽，十西岁的金子正往陶罐里添第三遍水。 去年开春埋下最后一升麦种，如今只剩下罐底飘着的几粒秕谷。 “爹，灶灰里煨着个地瓜。” 金子捧着豁口碗出来，手腕细得像麻秆。 王大泽盯着女儿脚上露趾的草鞋，喉结动了动，把最后一口饼塞进她手里。 地保敲响院门时，暮色正染红窗纸上的驱鬼符。 那张泛黄的符咒是金子娘难产那夜贴的，接生婆说产妇血把土炕浸透了，孩子落地时连哭声都带着铁锈味。 此刻地保的烟袋锅子磕在门环上，惊飞了梁间筑巢的燕子：“王家汉子，崔财主说再还不上三石租子，就拿你闺女抵债。” 金子攥着衣角躲到父亲身后。 她记得去年腊月，村东头二妞被抬进财主家时，盖头下露出的脚踝肿得像发面馒头。 王大泽抡起锄头把地保赶出三里地，可当夜就跪在崔家祠堂前，额头磕出血印子：“崔老爷开恩，金子还小……小？” 崔财主把烟灰弹在他脸上，“你当我家是善堂？ 要么还粮要么人留下。” 金子出嫁那日没响唢呐。 王大泽用独轮车推着女儿，车辙印里渗着血，他把自己的右腿砸断了。 崔家管事甩着契纸冷笑：“王大泽，你这条贱命值几个钱？” 童养媳的活计比牛马还苦。 金子天不亮就要倒夜香，十指泡在冰水里生满冻疮。 财主婆子用银簪子戳她眼皮：“丧门星！ 克死亲娘又来祸害我家。” 夜里她蜷缩在柴房，听着正房传来丈夫与通房丫头的嬉闹声，把草秆编的蚱蜢攥出绿汁。 暴雨倾盆那夜，王大泽拖着断腿爬到崔府后墙。 他看见金子在井台边搓衣服，雨水混着血水从她腕上淌进木盆。 老仆人往她膝窝踹了一脚：“小蹄子偷懒！” 金子栽进泥水里，怀里的草蚱蜢飘到水洼里，像片枯叶。 腊月廿三，金子偷跑回家。 灶台结着蛛网，炕席上躺着高烧不退的父亲。 她把冻僵的手塞进父亲掌心，突然听见院门被踹得山响。 崔府家丁举着火把冲进来，财主婆子尖叫声刺破雪夜：“打死这个不要脸的贱货！” 正月初七，放牛娃在乱葬岗发现金子。 她吊在歪脖子槐树上，脚尖离地三寸，脖颈间紫红勒痕像树根。 王大泽是给人抬来的，他爬了三天，断腿在雪地里拖出两道血痕。 老人们说，他到的时候闺女尸身还软着，眼睛却不肯闭。 开春化冻时，有人在坟堆边发现具冻僵的尸体。 王大泽蜷成个虫壳，怀里搂着半截草蚱蜢，指甲缝里嵌满黄土。 掌心还攥着张发脆的契纸，墨迹被血洇成黑蝴蝶，那是金子被卖身那夜，他偷偷塞进女儿嫁衣的。 后来每逢雨季，村童总说能听见槐树下有哭声。 风一吹，那些草蚱蜢就在坟头乱窜，绿油油的，像极了金子出嫁时穿的嫁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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