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辰石村《万域星王》全文免费在线阅读_《万域星王》全本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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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像一块浸透了墨汁的厚重绒布，沉甸甸地压下来，裹挟着殡仪馆带回来的香烛和死亡的气息，黏在每个人的皮肤上，渗进毛孔。 那支录音笔被周耀死死攥在手里，像是长在了他皮肉上，成了他身体上一个丑陋的、不断发出尖啸的器官。 他蜷在墙角，哭声从最初的爆发变成了断续的、压抑的抽噎，肩膀一耸一耸，像个迷路后彻底绝望的孩子。 母亲瘫在地上，最初的崩溃嘶吼耗尽了她的力气，此刻只剩下无意识的、身体本能的颤抖和从喉咙深处挤出的嗬嗬声，像破旧的风箱。
她不敢抬头，不敢看任何人，尤其不敢看那扇紧闭的、属于我的房门。 她的世界只剩下地板冰冷的触感，和脑子里反复轰炸的、自己那句尖利的“晦气！”。 父亲捂着脸，低沉的嚎哭渐渐止息，变成一种更深重的、绝望的沉默。 他放下手，露出一张瞬间苍老灰败了十岁的脸，眼珠浑浊，没有焦点地瞪着眼前虚无的空气。 他试图点一支烟，打火机咔哒了好几次，火苗却总是颤巍巍地舔不到烟头，最后他猛地将烟和打火机一起狠狠摔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没有人说话。 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是多余的，都是更深刻的羞辱。 “为家里终于要少个累赘干杯！” 那声音阴魂不散，在死寂的客厅里自动循环播放，每一次回响，都像一把钝刀子，在他们心口慢慢地锯。 邻居或许还没睡透，或许还沉浸在白天那场“感人至深”的葬礼戏码里。 楼下的老太太可能正在感叹：“老周家真是不容易，孩子走了，夫妻俩哭得都快背过气去了，唉，真是好人家……”这栋楼隔音并不好。 以前，母亲常抱怨能听到楼上夫妻吵架，父亲嫌隔壁电视声太吵。 可现在，这屋里死一样的寂静，却比任何噪音都更震耳欲聋。 他们仿佛能听到每一个邻居在背后的唏嘘和称赞，每一个字都变成鞭子，抽在他们的良心上——如果还有的话。 “哐当！” 母亲突然挣扎着爬起来，踉跄着冲向厨房。 她打开冰箱，拿出晚上剩下的、没人再有心思吃的冷菜，又神经质地抓起抹布，开始疯狂地擦拭己经光洁如新的料理台。 水龙头开得很大，哗哗的水声试图掩盖什么，却更显得欲盖弥彰。 她的手抖得厉害，盘子从湿滑的手中滑落，摔在水池里，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这声响像是一个开关。 父亲猛地抬起头，血红的眼睛瞪着周耀手里那支笔，嘶哑地低吼：“毁了它！ 听见没有！ 把它砸了！ 扔进马桶冲掉！” 周耀像是被烫到，反而把录音笔更紧地护在怀里，猛地摇头，眼泪又涌了出来：“不……不行……这是哥……哥留下的……那是咒诅！ 是来折磨我们的鬼东西！” 父亲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你想留着它干什么？ 啊？ 天天听？！ 让我们都不得好死吗？！” “那当时为什么要说？！” 周耀抬起头，第一次用带着恨意和质问的眼神看向父亲，“为什么当时能笑着说出来？！ 现在怕听了？！” 父亲被噎得说不出话，脸色由红转青，猛地咳嗽起来。 母亲停住了徒劳的擦拭，背对着他们，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 她看着水池里碎裂的瓷片，恍惚间，那瓷片的裂痕好像变成了诊断书上那些冰冷的字句，变成了我瘦削苍白的脸。 她突然想起，确诊那天晚上，火锅散场后，她好像看到过我房间的灯亮到很晚。 她当时心里只有厌烦，觉得我在故意闹脾气，甩脸子给弟弟的好日子看。 现在她知道了。 那盏灯下，我听着他们的欢声笑语渐渐平息，听着他们满足的鼾声响起，一个人，拿出了这支笔，录下了最后的一切。 然后安静地，等待着死亡来把我这个“累赘”带走。 “啊——！” 母亲发出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尖叫，猛地用手捂住耳朵，疯狂地摇头，“别想了！ 别想了！ 不是我！ 不是我！” 她冲回客厅，不再是那个哭灵时表演投入的母亲，而是一个被真相逼到绝境的疯妇。 她看到周耀手里的笔，又扑过去抢。 “给我！ 给我！ 毁掉！ 必须毁掉！” 周耀挣扎着，母子俩在昏暗的灯光下撕扯，像两个争夺毒药的幽灵。 父亲试图站起来阻止，却腿一软又跌坐回去，徒劳地喘息。 争夺中，不知谁的手指误触了播放键。 那欢快、恶毒的声音再次清晰地响起——”为家里终于要少个累赘——干杯！ “”干杯！ 哈哈！ “声音不大，却像惊雷炸响在三人之间。 所有的动作都停止了。 母亲和周耀同时松开了手，像是被那声音灼伤。 录音笔掉落在冰冷的地砖上，发出清脆的“啪嗒”一声。 它静静地躺在那里，黑色的外壳反射着惨白的灯光，像一个冰冷的、凝视着他们的眼睛。 没有人再去捡它。 也没有人再去碰它。 它就在那里。 从此以后，它将永远在那里。 在这个家的客厅中央，在他们余生的每一天每一夜，在每一次呼吸的间隙里。 循环播放。 永无止境。 窗外的城市彻底沉寂下去，只有路灯孤零零地亮着，照亮窗外一丝微弱的光。 而屋内的黑暗，浓稠得再也化不开了。 真正的葬礼，现在才刚刚开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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