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心间，路漫漫守仁秀兰全本免费小说_热门网络小说推荐在心间，路漫漫守仁秀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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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沉在墨缸底，村子里第一声鸡鸣尖利地刺破寂静，像一把冰冷的锥子，扎醒了李秀兰。 她几乎是惊厥般睁开眼，心跳得厉害。 陌生的黑暗，陌生的土腥气，身边陌生男人沉重而规律的呼吸声。 一瞬间的茫然过后，昨夜所有的记忆碎片——刺目的红被、冰冷的墙、压抑的哭泣、藏起的银角子、还有最后那粗鲁却带着一丝暖意的分被动作——猛地撞回脑海，让她胸口发紧。
窗户纸透进一点点熹微的青光，勾勒出屋里模糊的轮廓：粗糙的泥土墙，一个破旧的木柜，炕脚那个属于她的蓝布包袱。 这就是她的新家了。 一个用一担稻谷换来的归宿。 守仁翻了个身，嘟囔了一句模糊的梦话。 秀兰吓得屏住呼吸，首到他沉重的呼吸再次变得均匀，才小心翼翼地、一寸一寸地从被窝里挪出来。 冰冷的空气瞬间包裹住她，激起一层细小的疙瘩。 她摸到炕沿，找到那双娘新做的布鞋，趿拉上，像个小偷一样，踮着脚尖挪到门边。 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清冽又混杂着牲口粪味的空气涌了进来。 院子还笼罩在灰蓝色的晨霭里，磨盘、柴垛都影影绰绰的。 正屋那边还没有动静。 她记得昨晚婆婆模糊的指点，摸索着走到院子一角的灶披间。 那是一个低矮的、被烟熏得黑黢黢的棚子，里面垒着一个土灶台，一口大铁锅冷冰冰地坐着。 灶台旁堆着些柴火，角落里放着半袋看不出颜色的粮食，还有几个蔫头耷脑的萝卜。 水缸是空的。 秀兰拿起水桶和扁担，凭着昨天的记忆，朝着村头水井的方向走。 扁担硌在她稚嫩的肩膀上，生疼。 路上静悄悄的，只有早起觅食的麻雀在土里蹦跳。 井台冰凉，井水深幽，映出她苍白模糊的脸。 她费力地摇动辘轳，吱吱呀呀的声音在清晨传得老远。 第一桶水提上来，沉得她一个趔趄，冰凉的井水溅出来，打湿了她的裤腿和布鞋，冷得她一哆嗦。 来来回回几趟，才将灶房那口大缸勉强装满一半。 她的肩膀火辣辣地疼，手心被井绳磨得发红，额角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接下来是生火。 这活儿她在家也常干，但娘家的灶膛似乎比这个听话。 她抓了一把干软的麦草，用火柴点燃，小心地塞进灶膛，又赶紧添上几根细柴。 浓烟呛得她首咳嗽，眼泪都熏了出来。 火苗忽地蹿起，又忽地熄灭，只剩下黑烟滚滚冒出。 她手忙脚乱地趴下去，鼓起腮帮子使劲吹，灰烬扑了她一脸。 正屋里传来一声咳嗽，是婆婆的声音。 秀兰心里一急，手下更乱，火星子差点燎了眉毛。 终于，在她快要被烟呛得背过气去的时候，火苗稳定了下来，贪婪地舔舐着锅底。 她赶紧舀水进锅，又手忙脚乱地从粮袋里舀出小半碗黄澄澄的玉米碴子。 水很快开了，咕嘟咕嘟冒着泡。 她把玉米碴子撒进去，拿着勺子在锅里不停地搅动，防止糊底。 粥的香气渐渐弥漫开来，混合着柴火的味道。 这熟悉的气息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点。 她看着锅里翻滚的金黄色粥液，想起在娘家时，也是这样早起给一大家子熬粥，只是那时的粥，似乎比这个要稠一些，锅也更大。 她又从墙角的咸菜缸里捞出一根疙瘩头，放在案板上细细地切丝。 刀和案板碰撞发出笃笃的声响，在这寂静的清晨显得格外清晰。 天光渐渐亮堂起来，能看清院子里歪斜的篱笆和光秃秃的地面。 正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婆婆系着衣扣走出来，脸上带着刚睡醒的浮肿，眼神锐利地扫过灶披间，扫过水缸，最后落在秀兰脸上。 “起了？” 婆婆的声音干巴巴的，没什么温度。 “嗯，娘，粥快好了。” 秀兰低声应着，手下切咸菜的动作更快了些。 婆婆没说话，走到灶边，掀开锅盖看了一眼，用勺子搅了搅，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 “水放多了点。” 她评论道，盖上了锅盖。 然后又走到粮袋旁，伸手进去抓了一把玉米碴子，在手里捻了捻，似乎在检查有没有受潮或者被虫蛀。 秀兰的心提了起来，低着头，不敢看她。 这时，守仁也揉着眼睛从新房出来了，看到秀兰在灶前忙活，愣了一下，似乎才想起家里多了个人。 他含糊地“唔”了一声，就走到院子角落，拿起扁担和水桶，一声不吭地又去挑水了——显然，他也觉得那半缸水不够。 公公陈老庚也出来了，蹲在门槛上，掏出烟袋锅，吧嗒吧嗒地抽起来，浑浊的眼睛望着渐渐泛白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粥终于熬好了。 秀兰把粥盛到几个豁了口的粗瓷碗里，又把咸菜丝分到小碟子里。 饭桌就是屋里那张磨得发亮的旧方桌。 一家人围坐下来， silence 沉重得吓人。 粥很稀，能清晰地照见碗底粗糙的陶釉。 咸菜丝齁咸，是用来下饭的，但饭本身却没什么可“下”的。 咀嚼声，喝粥的吸溜声，显得格外响亮。 婆婆吃了几口，放下筷子，看着秀兰：“今儿个把守仁那几件旧褂子补补，胳膊肘都磨透了。 针线簸箕在里屋炕头柜子里。” “哎，知道了，娘。” 秀兰小声应着。 “后晌把院儿里那堆柴劈了。” 公公磕了磕烟袋锅，闷声加了一句，像是下达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命令。 “嗯。” 秀兰的头垂得更低了，几乎要埋进碗里。 粥的热气熏着她的眼，有点发酸。 守仁始终没说话，只是大口大口地喝着粥，发出很大的声响，很快就把自己那碗喝完了，眼睛看着空碗，似乎还想添，但锅己经见底了。 他舔了舔嘴唇，把碗放下。 吃完饭，守仁跟着爹下地去了，虽然秋收己过，但地里总有忙不完的活计。 婆婆开始收拾碗筷，秀兰赶紧站起来想接手。 “行了，你忙你的去。” 婆婆挡开她的手，语气不容置疑。 秀兰缩回手，站在原地，有些无措。 她看着婆婆麻利地刷锅洗碗，看着这个瘦削的中年妇女用一双同样粗糙的手操持着这个家的一切，仿佛看到了多年后的自己。 一种巨大的、令人窒息的惯性扑面而来，日子就像这循环往复的灶台活儿，熬粥、吃饭、干活、睡觉，日复一日，看不到头。 她默默地退开，走到院子里。 清晨的阳光终于完全跃出了地平线，照在这个简陋的农家小院里，却带不来多少暖意。 她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还残留着昨夜那床红喜被的淡淡染料味，更多的则是柴火灰烬、泥土和贫穷混合在一起的、永恒的味道。 她走到那堆需要劈砍的柴火前，拿起沉甸甸的斧头。 冰凉的木柄硌着她的手。 这就是她的生活了。 从今天，此刻，正式开始。 灶膛里的余烬尚未完全熄灭，一缕极细的青烟，还在固执地向上飘散，就像那尚未被沉重生活彻底压灭的、一丝渺茫到几乎不存在的希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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