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林默(望归庄)全章节在线阅读_(望归庄)完结版免费阅读

雨丝像被剪刀剪碎的棉絮，黏在林默的挡风玻璃上。导航提示 “已到达目的地附近” 时，他盯着眼前被白雾啃得模糊的山路，指节捏得发白。手机信号格在 “E” 和无服务之间反复横跳，最后彻底暗下去，只剩屏幕上妹妹林溪发来的最后一条定位 —— 北纬 32°17′，东经 118°52′，备注是 “望归庄，这里的腊肉超香”。

那是三天前的消息。现在林溪的电话打不通，微信不回，连她最爱的旅行博主账号都停更了。林默从市区赶来时，出租车司机听说要去望归庄，方向盘都抖了一下：“小伙子，那地方在山坳里，前几年出过事，本地人都绕着走。”

“什么事？”

司机咂着烟摇头，烟蒂在雨里烫出个转瞬即逝的红点：“说不清，就是有游客进去了没出来，最后说是自己走丢了。但你想啊，好好的人怎么会在农家乐附近走丢？”

林默当时没接话，只攥紧了口袋里那张皱巴巴的纸条。那是警察在林溪出租屋找到的，上面画着个歪扭的符号 —— 像个倒过来的 “山”，中间横杠上戳着三个点，墨迹边缘还沾着点暗红色，不知道是墨水还是别的什么。

雨刮器徒劳地左右摆动，把山路刮成一片流动的灰。林默咬咬牙，挂挡往雾里开。车轮碾过积水的声音格外刺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车底磨牙。开了大概十分钟，雾里忽然飘来股奇怪的香味，不是汽油味，也不是山里的腐叶味，是种…… 甜腻的肉香，裹着点烟熏的焦气，顺着车窗缝钻进来，勾得人胃里发空。

紧接着，路尽头出现了个木牌子，褪色的红漆写着 “望归庄”，牌子底下挂着串风干的玉米，玉米须被雨泡得发黑，像团乱蓬蓬的头发。

车子刚停稳，就有人撑着伞走过来。是个女人，穿着藏青色的对襟褂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用根银簪子别着。她脸上堆着笑，眼角的皱纹却没跟着动：“是城里来的客人吧？快进来，雨大，别淋着了。”

“我找林溪，” 林默推开车门，雨水立刻打湿了他的袖口，“她三天前在这里住过，你见过她吗？”

女人的笑容顿了顿，手里的伞往旁边偏了偏，挡住了林默的视线。她的声音软下来，像浸了水的棉花：“林溪？是不是个扎马尾，穿白色运动鞋的姑娘？她啊，前天就走了，说是去山里采蘑菇，没再回来。我们这山里信号不好，许是她手机没电了。”

“她走的时候没说要去哪里？” 林默追问，目光扫过女人身后的院子。院子里摆着几张石桌，桌腿上缠着藤蔓，藤蔓的叶子是深紫色的，在雨里泛着油光。墙角堆着几串腊肉，油汪汪地往下滴着水，刚才闻到的肉香就是从那里来的。

“没说呢，” 女人侧身让开道，“客人要不要先进来歇脚？我给你煮碗姜汤，驱驱寒。山里雨冷，你这样找也不是办法。”

林默犹豫了一下。雨确实越来越大，山路湿滑，天黑前肯定走不出去。他点点头，跟着女人往里走。屋子是老式的青砖房，门楣上挂着块匾额，写着 “家和万事兴”，但匾额的角落已经发黑，像是被火燎过。

屋里很暖和，墙角摆着个煤炉，炉上坐着个黑铁壶，正咕嘟咕嘟冒热气。女人给林默倒了碗姜汤，姜味很浓，还加了点红糖，喝下去胃里暖暖的。林默刚想再问林溪的事，就听见里屋传来个苍老的声音，带着点沙哑：“桂兰，谁啊？”

“是城里来的客人，找之前住这儿的姑娘。” 女人 —— 也就是赵桂兰，回头应了一声，然后对林默说，“那是我公公，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你先坐着，我去给你收拾间房。”

林默点点头，目光落在墙上挂着的照片上。照片是黑白的，拍的是一群穿着中山装的人，站在望归庄的木牌子前。最中间的人戴着顶瓜皮帽，脸上没什么表情，手里拿着个东西，像是…… 刚才纸条上画的那个倒 “山” 符号。

“这照片是哪年拍的？” 林默指着照片问。

赵桂兰的动作顿了一下，声音有点发紧：“好些年了，我嫁过来的时候就有了。山里人不爱扔旧东西，就一直挂着。” 她说完，转身进了里屋，脚步有点急。

林默端着姜汤，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碗沿。刚才赵桂兰提到林溪 “去山里采蘑菇”，但林溪从小就怕虫子，连小区里的蜗牛都不敢碰，怎么会突然去山里采蘑菇？还有那张纸条上的符号，为什么会出现在老照片里？

正想着，门外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林默抬头望去，只见一辆白色的 SUV 停在院子里，下来一男一女。男的穿着冲锋衣，背着个大背包，女的穿得很时尚，手里拿着个相机，正对着院子里的腊肉拍照。

“赵姐，我们来啦！” 男的嗓门很大，笑着冲屋里喊，“这次带了新的露营装备，准备在山里多待几天！”

赵桂兰从里屋出来，脸上又恢复了笑容：“是李伟啊，快进来。这位是……”

“这是我女朋友陈雪，” 李伟搂住身边的女孩，“她一直想来山里玩，我就带她过来了。对了，这位是？” 他看向林默。

“我叫林默，来找我妹妹，” 林默站起身，“她三天前在这里住过。”

“找妹妹？” 陈雪眨了眨眼，把相机收起来，“这山里信号不好，说不定她只是没看到消息。我们昨天来的时候，还看到个穿白衣服的姑娘在路边走呢，不知道是不是你妹妹。”

林默心里一紧：“她往哪个方向走了？”

“好像是往西边的林子，” 陈雪想了想，“那边有个破庙，我们本来想去来着，赵姐说不安全，不让我们去。”

赵桂兰赶紧接过话：“西边林子有野猪，还有陷阱，去年就有个猎人掉进去了，到现在都没找着。客人可千万别往那边去。”

林默没说话，心里却记下了 “西边破庙” 这个地方。他看了眼窗外，雨小了点，但雾更浓了，把院子里的腊肉遮得朦朦胧胧，那股甜腻的肉香又飘了进来，这次却让他胃里有点发寒。

李伟和陈雪聊着天，说要明天去山里露营。赵桂兰一边应着，一边往煤炉里添煤，火光映在她脸上，忽明忽暗。林默注意到，她的手腕上戴着个银镯子，镯子上刻着的图案，和那张纸条上的符号一模一样。

“赵姐，你这镯子挺特别的，” 林默指了指她的手腕，“哪里买的？”

赵桂兰的手猛地一抖，煤块掉在地上，发出 “叮” 的一声。她赶紧弯腰捡起来，把镯子往袖子里藏了藏：“老物件了，我婆婆传下来的。山里人戴这个，图个吉利。”

她的反应更让林默起疑。林默端起碗，假装喝姜汤，眼角的余光却盯着赵桂兰。只见她走到里屋门口，压低声音说了句什么，里面传来那个苍老的声音，含糊不清，但林默隐约听到了 “符号”“祭品” 两个词。

晚上八点多，赵桂兰把林默带到二楼的房间。房间很小，只有一张床和一个旧衣柜，墙上贴着几张泛黄的年画，画的是胖娃娃抱着鱼，娃娃的眼睛却像是被人用墨点过，黑漆漆的，直勾勾地盯着床。

“晚上别出门，” 赵桂兰站在门口，脸色在走廊的灯光下显得有些苍白，“山里晚上有不干净的东西，听到什么声音都别开门。”

林默点点头，等赵桂兰走了，他立刻锁上门，把行李箱里的东西倒出来。除了换洗衣物，还有个手电筒、一把多功能刀，以及打印出来的林溪的照片。他把照片贴在床头，看着妹妹笑盈盈的脸，心里一阵发酸。

林溪比他小五岁，从小就黏着他。这次她独自出来旅行，说是要 “寻找灵感”，因为她最近在写一本关于民俗的小说。林默还记得她出发前，兴奋地跟他说：“哥，我查到一个特别有意思的地方，那里有个古老的祭祀仪式，说不定能写进书里！”

当时他没在意，现在想来，林溪说的 “有意思的地方”，会不会就是望归庄？

夜越来越深，窗外的雨已经停了，但雾还没散，反而更浓了，像一团化不开的墨。林默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总觉得有什么声音在耳边响，不是风声，也不是虫鸣，是种细细簌簌的声音，像是有人在门外走动，又像是有人在扒拉衣柜。

他猛地坐起来，抓起手电筒，走到门口。透过门缝往外看，走廊里一片漆黑，只有楼梯口挂着的一盏油灯，昏黄的光摇曳着，把影子拉得长长的。

就在这时，他听到楼下传来 “咚” 的一声，像是重物落地的声音。紧接着，是赵桂兰的声音，带着点哭腔：“爹，你轻点，别吵醒客人……”

林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轻轻转动门把手，把门开了一条缝，顺着楼梯往下看。只见赵桂兰和一个老头正蹲在客厅的地上，老头手里拿着把锄头，地上躺着个东西，用黑布盖着，鼓鼓囊囊的，像是个人。

“快点，时间快到了，” 老头的声音很沙哑，像是砂纸在磨木头，“再晚，山神该不高兴了。”

赵桂兰点点头，伸手去揭黑布。林默的心跳得飞快，他握紧了手里的多功能刀，眼睛死死盯着那黑布。就在黑布快要被揭开的时候，老头突然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向二楼的楼梯口。

林默吓得赶紧缩回身子，捂住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他能听到楼下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一步一步，踩在楼梯上，发出 “creak creak” 的响声，像是楼梯随时会塌掉。

脚步声在他的门口停住了。林默靠在门后，能感觉到门外有人在呼吸，粗重的，带着股土腥味。他的手心里全是汗，多功能刀的刀柄硌得他手心发疼。

过了一会儿，脚步声又响了起来，慢慢往下走。林默等了几分钟，才敢透过门缝往外看。走廊里空荡荡的，只有油灯的光在摇曳。楼下的灯已经灭了，一片漆黑，只有那股甜腻的肉香，顺着楼梯飘上来，比白天更浓了，带着点血腥气。

林默回到床上，浑身发冷。他拿出手机，想报警，但屏幕上还是 “无服务”。他想起陈雪说的西边破庙，又想起赵桂兰和老头刚才的对话，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子里冒出来：林溪，会不会已经……

他不敢再想下去。他把多功能刀放在枕头底下，手电筒握在手里，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墙上的胖娃娃年画，眼睛像是在慢慢转动，直勾勾地盯着他，像是在嘲笑他的无力。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梦里，他看到林溪站在一片雾里，穿着白色的运动鞋，朝他招手：“哥，快来啊，这里有好玩的……” 他想跑过去，但脚像被钉在地上，动弹不得。这时，雾里走出个戴着瓜皮帽的人，手里拿着个倒 “山” 符号，慢慢走向林溪。林溪的脸突然变得惨白，尖叫着往后退，但那人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把她往雾里拖。

“林溪！” 林默大喊着醒过来，浑身是汗。窗外已经亮了，雾散了些，能看到院子里的石桌和腊肉。他看了眼手机，早上六点，还是没信号。

他起床洗漱，下楼的时候，看到李伟和陈雪已经坐在客厅里，赵桂兰正端着早饭出来，是粥和馒头，还有一盘炒青菜。那股甜腻的肉香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粥的香味。

“林默，你醒啦？” 李伟笑着打招呼，“昨晚睡得怎么样？我好像听到你喊了一声，是不是做噩梦了？”

林默点点头，目光扫过客厅的地面。昨天晚上老头和赵桂兰蹲过的地方，现在干干净净的，没有任何痕迹，像是昨晚的一切都是他的幻觉。

“山里晚上不安静，容易做噩梦，” 赵桂兰把粥放在林默面前，“快吃吧，粥还热着。今天雨停了，你们要是想进山，可得早点回来，别赶夜路。”

林默拿起筷子，却没什么胃口。他看着赵桂兰，想问问昨晚的事，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现在没有证据，贸然问起，只会打草惊蛇。

“赵姐，我们今天想去西边的林子看看，” 陈雪放下筷子，“就是你说有破庙的那个地方，我们就看看，不进去，行不行？”

赵桂兰的脸色变了变，放下碗，语气很严肃：“不行！西边林子真的不安全，去年就有人在里面失踪了，到现在都没找着。你们要是想去山里，就去东边，那边有个瀑布，风景好，也安全。”

“可是我们昨天看到西边有个姑娘在走，” 陈雪还想说什么，被李伟拉了一下。

“行，那我们就去东边，” 李伟笑着打圆场，“听赵姐的，安全第一。”

林默看在眼里，心里更确定了：西边破庙，肯定有问题。他决定，今天趁李伟和陈雪去东边，自己偷偷去西边的林子看看。

吃过早饭，李伟和陈雪收拾好东西，就出发去东边的瀑布了。赵桂兰站在门口送他们，看着他们走远，才转身回屋。林默假装回房间拿东西，等赵桂兰进了里屋，他立刻从后门溜了出去。

西边的林子离望归庄不远，走了大概十五分钟，就看到了陈雪说的破庙。庙很小，屋顶塌了一半，门口长满了杂草，庙门上挂着块破布，风吹过，破布飘起来，像是有人在里面招手。

林默握紧手电筒，慢慢走过去。庙门没锁，轻轻一推就开了，发出 “吱呀” 的响声。庙里很暗，弥漫着股霉味和土腥味。他打开手电筒，照向四周。

墙壁上画着很多图案，颜色已经褪色了，但还能看清。画的是一群人围着一个石台，石台上躺着个人，旁边有人举着刀，像是在进行什么祭祀仪式。而石台上方，画着个倒 “山” 符号，和林溪纸条上的、赵桂兰镯子上的符号一模一样。

林默的心跳得飞快，他走近墙壁，仔细看着图案。突然，他注意到图案下面有行小字，是用红色的颜料写的，已经发黑了：“山神食魂，以人献祭，三年一轮，方可保望归庄平安。”

“三年一轮……” 林默喃喃自语，心里一沉。林溪失踪的时间，刚好是三年后的第一个月。难道她……

就在这时，他听到庙外传来脚步声。林默赶紧关掉手电筒，躲到石柱后面。庙门被推开了，走进来一个人，是赵桂兰的公公，那个老头。

老头手里拿着个篮子，篮子里装着些香烛和纸钱。他走到石台前，把香烛点燃，插在石台上的两个孔里。火光映在他脸上，显得很狰狞。

“山神爷，” 老头跪在地上，嘴里念念有词，“三年了，该给您送祭品了。这次的祭品年轻，魂魄新鲜，您可千万别生气，保佑望归庄平平安安的……”

林默躲在石柱后面，大气不敢出。他看着老头把纸钱烧了，烟雾缭绕，呛得他直咳嗽。老头猛地抬起头，看向石柱的方向：“谁在那里？”

林默心里一慌，转身想跑，但老头已经冲了过来。他手里拿着根木棍，朝林默挥过来。林默赶紧躲开，木棍打在石柱上，发出 “咚” 的一声。

“你是谁？为什么来这里？” 老头的眼睛通红，像是疯了一样，又挥着木棍朝林默打过来。

林默一边躲，一边从口袋里掏出多功能刀，打开刀刃：“我找我妹妹林溪！她是不是被你们当成祭品了？”

“祭品？” 老头愣了一下，然后冷笑起来，“没错，她就是祭品！谁让她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还想跑？山神爷要她的魂魄，谁也拦不住！”

“你们这群疯子！” 林默怒了，挥着刀朝老头冲过去。老头毕竟年纪大了，动作慢，被林默一脚踹倒在地。林默扑上去，按住老头的肩膀：“说！我妹妹现在在哪里？”

老头挣扎着，嘴里喊着：“山神爷会惩罚你的！你跑不掉的！望归庄的人，都得为山神爷献祭！”

就在这时，庙外传来赵桂兰的声音：“爹！你怎么样了？”

林默心里一惊，松开老头，转身朝庙门跑。他刚跑出庙，就看到赵桂兰站在门口，手里拿着把锄头，后面还跟着几个村民，都拿着农具，脸色阴沉地看着他。

“想跑？” 赵桂兰冷笑一声，“进了望归庄，就别想出去！你妹妹是祭品，你也一样！”

村民们慢慢围过来，把林默堵在中间。林默握紧手里的刀，看着眼前的人，心里又怕又怒。他知道，自己这次，可能真的要栽在这里了。

雾又开始浓了，慢慢把破庙和望归庄都笼罩起来。林默看着远处的雾，仿佛看到林溪的脸在雾里浮现，对着他哭：“哥，我好怕……”

他咬紧牙，举起刀，对着村民们大喊：“你们别过来！不然我对你们不客气！”

村民们停了一下，然后又慢慢往前走。赵桂兰的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不客气？在山神爷面前，你那点本事，算什么？”

林默的后背已经靠到了庙门，退无可退。他看着越来越近的村民，又看了看远处的雾，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他都要找到林溪，就算是死，也要和妹妹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