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红苗疆(一种冰冷)热门小说排行_完结版小说尸红苗疆一种冰冷
清朝苗疆村落大旱三年,村民夜拜枯井求雨,却挖出一具身着前朝官服、皮肤刻满暗红符咒的僵尸, 它双目紧闭却嘴角含笑,凡是靠近者皆无伤口而亡,面带一模一样的诡异笑容。 作为村中巫医的孙女,我奉命焚尸超度, 却在点火瞬间与僵尸同时睁眼—— 惊觉自己竟能与它共享五感,甚至读取它三百年前的记忆: 这具僵尸,正是当年为救全城百姓自愿被炼成尸蛊的……我的前世。焦土,龟裂,延伸至视野尽头,把苗疆往日翠绿的裙裾撕扯成褴褛的破布。三年了,天上那轮毒日头像是铸死了,纹丝不动,吝啬得不肯掉一滴眼泪。阿婆说,这是山神怒了,可我知道,寨子里最后一点能供奉的米粮,早在一年前就化作了敬神的青烟,山神怕是早就弃我们而去了。夜里,风都是烫的,裹着绝望的气息,吹过我家吊脚楼吱呀作响的竹廊。我,叶韵年,守着油灯枯坐,手里攥着一把干枯的草药,它们和我一样,失了水汽,奄奄一息。我是寨子的巫医孙女,认得草药,会念几句祖传的祛病咒,可在这连年大旱面前,我的那点微末本事,苍白得可笑。 楼下传来压抑的啜泣,是阿娘。阿弟躺在竹席上,额头滚烫,小脸烧得通红,嘴唇干裂起皮,呼吸微弱得像要随时断掉。水…家里最后半瓦罐水,清晨时就已喂了他,如今只剩罐底一点浑浊的泥浆。阿婆跪在角落里供奉的山神牌位前,佝偻的背影一动不动,咒语早已念尽,只剩无声的哀求。窗外,陡然响起沉闷的铜锣声,一声,两声,杂乱而急促,敲碎了死寂的夜。“井边!集合!去井边!” 寨老嘶哑的嗓音穿透门板,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我心头一跳。那口位于寨子中央的老井,干涸得井底都能晒出盐碱了,平日里大家避之不及,生怕勾起更深的绝望。 今夜这是…阿婆猛地站起身,深陷的眼窝里闪过一丝异光,她枯瘦的手抓住我的胳膊,力道大得惊人:“韵丫,走!山神…或许给指路了!”井边黑压压围满了人,火把噼啪燃烧,映着一张张被饥渴和苦难折磨得麻木的脸。铜锣声歇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只有火把燃烧的爆裂声,和粗重压抑的喘息。寨老站在井沿,一身褪色的土布褂子空荡荡挂在干瘦的身架上,他举起双手,声音因激动而尖利扭曲:“山神托梦!井底!井底有泉眼!挖!挖开它!”人群骚动起来,眼神里重新燃起近乎癫狂的希冀。几个精壮的后生,早已被干旱逼疯了心窍,闻言毫不犹豫地跳下深井,挥舞着锄头镐头,疯狂挖掘起来。我和阿婆挤在人群最前面。 井底沉闷的撞击声一声声传来,敲在每个人的心坎上。泥土和干涸的苔藓被不断抛上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井越挖越深,却丝毫没有水汽漫上的迹象。人群开始焦躁,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大。突然,“铿!”一声刺耳的金铁交击声从井底传来,震得人耳膜发麻。 “挖到石头了?”有人喊。井下的后生却停了动作,声音带着惊疑:“不…不是石头…是木头!好硬的木头!”“挖出来!快挖出来! ”寨老趴在井边,声嘶力竭。挖掘声再次响起,却变得小心而迟疑。很快,一口破旧却异常坚固的黑色棺木被井上的绳索拖拽上来,重重落在井边的空地上。 棺木上沾满了湿冷的泥土,却奇异的不见半点腐朽的痕迹,表面刻着密密麻麻无人能识的暗纹。一股难以言喻的阴寒气息,瞬间弥漫开来,压过了夜的燥热。围拢的人群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火把的光跳跃着,映得那棺木忽明忽暗。寨老眼神狂热,颤声道:“打开!山神的赐福一定在里面!”“寨老,这棺…邪性…”有老人试图劝阻。“打开!”寨老几乎是咆哮了。锄头撬棍抵住了棺盖,在一片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中,厚重的棺盖被猛地撬开,掀落在地。所有人,包括我,都屏住呼吸,伸长了脖子望去——棺内,躺着一具完整的尸身。身着前朝官服,青黑色的面料在火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泽。尸身并未腐烂,皮肤干瘪紧贴骨骼,呈现出一种暗沉的青铜色。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它裸露在外的皮肤上——脸、脖颈、手背——全部刻满了密密麻麻的暗红色符咒,那红色深暗得发黑,如同干涸凝固的血,扭曲盘绕,看久了竟让人觉得那些符号在缓缓蠕动。 它双目紧闭,面容却并非安详,嘴角极其诡异地上扬着,形成一个固定不变的、森然的微笑。 “这…这是什么…”有人声音发颤。死寂。连寨老都一时失语,怔怔地看着那具诡异的尸体。 突然,人群里最莽撞的后生阿鲁,像是被那笑容蛊惑了,痴痴地向前迈了一步,喃喃道:“他…他在笑什么…”他伸出手,似乎想去触摸那具古尸。“别碰! ”阿婆厉声喝道,猛地将我往后拉。但已经晚了。阿鲁的手指并未触碰到尸体,在距离尚有半尺之时,他的动作骤然僵住。脸上痴迷的表情凝固,然后,一点点转变,嘴角肌肉机械地、极其勉强地向上拉扯,扭曲成一个与棺中古尸一模一样的诡异笑容! 他的眼睛还圆睁着,里面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难以置信,但那笑容却牢牢钉在他的脸上,无比违和,无比骇人。然后,他直挺挺地向后倒去,“砰”地一声砸在地上,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变,眼神却彻底涣散。死了。没有任何伤口,没有任何挣扎,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带着那样一个惊悚的笑容,瞬间毙命!“啊——!”死寂被打破,人群爆发出惊恐至极的尖叫,瞬间炸开,疯狂向后退去,推搡着,践踏着,如同看见了最恐怖的噩梦。“尸煞!是尸煞!”阿婆死死攥着我的手臂,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寨老脸色惨白如纸,踉跄着后退,指着那棺材,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恐慌像瘟疫一样蔓延。那具躺在棺中的古尸,依旧闭着眼,嘴角含着那抹亘古不变的森然微笑,仿佛刚才轻而易举地夺走了一条性命,于它而言不过是一场无足轻重的游戏。接下来的两天,寨子彻底被死亡的阴影笼罩。 又有两个不信邪的、或是被恐惧逼疯的村民,试图靠近那口停放在井边空地的棺材,无一例外,皆在数步之外骤然僵住,脸上浮现那诡异的笑容后暴毙,死状与阿鲁一模一样。 枯井挖出笑面尸煞的消息,风一样传遍周遭的山寨,无人再敢靠近我们寨子。 连鸟雀都远远避开这片空域。第三日黄昏,寨老和几位族中长者,拖着沉重的步子,来到了我家吊脚楼下。“阿岩婆,”寨老的声音苍老而沙哑,带着绝望的乞求,“您是寨子里最懂这些的巫医了,您得想想办法…烧了它!对,只有烧了它! 请您…请您主持焚尸,超度亡魂,不然…不然我们寨子就真的完了!”阿婆沉默着,浑浊的眼睛望着远处停放的棺材,夕阳把那棺材染上一层不祥的血色。她久久没有言语。 阿弟在床上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气息更弱了。我猛地抬起头,看向阿婆,看向寨老,一股热血毫无征兆地冲上头顶。阿弟等不了了,寨子也等不了了。我是巫医的孙女,我认得所有辟邪的草药,我会念所有祖传的咒语!“我去。”声音冲出我的喉咙,干涩却坚定。所有目光瞬间集中在我身上。“韵丫!你胡说什么!”阿婆厉声喝止。“阿婆,我会净身咒,我会引火诀,我知道怎么布辟邪圈!”我挺直脊背,强迫自己不去看那口棺材,声音却在微微发颤,“总得有人去做。阿弟…等不起了。”寨老看着我,眼神复杂,最终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韵丫头…寨子…拜托你了。”阿婆死死盯着我,眼中有剧烈挣扎,最终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悲凉和一种我看不懂的凝重。她没再反对,只是颤巍巍地起身,从里屋一个上了锁的旧木箱最底层,取出一小包东西,塞进我手里。 那是一小包磨得极其细腻的朱砂,和几张画着古老繁复符咒的黄色符纸,触手冰凉。 “守住心神,韵丫,”她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点火之前,决不能退!”我重重点头,将朱砂和符纸紧紧攥在手心,那冰凉的触感稍微压下了我狂跳的心脏。夜幕彻底落下。井边空地中央,那口黑棺静静地躺着,像一头蛰伏的巨兽。周围堆满了寨民们搬来的干柴,泼上了仅剩的、珍贵的火油,气味刺鼻。我独自一人,一步步走向柴堆。火把在我手中跳跃,将我孤单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投射在棺材那刻满血符的表面上,扭曲晃动。夜风呜咽,掠过枯死的树梢,像是无数亡魂在低语。我能感觉到,棺材里的“它”,即使在沉睡中,也散发着一种无形的、令人心智混乱的冰冷压力,试图钻入我的脑海。 我口中飞快地念诵着阿婆教的净心咒,牙齿不受控制地轻轻打颤。按照阿婆的嘱咐,我绕着柴堆缓慢行走,每七步,便用朱砂在地上点下一个印记,同时将一张符纸压在印记之上。每落下一个朱砂点,周围的寒意似乎就加重一分,那无形的压力也越发清晰。终于,最后一个符点落下。我站定在棺木头部的位置,深吸一口一口灼热而充满油味的空气,举起了火把。柴堆泼了油,遇火即燃,瞬间腾起熊熊烈焰,热浪扑面而来,灼得皮肤发痛。火光冲天,将棺材和我的身影完全吞噬,也照亮了棺内那具身着前朝官服的干尸。烈焰舔舐着棺木边缘,发出噼啪的爆响。 浓烟滚滚上升。我死死盯着棺中的它,念诵着超度的经文,声音在高温中扭曲变形。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一直紧闭双目的干尸,在那跳跃的火光映照下,那双空洞干瘪的眼窝,猛地睁开!没有眼球,只有两团浓得化不开的、纯粹的黑暗,如同两个深不见底的漩涡。 几乎是同一瞬间,我感觉到一股无法形容的、蛮横至极的力量猛地撞入我的脑海,剧痛让我不受控制地也睁大了眼睛——视线与之对上!轰——!世界消失了。火焰的灼热,浓烟的呛咳,柴堆的爆裂声…所有一切感官瞬间离我远去。取而代之的,是冰冷! 刺骨的冰冷,从四肢百骸弥漫开来,仿佛被埋藏在极寒的冰窖深处已达数百年之久。 皮肤感受到的不再是火焰的灼烫,而是周围潮湿冰冷的泥土气息,以及身上那件厚重官服僵硬冰冷的触感。我能“感觉”到身下坚硬冰冷的棺木内壁,能“感觉”到皮肤上那些深刻符咒传来的细微刺痛和束缚感。不,不是我。是它! 是这具僵尸的感觉!同时,无数混乱破碎的画面、声音、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流,强行涌入我的意识,疯狂冲撞撕扯——冲天的火光,不是焚尸的火,是战火!城墙塌陷,箭矢呼啸,百姓凄厉的哭喊…*一个身着类似袍服、面容模糊却气息威严的中年男子,紧紧抓着“我”的手臂,声音焦急绝望:“…城破在即,唯有此法…或可一试…救救他们…”*剧烈的痛苦!仿佛每一寸骨骼都被打碎,每一根血管都被注入熔岩又瞬间冰冻!黑暗,无尽的黑暗和封闭…*深深的、扭曲的执念,如同跗骨之蛆,缠绕着最后一丝清醒的意识:“守住…守住…”*这些不属于我的记忆和感官,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几乎要将“叶韵年”这个存在彻底淹没、冲散。 在那意识即将彻底沉沦于三百年前的黑暗与冰冷之际,一个清晰的、属于我自己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混乱,惊悚地浮现——这冰冷…这官服…这执念…这具僵尸…焚尸的火焰在我体外熊熊燃烧,而我,却在它的体内,经历着它的过去。剧烈的感官错乱和意识冲击让我无法思考,只能被动地承受着这一切。在那纷乱破碎的记忆碎片最深、最核心处,我触摸到了一份决绝、一份牺牲、一份被漫长时光和痛苦炼化得面目全非的——自愿。 为了身后那座城,为了那些哭喊的百姓。是…自愿的。这个认知带来的惊骇,远超看见它睁眼的瞬间。也就在这个念头浮现的刹那,两段截然不同的视野开始疯狂交织闪烁——一边是冲天烈焰我的视觉,一边是冰冷棺木内的黑暗它的感知。 两股意识在烈焰的灼烧和冰冷的禁锢中剧烈地拉扯、碰撞。仿佛过去了无比漫长的时间,又仿佛只是一瞬。最后,所有的混乱、所有的画面、所有的感官,猛地定格、收缩、融合! 我?清晰地“看”到——三百年前,“我”平静地躺入这口特制的棺木,皮肤被尖锐的法器刻下无数镇魂亦炼魂的血色符咒,最后映入“我”眼帘的,是那位中年术士充满悲悯与决绝的眼睛,和他缓缓盖上棺盖时,那一声沉重压抑的叹息。 “……以身为蛊,镇此一地……苦了你了……”棺盖合拢,永恒的黑暗与封闭降临。 而与此同时,外界,现实之中——柴堆仍在燃烧,发出巨大的爆裂声。寨民们围在远处,惊恐地看着火焰中的我。在他们的视角里,我只在点火后僵立了一瞬。然后,他们看到站在火堆前的我,身体猛地剧烈颤抖起来,像是发了癔症。再然后,他们看到——火焰中的我,脸上那极度惊骇、痛苦、挣扎的表情,一点点消失,褪去。 我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向上牵起。最终,定格成了一个……与棺中那具古尸,一模一样——森然、诡异、凝固不变的……微笑。 我站在原地,烈焰炙烤着我的裙摆,发出焦糊味。但我感觉不到烫。我只感觉到冰冷的棺木,深刻的符咒刺痛,以及……三百年前,那场献祭最后留下的,那抹平静又扭曲的——笑意。 我叶韵年?看着远处惊恐万状的寨民,看着这燃烧的世界。嘴角的笑容,固定着。 脑海深处,一个冰冷沉寂了三百年的意识,似乎因这火焰的灼烧、因这具意外连接的血肉身軀,缓缓地、碎裂地……苏醒了。 “……是……你……”“……回……来了……”那声音并非通过耳朵传来,而是直接在我脑海深处响起,如同冰层碎裂的嘶哑回响。它不属于任何我所知的语言,却又能被我诡异的理解——一种冰冷、古老、充满无尽倦怠却又带着一丝奇异波动的意识流。 “……是……你……”“……回……来了……”火焰还在疯狂舔舐着棺木,灼热的气浪扭曲着空气,木材噼啪作响,油脂燃烧发出滋滋的声音。浓烟呛得我几乎窒息,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瞬间被高温蒸干。但这些感觉变得遥远而模糊,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 更清晰、更尖锐的是另一种感知——皮肤上那些深刻符咒传来的灼痛并非来自火焰,而是来自它们本身存在的诅咒之力,官服厚重僵硬的触感,以及四肢百骸被禁锢了三百年的冰冷和麻木。我能“感觉”到身下棺木的每一寸木质纹理,甚至能“感觉”到火焰正试图吞噬这具坚不可摧的躯壳,却一时难以真正损伤分毫。 一种源自本能它的本能?的、对火焰的极致厌恶和轻蔑的情绪,混杂着一丝被惊扰沉睡的暴戾,缓缓升起。但同时,又有另一种情绪在挣扎——那是“叶韵年”的恐惧、震惊和彻底的混乱。 “不…不是我…放开我!”我在内心尖叫,试图夺回身体的控制权,试图摆脱那固定在我脸上的、不属于我的诡异笑容。我的肌肉绷紧,想要后退,想要逃离这片火海,却发现双腿如同灌了铅,牢牢钉在原地。抬起一只手,想要抹去脸上那可怕的笑容,手指却只是在脸颊旁颤抖,无法完成这简单的指令。我的身体,仿佛不再完全属于我。 那种感觉诡异得令人疯狂——我像是被困在一个同时播放着两场截然不同电影的影院里。 一场是现实:冲天的火光、惊恐的村民、灼热的痛苦;另一场是它他? 忆碎片:黑暗、封闭、冰冷的禁锢、刻骨铭心的痛苦、还有那最后沉重的嘱托和牺牲的决心。 两股意识流在我脑海里疯狂冲撞、撕扯。 “……守…守住……” 那个冰冷的声音再次断断续续地响起,带着一种跨越了三百年的执拗和迷茫。“……城……百姓……”更多的碎片涌来:饥饿。 不是胃囊的空虚,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对某种特定能量的渴求。 仿佛整个存在都在叫嚣着需要填补。 井…阴脉…节点…需要镇守…不能离开…靠近者…威胁…清除…笑容…是警告…亦是…同化? …我猛地“明白”了阿鲁和另外两个村民的死因——并非简单的攻击,而是这种诡异存在的自卫机制?或者说,是一种无意识的“能量”掠夺? 他们的生命力在瞬间被抽干,而脸上凝固的笑容,或许是死亡瞬间被那种冰冷的意识碎片所侵染同化的结果?而我现在,正在经历比那深刻千万倍的“同化”!“韵丫!! ”一声凄厉的、撕心裂肺的呼喊穿透了层层混乱,像一根针,狠狠扎进了我几乎要涣散的意识。是阿婆!她挣脱了搀扶她的人,踉跄着向前冲了几步,枯瘦的脸上老泪纵横,眼中充满了无法形容的惊恐和绝望。她看到了我脸上那凝固的笑容,看到了我僵立不动的异常。“韵丫!醒来!守住灵台!别被它拖进去!!”阿婆的声音尖利,带着某种巫祝的力量,试图唤醒我。阿婆的呼喊像是一道微光,在无尽的冰冷黑暗中给了我一个短暂的锚点。叶韵年!我是叶韵年!巫医的孙女! 我要救阿弟!我要活下去!我拼命集中那所剩无几的、属于我自己的意志力,试图对抗那潮水般涌来的冰冷意识和感官。或许是阿婆的呼喊起了作用,或许是我的求生意志在关键时刻爆发,也或许是…这具尸蛊之躯与我的连接本身就有某种不稳定性? 那冰冷的意识流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滞涩。就在这一瞬间! 我猛地夺回了一丝对身体的控制权——不是全部,不足以让我移动或说话,但足以让我……闭上眼睛!强行切断那与僵尸对视的、作为意识通道的视觉连接!轰——! 又是一阵天旋地转。那冰冷的棺木触感、官服的僵硬、符咒的刺痛感潮水般退去,虽然并未完全消失,像是变成了背景噪音。而现实的灼热、呛咳、火焰的爆裂声猛地被放大,变得无比清晰。我脸上的肌肉一松,那凝固的诡异笑容终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因极度痛苦和恐惧而扭曲的表情。“呃啊——”我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哑的痛呼,身体一软,向后踉跄跌倒,脱离了最灼热的火焰范围,重重摔在滚烫的地面上。 裙摆边缘已经被燎着,冒着黑烟。“快!救人!”寨老惊恐的叫声响起。几个胆大的后生,虽然吓得腿软,但看到我跌倒,还是咬着牙冲了上来,七手八脚地将我拖离了火堆,扑灭我裙摆上的火星。我瘫软在地,剧烈地咳嗽着,大口呼吸着混合了烟尘和热浪的空气,肺里如同火烧。眼前阵阵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但比肉体更痛苦的是精神上的冲击。 刚才那短短一瞬的经历,已经在我脑海里刻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记。 那种冰冷、那种禁锢、那种不属于我的记忆和情绪,依然像毒蛇一样缠绕着我的意识。 我能感觉到,它…还在那里。那种诡异的连接并没有因为我闭上眼睛而完全切断。 它变成了一根极细极冷的丝线,依旧链接着我的大脑深处,若有若无。 我甚至能模糊地感知到火焰灼烧棺木时,它那具身体传来的细微“不适”,以及一种沉寂的、漠然的“注视”。“韵丫!韵丫!你怎么样?”阿婆扑到我身边,枯瘦冰凉的手颤抖着抚摸我的脸颊,检查我的情况。她的手指在我眼前晃动,试图确认我的神智。“阿…阿婆…”我艰难地开口,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它…它…”我想说它醒了,想说它能控制我,想说那些记忆…但巨大的恐惧和混乱让我语无伦次。阿婆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我,仿佛要看进我的灵魂深处。她猛地撕开我胸前被烤焦的衣襟,露出锁骨下方的一片皮肤。 周围传来倒吸冷气的声音。我也低头看去。只见那原本光洁的皮肤上,不知何时,竟然浮现出了几道极淡、极细的暗红色纹路!那纹路的走向和形态,竟然与那僵尸皮肤上刻画的符咒,有几分诡异的相似!虽然极其浅淡,仿佛随时会消失,但它确实存在!“尸咒印…”阿婆的声音充满了绝望和一种果然如此的颤栗,“它…它标记了你…通过血裔…通过那双眼睛…”血裔?眼睛? 我猛地想起点火前与它那短暂的对视,想起那两团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漩涡。 还有阿婆的话…“通过血裔”?难道…就在这时,柴堆方向传来一阵更大的爆裂声和惊呼! 我们猛地抬头望去。只见燃烧的火焰似乎达到了某个临界点,或者是泼洒的火油终于彻底引燃了干柴,火势轰然变得更加猛烈,几乎将整个棺材完全吞没! 高温让周围的空气都扭曲起来。然而,就在这冲天烈焰中,异变再次发生! 那具躺在棺木中的僵尸,那具本该被烈火焚毁的尸身,竟然在火焰中猛地坐了起来! 它的动作僵硬而缓慢,却带着一种无可抗拒的力量感。熊熊火焰缠绕着它,舔舐着它青黑色的官服和刻满血符的皮肤,发出滋滋的声响,却似乎无法立刻将其点燃毁灭。 官服在火中泛着幽冷的光泽,那些暗红色的符咒在火光映照下,仿佛活了过来,缓缓流动! 它依旧闭着眼睛或者说,那两团黑暗隐藏在了眼皮之下?,但那张干瘪的脸上,那抹诡异的笑容在跳跃的火光中显得愈发森然可怖。它就这么直挺挺地坐在燃烧的棺材里,无视周身烈焰,仿佛一尊从地狱火海中升起的魔神。“啊——!尸变了!烧不死!! ”村民们彻底崩溃了,发疯似的向后退去,哭喊声、尖叫声响成一片。 有人甚至吓得瘫软在地,屎尿齐流。寨老面无人色,被族人搀扶着连连后退,嘴唇哆嗦着,只会重复:“完了…完了…”阿婆死死抓着我的胳膊,枯瘦的身体因为恐惧和某种决绝而颤抖。她看着火焰中坐起的僵尸,又低头看看我锁骨下浮现的淡红咒印,眼中闪过极其复杂的光芒。火焰中的僵尸,静静地“坐”了一会儿。仿佛在适应,在感知。然后,它那僵硬的脖颈,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没有眼睛,但它面向的方位…赫然是我所在的方向!尽管闭着眼,我却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冰冷的“注视”再次聚焦在我身上,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具有…针对性。那根连接着我们意识的冰冷丝线,骤然绷紧! 一段更加清晰、却也更令人心悸的意念流,跨越火海,的脑海:“……血…脉……”“……容器……”“……归来……”伴随着这断断续续的意念,是一股更加强大的、试图再次侵占我意识的冰冷力量!我头痛欲裂,忍不住抱住头发出痛苦的呻吟。锁骨下的咒印似乎也微微发热。“孽障!休想! ”阿婆猛地将我护在身后,她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陈旧古老的银质小刀,刀刃上刻着繁复的苗疆符文。她毫不犹豫地用刀尖划破自己的掌心,鲜血瞬间涌出。 她以血为媒,在空中急速画着一个又一个古老的辟邪血符,口中念诵着音调古怪、苍凉而充满力量的咒文。那咒文与我平时学到的截然不同,充满了原始而蛮荒的气息。随着她的咒语,那些悬浮在空中的血符散发出微弱的红光,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阻隔在我与那僵尸之间。那试图涌入我脑海的冰冷意识流,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血符屏障干扰了一下,变得略微迟滞。火焰中的僵尸,似乎“察觉”到了阿婆的阻碍。它那凝固的笑容似乎更深刻了一些。然后,它缓缓地…抬起了它那只干枯的、刻满符咒的右手,对着我们的方向,轻轻向前…一推! 没有任何声音,也没有任何气流。但阿婆闷哼一声,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画出的血符瞬间溃散!她整个人向后倒飞出去,撞在身后不远处的竹篱笆上,哇地吐出一口鲜血,委顿在地。“阿婆!!”我失声尖叫,想要爬过去。然而,那股冰冷的意识失去了阻碍,以更凶猛的气势冲入我的脑海!这一次,不再是碎片化的记忆和感觉。我“看”到的,是三百年前,清晰的“我”的视角:“我”站在一座古老的苗疆城池的城墙上,城外是黑压压的敌军,旌旗招展,刀枪如林,杀气冲天。城内是面黄肌瘦、拖家带口、眼中充满绝望的百姓。 一个身着祭司服饰、面容与阿婆有几分依稀相似、却更加威严苍老的老者,官服、目光睿智却充满悲壮的中年男子正是之前记忆碎片中出现的那位站在“我”面前。 老祭司声音沉痛:“…敌军围城三月,城中粮尽援绝,瘟病横行…唯有启动上古禁术‘尸蛊成城’…以一人之身,纳万千疫病死气,化为尸蛊,镇于城心地脉节点,可护一城百姓周全,逼退敌军…然,施术者将永世承受阴煞蚀体之苦,魂困尸身,不得轮回…”中年男子看向“我”,眼神复杂:“…叶将军,你是此地守将,身负皇命,亦血脉特殊…此术…唯有你…”“我”的目光扫过城下那些绝望的百姓,看到哭泣的孩童,看到奄奄一息的老人…“我”的脸上露出了决然,缓缓点头:“…若以叶某一人,可换满城生灵…叶某,愿为尸蛊。 被刻下无数束缚和转化符咒…意识在极致的痛苦中逐渐沉沦、扭曲…最后被放入特制的棺木,实则是地脉阴气最盛的节点之下…永恒的黑暗和禁锢降临…原来…是这样…它不是恶鬼,不是邪煞。它是三百年前的守城将军叶…一段模糊的印记闪过,似乎是名字,却被巨大的痛苦淹没,是为了拯救满城百姓,自愿承受无尽痛苦,被炼成的…尸蛊! 那笑容…或许并非诡异,而是他承受极致痛苦时面部肌肉的凝固,或是炼尸过程中产生的某种扭曲的仪式表情?又或者,是漫长禁锢中意识逐渐崩坏后的产物? 而那口枯井,根本不是什么泉眼,而是镇压他、同时也是他借此吸收地脉阴气维持尸蛊存在的阵法节点!村民们的挖掘,阴差阳错地破坏了这个持续了三百年的封印!干旱…难道也与封印松动、尸蛊现世,大量吸收地脉水汽阴气有关?无数的信息和疑问几乎要撑爆我的脑袋。 而更让我浑身冰冷的是——血脉!容器!归来!他把我当成了什么? 因为他是我三百年前的…前世?所以我的血脉能与他产生共鸣?能承受他的意识? 他想要借助我的身体…“归来”?就在这时,柴堆的火焰因为燃烧到了极致,开始渐渐减弱。 棺材已经被烧得焦黑破裂,但坐在其中的僵尸,除了官服有些焦痕,皮肤被熏得更黑之外,竟似乎毫发无损!那些暗红色的符咒在焦黑的皮肤下,反而显得更加醒目诡异。 它放下了抬起的手,再次缓缓地、僵硬地…试图从残破的棺木中…站起!每动一下,都发出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般的咔咔声。村民们已经吓破了胆,连滚带爬地逃向更远的地方,只剩下几个最胆大的、以及受伤的阿婆和瘫软的我还在近处。 寨老面如死灰,喃喃道:“山神…这不是山神的赐福…这是…灾厄啊…”僵尸,彻底站了起来。它站在即将熄灭的余烬和焦黑的木炭之上,身高远超常人。 干瘪的身躯裹在焦黑的官服里,刻满血符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它微微歪着头,似乎还在“感知”和“适应”。然后,它迈出了第一步。跨出了燃烧殆尽的柴堆。 它的脚步沉重而僵硬,落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仿佛敲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它前进的方向,依然明确地…朝着我而来。那冰冷的意识连接更加清晰,带着一种原始的、近乎本能的吸引和渴望,拖拽着我的意识。 “韵丫…跑…”阿婆虚弱地喊道,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又吐出一口血。跑?我也想跑! 可是我的身体因为之前的冲击和恐惧而脱力,更因为那无处不在的冰冷意识的拖拽,根本使不上力气。我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具代表着三百年前牺牲与当下恐怖的存在,一步,一步,僵硬地、缓慢地,却无可阻挡地向我逼近。它脸上那凝固的笑容,在月光和余烬的火光下,放大成我视野中唯一的、令人窒息的梦魇。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真实而冰冷。而比死亡更可怕的,海中不断回响的、源自“前世”的冰冷呼唤:“……归来……”“……合一……”它的影子,已经笼罩了我。那阴影覆压下来,带着一股陈腐了三百年的泥土腥气,混杂着火焰灼烧后的焦糊味,还有一丝…极淡极淡,却萦绕不散的药草苦味。 那是炼尸时浸入骨殖的味道。冰冷的“注视”如同实质,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 锁骨下的咒印灼灼发烫,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死死焊在我的皮肉上,成为连接两个时代、两个意识的丑陋脐带。 我能“听”到它僵硬的关节在移动时发出的、细微的“咯啦”声,如同枯枝被踩断。 我能“感觉”到它脚下焦黑土地的每一寸不平。 地感知到它那沉寂了三百年的、近乎停滞的“思维”——一片无边无际的、冰冷的黑暗荒漠,唯有一点执念如同风化的石碑般矗立:守住。以及…对新鲜血肉、对同源气息的本能渴望。 “……容器……”那意念再次响起,比之前清晰了不少,带着一种古老的审视和…确认。 它的手,那只干枯得只剩皮包骨、刻满暗红咒文的手,缓缓抬了起来,五指微曲,朝着我的头顶伸来。动作并不快,却带着一种无可抗拒的、法则般的沉重。我浑身冰凉,血液仿佛都凝固了。想尖叫,喉咙却被无形的恐惧扼住,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想后退,四肢却软得如同烂泥,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 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代表着死亡和诡异同化的手,一点点靠近。 死亡的寒意已经撩起了我额前的碎发。 “嗡——嘛——呢——叭——咪——吽——”一声苍老、嘶哑,却异常坚定的六字大明咒,如同破晓的钟声,骤然在我身后响起!是阿婆!她不知何时强撑着坐了起来,背靠着破损的竹篱笆,满脸是血,却双手艰难地合十结印,浑浊的双眼爆发出惊人的亮光,死死盯着那具僵尸。每一个音节都仿佛耗尽她全部的气力,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净化之力。 咒音入耳,我脑海中那冰冷的意识流像是被滚烫的烙铁烫了一下,猛地一缩! 僵尸伸向我的手,也骤然停顿在半空。它那凝固的笑容似乎僵硬了一瞬,头颅极其缓慢地、咔咔地转向了阿婆的方向。那股笼罩我的冰冷压力瞬间减轻了不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