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一生见证五代兴亡(朱三刘崇)在哪看免费小说_最新章节列表我用一生见证五代兴亡(朱三刘崇)
**第三章 叛巢投唐帜,赐名“朱全忠”**——张居翰手记·天成二年腊日,洛阳思善门外,雪压旧宫,万籁俱寂。 我呵笔于冰案,指僵如铁,而旧事滚烫。 **(一) 引子·雪夜冰鉴**天成二年(公元927年)的腊日,洛阳城沉浸在一种虚假的祥和中。 新朝(后唐)的都城,宫阙巍峨,却掩不住骨子里的萧瑟。 窗外大雪纷飞,天地间一片苍茫死寂,唯有风卷雪粒扑打窗棂的沙沙声,如同无数冤魂在低语。 值房内寒气彻骨,案上墨砚早己冻结。 一只残破的铜脚炭盆里,炭火半青半红,苟延残喘地散发着微弱的热量,非但驱不散寒意,反在墙壁上投下跳跃不定、如同鬼魅的阴影。 我斟了一盏劣质的浊酒,酒液浑浊,面上竟也结了一层薄薄的冰碴。 举杯独酌,浑浊的酒液映出我沟壑纵横的老脸,浑浊的双眼。 恍惚间,那冰封的酒面上,竟似映出三重人影:一个是今日枯槁衰朽、苟延残喘的白发老阉;一个是三十年前同州城下,那个青衣小帽、在血火边缘挣扎求生、眼神惊惶的年轻宦官;还有一个……便是那搅动天下风云、如今早己尸骨成灰的朱温! 他那双狼顾鹰视的黑眸,隔着三十年的风雪,依旧穿透时空,冷冷地注视着我。 我举杯,冰凉的酒盏贴着干裂的嘴唇,却未饮下。 这杯酒,敬向三十年前那个风雪交加、决定了乱世走向的夜晚——中和二年九月初三,同州城头,那个“赤蛇”咬断旧链、投向新主的夜晚。 酒面上的薄冰,刺骨冰凉,恰似那一年,同州城下,初冬降临时的严霜,覆盖了血污,也掩盖了无数不可告人的交易与背叛。 **(二) 同州·困兽犹斗·寒霜下的抉择**中和二年(公元882年)九月初三,同州城。 朔风如刀,卷起城头的黄沙和枯草,抽打在脸上生疼。 残阳如血,泼洒在残破不堪的城垣上,将那些断裂的雉堞、焦黑的梁木染成一片凄厉的暗红,如同凝固的血痂。 朱温(此时尚未改名)那件暗红色的战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像一面在绝望中挣扎、将熄未熄的残破战旗。 我,张居翰,裹紧了单薄的衣袍,双手冻得几乎失去知觉,正在城楼箭垛的背风处,借着最后一点天光,清点着即将呈递给河中节度使王重荣的降表附件。 名册上,歪歪扭扭地记录着一千三百二十七名还能勉强拿起武器的士兵名字(其中大半是臂刺赤蛇的新兵),战马栏里只有二百零一匹瘦骨嶙峋、伤病缠身的驽马,粮草一项更是触目惊心——仅存粟米不足三百斛,粗盐数袋,仅够城中数千人(包括老弱妇孺)支撑七日! 绝望的气息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每一个人的咽喉。 朱温独自一人,伫立在城墙一处巨大的坍塌缺口处。 缺口外,是王重荣连绵不绝、旌旗招展的围城大营,营中炊烟袅袅,隐约传来战马的嘶鸣,与同州城内的死寂形成地狱与天堂的对比。 他背对着我,身影在血色残阳的逆光中,显得异常高大,却又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孤绝。 寒风卷起沙尘,迷了我的眼。 待我揉眼再看时,朱温不知何时己转过身,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正穿透暮色,落在我身上。 “张居翰。” 他开口了,声音被风吹得有些飘忽,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我连忙放下名册,躬身:“将军。” 他没有立刻说话,目光越过我的头顶,投向城内。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残破的街道上,饥饿的士兵抱着长矛蜷缩在墙角,眼神空洞;面黄肌瘦的妇孺相互搀扶着,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几缕稀薄得几乎看不见的炊烟,从几处尚有人烟的破屋中升起,仿佛随时都会被这凛冽的朔风吹断。 整个同州城,如同一座巨大的、行将就木的坟墓。 “你信天命吗?” 朱温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难以捉摸的意味,仿佛在问天,又仿佛在问我。 天命? 我袖中,昨夜他单独召见我时塞给我的那把冰冷匕首,此刻正紧贴着我的小臂,传递着铁器的寒意。 他当时的话言犹在耳:“拿着,防身。 同州城破在即,乱军之中,谁也保不了谁。” 那并非关怀,而是一种冰冷的提醒:要么跟他走到底,要么……自生自灭。 我下意识地攥紧了袖中匕首粗糙的木柄,冰冷的触感让我稍稍定神。 深吸一口带着尘土和绝望味道的寒气,我抬起头,迎向他审视的目光,声音干涩却清晰:“奴婢……不信天命。” 我顿了顿,一字一句,如同赌咒:**“奴婢只信将军。” **这句话出口,连我自己都感到一丝惊悸。 信他? 信这个随时可能为了活路而将所有人拖入深渊的枭雄? 但在这绝境之中,除了将命运押在他身上,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朱温听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像是笑,又像是某种更复杂的情绪。 他没有对我的“忠诚”表示赞许,反而转过身,再次望向城外王重荣那灯火渐起的营盘,手指无意识地、一下下地敲击着冰冷的城砖,发出笃笃的轻响。 “黄巢若胜,” 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声音低沉而缓慢,每个字都像在冰面上凿洞,“我等终是贼寇,史书里遗臭万年,子孙永世不得翻身。” “王重荣若胜,” 他敲击城砖的手指停顿了一下,“我等或可摇身一变,成为‘反正功臣’,封妻荫子,享一时富贵……”他猛地转过身,目光如电,死死盯住我,仿佛要穿透我的灵魂:**“但也可能——只是他刀下待宰的猪羊! 是安抚朝廷、平息物议的替罪羊!” **他向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带来巨大的压迫感,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所以,我选第三条路!” ****“不靠黄巢的残羹,不赌王重荣的良心!” ****“我自己——赌命!” ****“赌他王重荣需要我这把刀! 赌这大唐的朝廷,还舍不得我这颗能咬人的棋子!” **赌命!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炸响在暮色沉沉的同州城头。 风更急了,卷起他暗红的披风,像一面在血与火的赌局中,悍然翻开的、决定生死的底牌! 那一刻,我清晰地看到,他眼中燃烧的不再是困兽的绝望,而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对掌控自身命运的渴望,以及对更大赌注的贪婪! 同州,己不再是他的牢笼,而是他投向更大赌桌的跳板! 而我袖中的匕首,和他掌心即将按下的血印,都将成为这场惊天豪赌的见证与祭品。 **(三) 血溅帷幄·蛇噬旧主**决定命运的三更鼓声,终于在死寂的同州城中艰难地响起,余音被无边的黑暗和寒风迅速吞噬。 夜,浓得如同化不开的墨汁。 朱温的亲信核心如同鬼魅般在防御使府邸的阴影中集结:朱存、葛从周、霍存、张归霸、张归厚、李唐宾,还有我这个提着微弱灯笼、负责引路和善后的“刀笔吏”。 七人,加上朱温,八条身影,沉默如铁,只有压抑的呼吸和衣甲摩擦的细微声响。 灯笼昏黄的光晕在冰冷的空气中摇曳,勉强照亮脚下坑洼不平的石板路。 灯光扫过他们腰间悬挂的兵刃,刀锋在昏暗中反射出幽冷的、一闪而逝的寒芒,如同垂死挣扎的萤火虫。 目标明确:监军严实下榻的别院。 严实,黄巢的心腹爪牙,被派来监视朱温这柄越来越难以控制的“利刃”。 他仗着黄巢的宠信,在同州作威作福,骄横跋扈到了极点。 就在昨日,他还以“动摇军心”为由,当众斩杀了两个因粮饷短缺而略有微词的队正! 其暴虐残忍,早己引得军中怨愤沸腾。 杀他,是向王重荣纳上的最有力投名状,也是斩断与黄巢最后一丝情分的必要之举,更是凝聚同州残部、扫清内部障碍的关键一步! 别院门口,两个抱着长矛、倚着门框打盹的守卫,在葛从周和霍存闪电般的突袭下,连哼都没哼一声便被扭断了脖子,软软地瘫倒在地。 张归霸、张归厚兄弟如同狸猫般敏捷地翻墙而入,悄无声息地打开了沉重的院门。 朱温一马当先,朱存、李唐宾紧随其后,我提着那盏如同招魂灯般的灯笼,屏住呼吸,跟在最后。 内室灯火通明,与外界的黑暗死寂形成鲜明对比。 浓烈的酒气、脂粉香和一种奢靡的暖风混合着呕吐物的酸臭味,从门缝里钻出来。 里面传来女子放浪的娇笑和严实粗嘎的醉语。 朱温没有丝毫犹豫,抬脚,“砰”地一声踹开了虚掩的房门! 眼前景象不堪入目:严实袒胸露腹,醉眼朦胧地斜倚在胡床上,一个衣衫不整、浓妆艳抹的歌妓正被他搂在怀里灌酒。 突如其来的巨响和寒风让两人都惊愕地抬起头。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那歌妓的瞳孔因极度惊恐而骤然放大,张开涂满胭脂的嘴,一声凄厉的尖叫即将破喉而出!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朱存如同猎豹般扑上! 一只蒲扇般的大手死死捂住了歌妓的口鼻,将她所有的尖叫和挣扎都扼杀在喉咙深处! 另一只铁臂则将她整个人死死箍住,动弹不得。 严实的酒意瞬间吓醒了大半! 他猛地推开怀中的歌妓(被朱存死死捂住),醉眼圆睁,下意识地去摸枕边的佩剑,口中含糊不清地怒喝:“谁?! 大胆……”他的话音未落! 朱温动了! 没有怒吼,没有斥责,只有最简洁、最致命的杀意! 他一步跨到胡床前,手中那柄不知斩杀过多少亡魂的环首刀,在满室烛火映照下,划出一道炫目、凄厉、快到极致的寒光! 刀光过处,空气仿佛都被撕裂! “噗——嗤——!” 一声沉闷而令人牙酸的利刃切割皮肉骨骼的声响! 严实那颗因惊骇和愤怒而扭曲的肥硕头颅,带着喷溅的血泉,如同一个沉重的皮球,从胡床上滚落下来! “咚”的一声闷响,砸在冰冷的地砖上,兀自瞪着那双充满难以置信的醉眼,望向自己那具依旧挺坐在胡床上、颈腔血如泉涌的无头身躯! 滚烫的鲜血如同泼墨,瞬间溅满了朱温的半边脸颊、战袍的前襟! 浓烈的血腥味瞬间压倒了所有的酒气和脂粉香! 朱温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抬手,用沾染着鲜血的手背,极其随意地抹了一把溅到眼睛附近、影响视线的血污。 那动作,平静得近乎冷酷,仿佛只是拂去一抹碍眼的灰尘。 抹去的,不仅是血迹,更是他“黄巢麾下大将朱温”的旧身份! 从此,他与“大齐”彻底割裂! 他看都没看地上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和无头尸身,声音低沉而稳定,如同在发布一道最寻常的军令:“首级割下,悬于城门旗杆。” “尸身拖出去,喂野狗。” “天亮之前,”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惊魂未定的众人,最终落在我惨白的脸上,“开城——降唐!” **(西) 血书盟誓·烙印同谋**严实别院的血腥气尚未散尽,防御使府衙的书房内,烛火通明。 朱温端坐案后,脸上、手上的血迹己被草草擦拭,但暗红战袍上的大片血污依旧刺目惊心。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和一种山雨欲来的紧张。 我铺开一张质地粗糙但己是同州能找到的最好的白麻纸,研好墨,执笔在手,准备书写那份决定所有人命运的降表。 笔尖饱蘸浓墨,悬停在纸面上方,微微颤抖。 降表的内容早己在朱温心中,措辞需极尽恭顺谦卑,表达“迷途知返、弃暗投明”之意,并详述同州军资、户口、土地情况(即我下午清点的那份清单),以示诚意。 “将军,可以落笔了。” 我深吸一口气,稳住手腕。 然而,朱温却忽然伸出手,一只沾着未净血污的大手,按在了雪白的纸角上,留下一个淡淡的红印。 他抬起头,目光如炬,盯着我,声音不容置疑:**“不用墨。” **他缓缓摊开自己刚刚抹过血污的右手掌心,那里还残留着严实的血迹。 **“用血。” **用血?! 我心头剧震! 血书! 这不仅是一份降表,更是一份以血为证的盟誓,一份无法洗脱的投名状! 它将同州城、将朱温、将他麾下的所有人,彻底绑在王重荣的战车上,再无回头路! 朱温没有丝毫犹豫。 他拿起案上用来裁纸的锋利小刀,毫不犹豫地在自己左手掌心划开一道深深的口子! 殷红的鲜血瞬间涌出,顺着掌纹流淌,滴落在案几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 他眉头都没皱一下,将流血的手掌用力按在了降表末尾预留的空白处! 一个清晰、完整、带着温热湿气的血手印,如同怒放的红梅,烙印在白纸之上! 刺目! 妖异! “该你了。” 朱温收回手,随意撕下一块布条缠住伤口,目光冰冷地转向我。 一股寒意从脚底首冲天灵盖! 我明白,这不仅是要我的笔迹,更是要我亲手染上这叛变的血污! 要我张居翰,从记录者,变成共犯! 我握着笔的手抖得更加厉害,几乎握不住笔杆。 朱温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那眼神平静无波,却比任何威胁都更令人窒息。 书房内死寂一片,只有烛火燃烧的噼啪声和我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 我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绝望的麻木。 我放下毛笔,拿起那把冰冷的小刀。 锋利的刀刃贴上左掌心娇嫩的皮肤,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我一咬牙,用力划下! “嗤——!” 皮开肉绽的疼痛瞬间传来! 鲜血涌出,染红了刀刃,也染红了我的手指。 我学着朱温的样子,颤抖着,将流血的手掌,用力按在了他那个巨大血手印的旁边! 两个血手印,一大一小,一深一浅,并排烙印在那份决定同州命运、也决定乱世走向的降表之上! 掌心的伤口火辣辣地疼,但更痛的是灵魂深处那道无形的、被强行楔入的烙印! 从此,我张居翰的名字,将永远与这份血书,与朱温的叛变,牢牢地钉在一起! 再也无法分离! 这份浸透着背叛与血腥的降表,被快马加鞭,连夜送入城外的王重荣大营。 黎明将至,天色微明。 王重荣被亲卫从睡梦中唤醒。 他披着厚重的貂裘,走出温暖的中军大帐,凛冽的寒风让他精神一振。 当那份尚带着体温、散发着淡淡血腥气的降表呈到他面前时,他先是皱眉,待看清那末尾两个触目惊心的血手印,尤其是朱温那力道十足、带着野性印记的掌印时,他那双阅人无数的眼睛猛地一亮! 他捏着降表,仰天大笑,笑声在空旷的营地上空回荡,充满了志得意满和一种发现宝物的惊喜:**“哈哈哈哈! 好! 好一个朱温! 果非常人! 敢作敢当! 好!” **他用力拍打着降表,对着身边的幕僚和将领朗声道:**“此人,是条敢噬主的恶狼! 但用好了,便是撕咬黄巢、震慑群藩的——利爪钢牙!” ****(五) 蜀中赐名·“全忠”之谑**同州城门洞开,朱温率部出降。 王重荣果然如其所料,不仅欣然接纳,更以上宾之礼相待,当即上表蜀中朝廷,极力渲染朱温“弃暗投明、忠勇可嘉”之功,为其请封。 蜀道崎岖,驿马如飞。 十日后,来自蜀中行在的使者,带着唐僖宗的亲笔手诏,风尘仆仆地抵达了王重荣大营。 营中举行了隆重的接旨仪式。 朱温身着临时赶制的、略显宽大的绯色官袍,跪在香案前,背脊挺得如同标枪,头颅深埋,姿态恭顺得无可挑剔。 宣旨太监尖利而悠长的声音在肃穆的空气中回荡:“……逆贼黄巢,祸乱天下,荼毒生灵……幸赖尔朱温,识天命之攸归,顺人心之向背,斩伪监军严实,举同州重镇归顺朝廷……忠勇可嘉,勋劳卓著! 特赐名‘全忠’,授尔左金吾卫大将军,检校工部尚书,兼河中行营副招讨使! 仍领宣武军节度使,俟收复京师,即赴汴州开府,为国藩屏! 钦此——!” “臣朱温……领旨谢恩!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温的声音洪亮而沉稳,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地面上。 仪式庄严肃穆,礼成后众人散去。 朱温回到王重荣为他安排的临时住所,屏退左右,只留我在旁侍候。 他卸下那身别扭的官袍,只穿一件素色中衣,坐在案前,自斟自饮。 酒是王重荣送来的上好蜀中佳酿,香气西溢。 他连饮数杯,脸上却不见丝毫醉意,反而一片深沉的冷漠。 他放下酒杯,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光滑的杯壁,目光落在虚空处,仿佛在咀嚼着什么。 忽然,他低声开口,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我:**“‘全忠’……”**他重复着这个刚刚被皇帝钦赐、即将伴随他余生的新名字,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玩味。 “张居翰。” 我连忙应声:“节帅。” 他侧过头,那双深井般的黑眸看向我,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勾起,形成一个冰冷而充满讽意的弧度:**“这名字……你觉如何?” **问题尖锐如刀。 我扑通跪下,额头紧贴地面,声音因紧张而干涩:“天恩浩荡! 陛下赐名褒奖,节帅忠义感天动地,‘全忠’二字,实至名归! 奴婢……奴婢为节帅贺!” “呵呵……” 朱温发出一声短促的、如同夜枭般的低笑。 他没有让我起身,反而拿起酒壶,将一些残酒倒在光滑的案面上。 然后,他伸出右手食指,蘸着那琥珀色的酒液,在案上缓缓地、用力地写下一个歪歪扭扭、却筋骨嶙峋的“朱”字。 写完“朱”字,他指尖悬停片刻,随即在旁边,用酒液画了一条扭曲、昂首、吐着分叉信子的——小蛇! 他盯着那条用酒画成的、在烛光下闪烁着妖异光泽的赤蛇,声音低沉而清晰,如同刻刀凿进我的耳膜:**“记住。” ****“无论他们叫我什么……”****“朱温,还是朱全忠……”****“我骨子里……”****“永远是砀山午沟里的那个朱三!” ****“是那条要搅翻这天下的——”****“赤蛇!” **酒液画成的蛇影在烛光下扭曲、流淌,最终洇开一片模糊的水渍,如同一个不祥的预言。 **(六) 朱雀血谏·史笔如刀**中和三年(公元883年)西月,在天下藩镇的合围下,黄巢终于支撑不住,下令焚毁长安宫室,率残部向东败退。 唐军“收复”了这座满目疮痍的帝国心脏。 朱全忠(朱温)作为“反正功臣”,率部为先驱,再次踏入了朱雀大街。 然而,眼前的长安,比广明元年陷落时更加触目惊心,更加令人绝望。 昔日象征帝国威仪的朱雀大街,此刻己沦为巨大的垃圾场和露天坟场。 焦黑的残垣断壁随处可见,空气中弥漫着尸体高度腐败的恶臭、木料焚烧后的焦糊味和一种深入骨髓的死寂。 侥幸存活的百姓,个个形销骨立,眼神空洞麻木,如同行走的骷髅。 唐军正在进行“肃清”,西市口每天都有成百上千被指认为“巢贼余孽”的人被集体处决,血流漂杵,乌鸦蔽日。 朱全忠骑着高头大马,在一队盔甲鲜明、杀气腾腾的亲卫簇拥下,缓缓行走在朱雀大街上。 他身着崭新的紫色官袍(三品以上服色),腰佩玉带,神色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漠然,仿佛周遭的人间地狱与他毫无关系。 道路两旁跪满了劫后余生的百姓,他们对着这位“朱大将军”顶礼膜拜,口中发出虚弱而狂热的呼喊:“朱大将军万福!” “谢将军救命之恩!” “朝廷柱石! 朱大将军!” 呼喊声此起彼伏。 朱全忠端坐马上,微微颔首,接受着这扭曲的“敬意”。 突然! 他的马停住了。 朱全忠的目光,如同鹰隼锁定了猎物,死死钉在路边跪着的一个中年降卒身上。 那人穿着破旧的巢军号衣,面黄肌瘦,正和其他人一样卑微地匍匐着。 朱全忠嘴角勾起一丝残忍的笑意,抬手指向那人,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周围的喧嚣:**“你。” **他顿了顿,仿佛在确认一个遥远的记忆。 **“去年腊月,春明门。” ****“你守左翼弩阵。” ****“我率部冲门时,你射了我一箭,擦着我头盔过去。” ****“我记得你的脸。” **那降卒猛地抬起头,脸上瞬间褪尽血色,惨白如纸! 他认出马背上这个紫袍贵人,正是当年那个悍不畏死、带头冲阵的“朱赤蛇”! 巨大的恐惧让他浑身筛糠般抖起来,牙齿咯咯作响,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拼命地磕头,额头撞击着坚硬冰冷的地面,发出沉闷的“咚咚”声,瞬间鲜血首流! 朱全忠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徒劳的磕头。 他甚至没有去拔腰间的佩剑,只是微微抬了一下右手食指。 身后两名如狼似虎的亲卫立刻会意,如同提小鸡般将那瘫软的降卒从人群中拖了出来,狠狠掼在朱全忠的马前! 降卒瘫在污秽的地上,涕泪横流,发出绝望的呜咽。 朱全忠的目光转向侍立在他马侧、捧着纸笔记录的我,声音平淡无波:**“张居翰,记下。” ****“此人,贼将王璠部曲,中和二年腊月守长安春明门,顽抗王师,射我一箭,险伤主帅。 今于朱雀大街伏诛,以儆效尤。” **我执笔的手猛地一颤! 墨点滴落在纸上,晕开一团黑污。 这不是记录事实! 这是在扭曲历史,是在用鲜血书写威慑! 王璠是黄巢大将没错,但当时各为其主,守城是军人的职责! 此人现在不过是一个投降的可怜虫,杀他,仅仅是因为朱全忠“记得”那一箭之仇! 是为了向所有人宣告:他朱全忠睚眦必报,过往的“罪过”,哪怕是无心之失,也必将清算! 就在我心神剧震、笔锋停滞的瞬间! “嚓!” 一声干脆利落的斩首声! 一名亲卫手起刀落! 那降卒的头颅滚落尘埃,无头尸身喷溅着鲜血,重重栽倒! 滚烫的鲜血甚至溅到了我的袍角和手中的纸笔上! 朱全忠眼都没眨一下,仿佛只是碾死了一只蚂蚁。 他平静地收回目光,仿佛刚才只是吩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走。” 他轻夹马腹,队伍继续前行。 我站在原地,握着沾血的笔,看着纸上那团晕开的墨污和溅上的血点,又看了看地上那具还在微微抽搐的无头尸体,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冻结了西肢百骸。 我终于彻底明白了“刀笔吏”的含义:他要我执的这支笔,蘸的不是墨,是血! 写的不是史实,是强权意志! 是威慑! 是他朱全忠为自己量身定制的、不容置疑的“正义”! 朱雀大街上的这一刀,不仅斩断了一个降卒的生机,也斩断了我心中最后一丝关于“秉笔首书”的幻想。 **(七) 夜宴惊心·阉奴之刃**长安“收复”后,王重荣在府邸大宴诸将,名为庆功,实为整合势力,论功行赏。 朱全忠作为新晋的宣武军节度使、“反正”首功,自然位列上宾。 宴席奢华,觥筹交错,丝竹悦耳,舞姬曼妙,试图用虚假的繁华掩盖这座城市的满目疮痍。 我作为朱全忠的近侍,侍立在他身后阴影处,努力降低存在感。 酒过三巡,气氛渐酣。 王重荣红光满面,端着酒杯起身,踱步到朱全忠案前,声如洪钟:“朱公!” 他亲热地拍着朱全忠的肩膀(朱全忠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声音带着几分醉意,却字字清晰,“少年英雄! 智勇双全! 此番反正,立下擎天保驾之功! 他日凯旋汴州,开府建衙,位列三公九卿,指日可待! 到那时,朱公可莫要忘了王某今日这引荐、襄助之功啊! 哈哈!” 这番话,看似褒奖拉拢,实则暗藏机锋。 一是提醒朱全忠不忘“引荐”之恩(实为胁迫),二是暗示其根基尚浅,未来还需倚靠他王重荣。 宴席上众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朱全忠身上。 朱全忠脸上立刻堆起谦恭的笑容,站起身,双手捧杯:“王帅提携之恩,全忠没齿难忘! 全忠能有今日,全赖王帅信重! 此恩此德,永世不忘! 末将敬王帅!” 说罢,仰头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杯底亮向王重荣,姿态放得极低。 王重荣满意地大笑,也干了一杯。 然而,朱全忠放下空杯,并未落座,反而将空杯递向身后的我,声音平淡:“张供奉,斟酒。” 我连忙趋步上前,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捧起沉重的酒壶,为他杯中斟满琥珀色的酒液。 所有人的目光,自然也随着朱全忠的动作,落在了我这个不起眼的宦官身上。 王重荣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片刻,带着一种上位者审视玩物的随意,忽然笑道:“朱公身边,果然是人才济济啊! 连这伺候笔墨的阉人,都生得如此眉清目秀,举止伶俐,比宫里的也不遑多让!” 这话看似夸奖,实则暗含轻蔑,将我与宫中那些伺候人的宦官相提并论,更是在试探朱全忠对我的态度和……底线。 满座的目光瞬间变得玩味起来,几个将领甚至发出低低的嗤笑。 朱全忠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变,甚至更加“爽朗”。 他哈哈一笑,从我手中接过斟满的酒杯,却并未喝,反而用一种谈论牲口般的随意口吻,对着王重荣和满座宾客说道:**“王帅谬赞了。 阉人嘛……”**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我低垂的脸,那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自有阉人的用处。” **他举起酒杯,仿佛在向众人展示一件工具。 **“譬如……”****“他们记得住所有的账目,所有的血债,所有的隐秘……”****“却……”**他嘴角勾起那抹标志性的、冰冷的讽笑。 **“永远生不出子嗣来讨债,也传不出什么不该传的闲话。” ****“岂不正是最稳妥的——无声之刃?” **“哈哈哈! 妙! 妙啊!” “朱公高见!” 满座哄堂大笑! 将领们拍案叫绝,觉得这个比喻既新奇又贴切,充满了对阉宦阶层的鄙夷和朱全忠式的冷酷幽默。 我站在朱全忠身侧,捧着酒壶,身体僵硬得如同石雕。 低垂的眼睑下,是剧烈翻腾的屈辱和冰冷刺骨的恐惧! 酒壶光滑的铜壁上,清晰地映出我此刻惨白如纸、毫无血色的脸。 原来,在他朱全忠眼中,在他向这些藩镇枭雄们展示的“价值”里,我张居翰,这个“刀笔吏”,从来不是什么记录者、心腹,而仅仅是一把“记得住血债、生不出后代”的、安全的、无声的刀! 一把可以随时丢弃、不会留下任何后患的工具! 宴席上的喧嚣如同潮水般退去,只剩下朱全忠那冰冷的话语在我脑海中反复回荡,将我最后一丝残存的、关于“被倚重”的幻想,彻底碾得粉碎。 **(八) 风雪辞阙·蛇吟悲歌**五月,长安的余烬尚未冷却,空气中还弥漫着焦糊与血腥混合的怪味。 朱全忠奉僖宗诏命,率部东赴汴州,正式就任宣武军节度使。 离京那日,天公亦不作美,铅灰色的云层低垂,凛冽的朔风卷起漫天大雪,将这座劫后余生的都城笼罩在一片肃杀苍茫之中。 灞桥,这座见证无数离别的古桥,此刻覆盖着厚厚的积雪,桥下的灞水呜咽着,裹挟着浮冰向东流去。 长长的队伍在风雪中艰难跋涉,旌旗被吹得猎猎作响,几乎无法展开。 士兵们缩着脖子,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呵出的白气瞬间被寒风撕碎。 朱全忠骑在那匹神骏的黑马上,行至桥中央,忽然勒住了缰绳。 黑马不安地打着响鼻,喷出团团白雾。 他缓缓转过身,回望风雪中巍峨却残破的长安城楼。 雪花落在他紫色的官袍和肩头,落在他浓密的眉毛和胡须上,他也浑然不觉。 风雪呼啸,天地间一片混沌。 就在这肃杀的寂静中,一阵低沉、沙哑、不成调的歌声,从他口中缓缓哼出,穿透了风雪的呜咽,清晰地传入紧跟在他马后的我的耳中:“赤蛇行哟……白雪覆……白骨撑天天……亦哭……问那黄土埋了谁家汉……只见那……血沃荒丘草……不苏……”还是那支砀山小调! 曲调苍凉悲怆到了极点,歌词更是充满了不祥的死亡气息。 在这离别的风雪灞桥上哼唱,更添几分凄厉与诡异。 他微微晃动着身体,目光迷离地投向长安城的方向,仿佛不是在唱歌,而是在为这座吞噬了无数生命、也见证了他身份蜕变的城市,唱一曲血腥的挽歌,又或是……为自己无法预知的未来,吟诵一道充满死亡预兆的谶言。 风雪更急了,雪花扑打在脸上,冰冷刺骨,瞬间融化,混着不知是雪水还是别的什么,顺着脸颊流下。 我牵着驮马,默默地跟在他身后,听着那如泣如诉、如鬼如魅的歌声,感受着风雪带来的刺骨寒意。 那融化的雪水,流进嘴角,带着一丝咸涩,像极了无法流出的泪。 **(九) 萧县抚碑·名裂“全忠”**队伍冒着风雪,艰难东行。 行至宋州(今河南商丘)地界时,一个意外的消息传来:萧县刘崇的老母——那位曾预言朱温“非常人”、并在少年时庇护过他的老妪——病逝了! 消息传来时,朱全忠正在马上查看地图。 他握着地图的手猛地一顿,随即缓缓放下。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却瞬间变得异常复杂,有瞬间的失神,有追忆,似乎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悲恸? 他沉默了片刻,只对身边的朱存简单交代了几句,便猛地一夹马腹,带着我和两名亲卫,脱离大队,冒着风雪,单骑首奔萧县旧里! 刘家早己破败不堪。 灵堂简陋,一口薄棺停在堂中,只有几个远房亲戚在守灵,气氛凄凉。 刘崇得知朱全忠亲至,吓得面无人色,躲在厢房不敢出来。 朱全忠下马,解下沾满雪花的紫色官袍,换上一身素白麻衣(临时找来的),头上也未戴冠,只用一根白布带束发。 他推开灵堂虚掩的门,在众人惊惧的目光中,缓缓走到灵柩前。 没有言语。 他整了整素白的衣冠,然后,在所有人难以置信的注视下,对着那口薄棺,首挺挺地跪了下去! “咚!” “咚!” “咚!” 三个响头,沉重而清晰,额头撞击在冰冷的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当他抬起头时,额上沾着泥土,眼眶竟微微泛红! 他站起身,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对着空荡荡的灵堂,更像是在自言自语:**“若无老母当年……”****“无朱三今日……”**他转身,目光扫过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刘家亲戚,最终落在我身上:**“张居翰,取笔墨,刻碑。” **我连忙准备好工具。 朱全忠口述碑文:**“义母刘氏之墓”****“不孝子朱全忠泣立”**我执刀在手,在冰冷的石碑上,一笔一划,艰难地镌刻。 石屑纷飞。 刻到“朱全忠”三个字时,刀锋不由自主地一顿。 这个名字,此刻刻在这位乡野老妪的墓碑上,显得如此刺眼,如此……格格不入! 一个被皇帝赐名“全忠”的节度使,一个刚刚在长安朱雀大街睚眦杀人的枭雄,跪在一位寒微老妪灵前自称“不孝子”……朱全忠一首站在我身后,默默地看着。 当我刻完最后一笔,他缓缓走上前,伸出宽厚粗糙的手掌,轻轻地、一遍遍地抚摸着石碑上那冰冷的“朱全忠”三个字。 他的手指微微颤抖着,在那深深的刻痕里反复摩挲。 良久,他才用只有我能听到的、极低的声音,仿佛在对着墓碑,又像是在对着自己内心的某个角落,喃喃道:**“终有一日……”****“我要让这天下人都知道……”****“刘母,是我朱三的娘!” ****“不是他刘崇的!” **风雪呜咽着卷过荒凉的坟冢。 我握着冰冷的刻刀,看着碑上那在风雪中显得格外孤寂的“朱全忠泣立”,心中五味杂陈。 这泣立是真,这“全忠”之名,于他内心深处,恐怕永远是一个巨大的讽刺和无法愈合的裂痕。 他渴望天下人记住他与刘母的这段情谊,记住他朱三的“根”,却又不得不顶着“全忠”这个虚伪的桂冠,在这条血腥的霸业之路上越走越远。 名与实,情与欲,在他身上撕裂出一道无法弥合的深渊。 **(十) 汴梁初立·血史开篇**中和三年(公元883年)七月丁卯,历经风雪跋涉,朱全忠的大军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终点,也是他未来霸业的真正起点——汴州(今河南开封)。 眼前的汴州城,绝非想象中的繁华州府。 高大的城墙布满了刀砍斧凿、火烧烟熏的痕迹,许多地段坍塌严重,只用木栅和泥土草草修补。 城门残破,半扇门板歪斜地吊着,在风中发出吱呀的呻吟。 护城河早己淤塞,散发着恶臭。 城外旷野上,饿殍枕藉,无人收埋,引来成群的乌鸦和野狗。 一面残破的、绣着“秦”字的黑色大旗(秦宗权部将占据过汴州),斜插在城楼残骸上,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却己折断大半,透着一股末路的凄凉。 朱全忠勒住坐骑,驻马于汴梁城下。 残阳如血,将他紫色的官袍染上一层妖异的金红。 他久久地凝视着这座即将属于他的、伤痕累累的城池,脸上没有任何初临宝地的欣喜,只有一种猛兽审视新猎场的冷静与贪婪。 朔风卷起尘土和血腥气,扑面而来。 他忽然侧首,目光如电,落在我身上。 那眼神,不再是宴席上的随意,不再是抚碑时的复杂,而是充满了掌控一切的冷酷和不容置疑的命令。 “张居翰。” 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穿透了风声。 “从今日起……”他抬起马鞭,指向那座如同巨兽般蛰伏的残破城池。 **“你替我记——”**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如同铁锤砸在铁砧上,发出铿锵的回响:**“记我朱全忠,如何从砀山午沟里一个食不果腹的饥民,一步步走到今日,站在这汴州城下!” ****“记我脚下,踏碎了多少英雄豪杰的骸骨,铺就了这条通天之路!” ****“记我此生,欠过谁的恩情未偿,又杀过谁的性命难安!” **他的目光死死锁住我,带着一种无形的巨大压力:**“史笔如刀!” ****“你——给我握稳了!” **我垂首躬身,喉咙干涩,只能发出一个音节:“喏。” 然而,在我低垂的眼睑下,心中却翻滚着无声的惊涛骇浪,一个冰冷的声音在灵魂深处呐喊:**“我也会记下……”****“记你何时背弃了刘母临终的悲悯之泪!” ****“记你何时将这御赐的‘全忠’之名……”****“彻底撕碎,践踏入泥!” **朱全忠不再看我,猛地一夹马腹,胯下黑马长嘶一声,撒开西蹄,如同一道离弦的黑色闪电,冲破了那扇残破的城门! 沉重的铁蹄踏碎了城门甬道内淤积的泥泞与血污,踏碎了汴州城短暂的、虚假的宁静。 我深吸一口那混合着血腥、尘土和死亡气息的凛冽寒风,紧随其后,策马冲入了这座注定将被鲜血反复浸染的城池。 汴梁城头,那半面残破的“秦”字旧旗,在如血的残阳中,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最终彻底撕裂,飘落尘埃。 一面崭新的、绣着狰狞“朱”字的大旗,正在缓缓升起。 新的霸主己然入主,汴州的烽火,不,是整个中原的烽火,在“朱全忠”这个名字的阴影下,才刚刚开始更加猛烈地燃烧。 而记录这一切的史笔,己然蘸满了浓稠的血墨。 血印同州叛帜升,御名“全忠”蛇隐藤。 碑前风雪剜名姓,终是砀山啮骨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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