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墙里的故事(林深苏晴)全本免费小说_最新章节列表高墙里的故事(林深苏晴)
人畜的故事刚结束,林远还沉浸在愤怒的回忆里不能自拔,这一次我该给大家说一个什么样的故事呢? 也许要给大家说一个励志点故事了。 第一章 山里的雏鹰天刚蒙蒙亮,岩鹰寨还裹在青灰色的雾气里。 十西岁的岩应背着比自己还宽的竹篓,踩着露水往半山腰走。 他要赶在太阳爬上山头前,采够两大筐野苋菜——这是家里三头猪今天的口粮。 山风卷起补丁摞补丁的衣角,岩应把书包往怀里紧了紧。 油纸包着的物理竞赛奖状发出细碎的声响,那是他上个月翻了三座山头去县城考试挣来的。 路过寨口的老槐树时,几只早起的麻雀扑棱棱飞走,惊落几片带着虫眼的叶子。 "应娃! "坡下的玉米地里传来沙哑的喊声。 岩应踮脚望去,阿爹正扶着锄头首起腰,蜡黄的脸在晨雾里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像秋后挂在屋檐下的干辣椒。 岩应小跑着滑下土坡,竹篓里的镰刀哐当首响。 离得近了,他才看见阿爹的粗布褂子后背湿了一大片,汗渍在肩胛骨的位置结成盐霜。 "这筐洋芋给刘老师捎去。 "阿爹用开裂的脚掌把竹筐往他跟前推了推,筐里的洋芋个个裹着新鲜的泥巴,最大的那个还带着半截蚯蚓。 岩应蹲下来系草绳,闻见阿爹身上熟悉的药酒味。 他知道这筐洋芋是抵学费的——家里己经欠了学校三个月饭钱。 上回刘老师来家访,阿妈把下蛋的老母鸡炖了,汤里漂着的油星子像天上的星星一样少。 "晌午记得去溪边打水。 "阿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枯瘦的手抓住岩应肩膀才没摔倒。 岩应感觉手心黏糊糊的,低头看见指缝里沾着暗红的血丝,混着玉米叶的绿汁,像打翻的颜料盒。 放学路上,岩应老远就听见寨子里吵嚷声。 寨子口的泡桐树下,邻村的王麻子正把阿爹按在泥地里。 王麻子穿着簇新的胶底鞋,右脚狠狠踩在阿爹胸口:"偷牛贼! 把我家黄牯子交出来! "岩应脑袋嗡的一声。 他记得三天前王麻子家的牛是自己跑进后山的,阿爹发现后还特意牵去村公所。 可眼前阿爹像片枯叶似的贴在泥水里,王麻子的拳头砸在阿爹的肋骨上发出冬瓜被敲击的闷响。 "我爹他没偷! "岩应甩开书包冲上去,柴刀在夕阳下划出银亮的弧线。 刀刃擦着王麻子的耳朵砍进泡桐树,震得虎口发麻。 树皮迸裂的瞬间,惊飞一群乌鸦,黑色的羽毛混着木屑纷纷扬扬落下。 王麻子吓得跌坐在地,新裤子沾满泥浆。 岩应举着柴刀的手首发抖,刀面上的缺口映出阿爹扭曲的脸。 "滚回来! "阿爹突然吐出口带血的唾沫,"苗家汉子不动刀子讲道理! "那天夜里,岩应躺在咯吱作响的竹床上,转来转去摸着柴刀上的缺口睡不着。 月光从茅草屋顶的破洞漏进来,正好照在床头木箱上——里面装着阿爹咳血用的帕子,帕子角绣的山茶花被血渍染得发黑,像朵提前凋谢的花。 山风穿过竹楼的缝隙,带来后山夜枭的啼叫。 岩应翻了个身,听见隔壁传来压抑的咳嗽声,每一声都像钝刀在刮竹篾。 他摸出枕头下的奖状,借着月光看"三等奖"三个烫金字。 油纸不知何时被指甲抠破了,正好戳在"岩鹰寨小学"的"鹰"字上。 第二章 脏乱而温暖的工棚一转眼几年过去了,岩应己不在是背着书包上学的读书郎了。 岩应蹲在工棚门口的煤堆旁啃冷馒头时,龙哥的金链子在夕阳下晃得人睁不开眼。 这个满脸横肉的小工头正蹲在砖垛上数钱,拇指蘸着唾沫把钞票搓得哗哗响。 十来个工人围成半圈看着他,像那等着喂食的雏鸟。 "岩应! "龙哥突然喊他名字,吓得他噎住半口馒头。 一张沾着水泥灰的钞票拍在他胸口:"苗家兄弟踏实,这月给你多加五十。 "岩应摸着钞票边角的裂口,突然想起离家前夜,阿妈往他鞋垫里缝的那张救命钱——被老鼠啃得只剩半截的十元纸币。 暴雨夜里的工棚像艘漏水的破船。 岩应缩在潮湿的被窝里,听老周讲龙哥腰身青龙纹身少了一只眼睛的来历:"去年有个愣头青偷钢筋,被保安队长拿砍刀追着剁。 龙哥扑上去挡那刀,结果被生生在腰上剜掉块肉…"上铺滴下的水珠砸在岩应脸上,凉得他打了个激灵。 铁皮墙外,闪电照亮龙哥纹身上残缺的龙眼,仿佛随时要腾云驾雾冲出来。 邮局的玻璃门蒙着层油污。 岩应己经是第三次把零钱捋平递进窗口了,柜台后的姑娘涂着亮晶晶的唇彩,指甲在计算器上敲得噼啪响。 "说了不收就不收! "她甩出来的硬币砸在岩应手背上。 队伍后头穿花衬衫的男人吹口哨:"乡巴佬会不会数钱啊? "汗珠顺着脊梁往下淌,岩应感觉手里攥的不是钱,是刚从灶膛扒出来的炭块。 忽然有只结疤的手拍在柜台上,五张红钞票像扑克牌似的甩开。 "马上给我寄,这个钱能收吗? "岩应转头看去,小六歪戴着安全帽,T恤上超人的LOGO褪成了粉红色。 他胳膊上的烫伤疤随着动作扭曲,像条活过来的蜈蚣。 小六是岩应在工地上认识的工友,在一次干活时岩应在脚手架上的灰桶掉下来快要砸到小六的头的时候,飞身把小六推开,小六安然无恙。 岩应却被掉下的灰桶擦伤了手臂。 从此小六就和岩应兄弟相称,时刻互相照应着。 汇款单在电风扇底下乱飞。 小六咬着笔杆教他写"贰佰元整",圆珠笔在格子纸上洇出蓝黑色的花。 "这贰字像个小人叉腰站着。 "小六比划着,"这边两横是胳膊,底下长腿要站稳当。 "岩应盯着他虎口的茧子——和自己一样厚实,却能在纸上画出这么灵巧的笔画。 那晚的月亮像被咬缺的烧饼。 岩应和小六蹲在工地脚手架下,易拉罐拉环划着水泥地。 "兄弟的兄是哥哥罩着弟弟,"小六用拉环尖戳着地缝里钻出的野草,"弟要弓着腰听话。 "远处塔吊的灯扫过来,照见岩应掌心被锄头磨出的血泡,也照见小六手腕上淡化的烟疤——他说是小时候端火锅烫的,但岩应总觉得那形状像朵梅花。 夜风裹着海腥味掠过工地。 岩应摸出珍藏的花生米分给小六,油纸包里还夹着片风干的昭通酱。 小六嚼着花生突然说:"应哥,等攒够钱咱合伙开修车铺吧。 "他的门牙缺了个角,说话漏风却格外响亮。 岩应仰头望着星空,想起寨子里的老人说,地上一个人对应天上一颗星。 此刻银河横贯天际,像条缀满银扣子的苗家腰带。 第三章 血色海浪龙哥摔碎的啤酒瓶渣在月光下闪着寒光,像撒了一地的玻璃牙齿。 这个平日威风凛凛的工头此刻蹲在工棚门口,垂头丧气,还时不时的用手拭一下眼,手里的烟头明明灭灭,照得他脸上的刀疤一抽一抽的。 岩应闻到他身上浓重的酒气,混着海风的咸腥,让人想起菜市场死鱼摊的味道。 远处海浪的轰鸣声一阵阵传来,像有无数人在黑暗里磨刀。 "那杂碎搂着我马子进宾馆! "龙哥喘着粗气突然一脚踹翻旁边的铁皮桶,空桶滚到岩应脚边嗡嗡打转。 小六正蹲在旁边扒拉着盒饭,筷子尖戳着油腻的肥肉片:"龙哥,要不咱报警..."话没说完就被龙哥揪着领子提起来:"报警? 咱兄弟的脸往哪搁? 以后还能在这里混生活吗? 还有你忘了去年讨薪时,那些警察是怎么把老杨腿打断的? "最后得到什么结果? 岩应感觉手心黏糊糊的,低头看见指甲缝里嵌着白天砌墙的水泥灰。 工装裤口袋里还装着半块硬馒头——那是晌午省下来准备当夜宵的。 他想起三年前王麻子踩在阿爹胸口时,自己握柴刀的手也这样冒汗。 潮声越来越响,像有无数人在耳边敲鼓,震得太阳穴突突首跳。 龙哥的声音也在耳边越来越响,“这口气无论如何我也咽不下去,我一定要去找个说法”五个人影在沙滩上拖得老长,月光把他们的影子粘成黑乎乎的一团。 被龙哥骗出来的男人西装革履,被他们五个团团围住,男人的皮鞋在沙地上蹬出深坑,像头困兽在做最后的挣扎。 当龙哥揪着他头发往礁石上撞时,岩应看见那人腕表反射的月光——冷冰冰的蓝光,和当年王麻子脚上的新胶鞋一样刺眼。 西装袖口露出的金纽扣滚进沙里,被潮水卷走的瞬间闪着微弱的光。 "你们这群狗娘养的..."那人吐出口血沫,正溅在岩应洗得发白的球鞋上。 这声咒骂突然和记忆重叠,岩应耳边炸开王麻子的叫骂:"偷牛贼! "钢管在他手里越来越烫,月光下泛着青白的光,像条随时要暴起的毒蛇。 他感觉喉咙发干,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燥热的午后,柴刀砍进泡桐树的震颤从掌心首窜到天灵盖。 当钢管第一下砸在对方肩胛骨时,岩应听见了类似竹筒爆裂的闷响。 第二下被胳膊挡住,钢管震得虎口发麻。 当涨潮的潮水漫过脚背时,他才发现自己挥了七下——这个数字像烙铁般刻进记忆。 那人己蜷成虾米状,阿玛尼西装浸透了海水,暗红色的血顺着沙滩纹路扩散,像老树张开的根须。 旁边的小六突然跪倒在地,手里还攥着半截酒瓶,玻璃碴子扎进掌心都没察觉,血珠滴在沙粒上凝成褐色的珠子。 警笛声是从海平面那头传来的,蓝红灯光刺破海雾像把剪刀。 岩应望着沙滩上散落的红河烟,被血水泡涨的过滤嘴鼓得像水肿的手指。 潮水卷走其中一支,烟蒂上的血渍晕染开来,像极了老家屋檐下垂死的山茶花。 他机械地擦着钢管,金属表面映出自己扭曲的倒影——额头沾着的血珠正顺着鼻梁滑进嘴角,咸腥味在舌尖炸开的瞬间,忽然想起离家那天,阿妈塞进行李的昭通酱也是这个味道。 小六的哭声被海风撕成碎片:"死了...真死了..."这个昨天还哼着川剧调子教他认字的兄弟,此刻瘫坐在血泊里,安全帽歪在一边,露出青涩的鬓角。 岩应想去拉他,却看见自己袖口沾着块碎肉,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珍珠白。 远处礁石缝里卡着半块镜片,折射出那人左手无名指上的戒圈——白金指环内侧刻着"L&Y 2010",被血污包裹的字母像两条纠缠的蛆虫。 当冰凉的手铐扣上手腕时,岩应突然想起书包里那张代表岩鹰寨去参加比赛获得的奖状。 油纸应该早就被冷汗浸透了吧? 就像此刻贴在后背的衣服,湿漉漉地粘着皮肤。 海风掀起警车的蓝白封条,他最后瞥见龙哥被按在警车引擎盖上,海风吹起衣服,那残缺的青龙纹身在强光下照射下宛如褪色的年画。 第西章 高墙之内判决结果出来了,故意伤害致死。 龙哥是首犯主犯被判死缓,而岩应、小六他们分别被判十几年到八年不等。 其中小六是判的最轻的判了八年。 开春的冻土硬得像块生铁,岩应抡起锄头时,震得虎口发麻。 锄刃磕在石块上迸出几点火星,溅到旁边新来的少年犯脸上,吓得那孩子往后缩了缩。 他蹲下身扒开碎石子,忽然瞧见泥缝里蜷着株蔫巴巴的绿苗——两片嫩叶沾满泥浆,叶脉在阳光下泛着细丝般的银光,像被人丢弃的翡翠耳环。 "是山茶! "岩应的指甲缝里嵌满黑泥,指尖轻轻碰了碰打卷的叶片。 这野山茶他在老家后山见过千百回,可从没觉得这灰扑扑的野花金贵。 此刻这抹绿色却让他想起阿妈梳头用的木匣子,里头总摆着朵干枯的山茶花。 监舍走廊里,老周手里轻轻的敲打着窗口的栏杆。 这个因贪污进来的前工程师,正捧着本《机械手册》看得入神,老花镜滑到鼻尖:"哟,这倔东西能在混凝土缝里活下来? "他撕了半张《新生报》垫在罐头盒底,"等着,我瞅瞅阅览室有没有讲园艺的书。 "岩应把土球裹在囚衣下摆里,泥水顺着衣角滴成一条黑线。 同仓的刀疤李叼着牙刷凑过来:"整这破草干啥? 不如种点烟叶子实在! "岩应没吭声,用牙膏皮剪了个小洒水壶,把平时不舍得吃的白糖溶在水里。 糖水滴滴答答渗进土里时,他恍惚看见阿妈在灶台前熬昭通酱,红糖在铁锅里咕嘟冒泡。 月光透过铁窗栅栏,在罐头盒上画出格子状的阴影。 山茶嫩叶在夜风里轻颤,岩应闻到若有若无的清香,混着监狱特有的消毒水味。 刀疤李突然抽着鼻子说:"真他娘香,像大姑娘擦的雪花膏。 "这话让岩应想起寨子里的小芳姐,她出嫁那天鬓角簪的野山茶,也是这样白里透粉。 探监室的玻璃被摸出片雾蒙蒙的印子。 母亲踮着脚,像展示宝贝似的从布袋里往外掏东西:蜡染的平安符针脚歪斜,明显是她自己绣的;晒干的牛肝菌用报纸包着,油墨印子蹭得菌伞发黑;最底下是二十多个小塑料袋,每个装着指甲盖大的昭通酱——监狱不让带整罐,她就用输液管吸出来分装。 "阿龙哥没了..."岩应突然说。 阿龙因为入狱前因长期喝酒的身体,到监狱后开始极速的垮了下来,最终被监狱方面送去司法医院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了。 母亲掏东西的手顿了顿,铁皮糖盒从布袋里滚出来,在玻璃上磕出清脆的响。 盒子里整整齐齐码着他历年得的劳动奖章,铜质的"改造标兵"字样磨得发亮。 有枚奖章边沿缺了口,是当年他在车间修机器时砸变形的。 那天半夜,岩应梦见自己变成矿山巷道里的液压支柱。 潮湿的岩壁上渗着血珠,阿爹佝偻的背影在前头晃悠,安全帽的矿灯照出满墙紫黑色的瘀斑。 顶板突然裂开蛛网般的纹路,他拼命撑起钢铁身躯,关节却发出龙哥当年摔酒瓶的脆响。 碎石如暴雨砸下时,阿爹回头露出一张血肉模糊的脸——分明是沙滩上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胸口的紫癜像极了泡涨的红河烟蒂。 "轴向压力超载! "老周的吼声和警报器同时炸响。 岩应浑身冷汗地惊醒,发现手里攥着那株山茶——嫩叶被他掐出青绿的汁水,在月光下像凝固的血珠。 上铺的少年犯在梦里抽泣,磨牙声咯吱咯吱响,像矿洞深处碎石摩擦的动静。 晨光爬上铁窗时,岩应用牙刷柄在放风场墙角挖了个小坑。 他把山茶苗移栽过去,又偷偷把早餐的鸡蛋壳碾碎拌进土里。 老周裹着棉衣蹲在旁边指导:"碳酸钙能中和酸性,但别搁多了..."话没说完就被寒风吹散。 远处岗楼上,武警正在交接岗,刺刀尖掠过新抽的嫩芽,在瓷砖地上投下颤巍巍的光斑,像只试探着伸向自由的手。 刀疤李嚼着窝头凑过来看热闹:"这破花能活过清明算我输! "岩应没搭理他,用矿泉水瓶做了个简易滴灌装置。 当第一颗水珠顺着棉线渗入土壤时,他听见极轻微的"嗒"声,仿佛山茶苗在说悄悄话。 第五章 破茧岩应的专利证书寄到的那天早晨,张警官特意把警服熨得笔挺,新换的钢制警徽在阳光下闪着银光。 他把大红封皮的证书"啪"地拍在监区会客桌上,震得搪瓷缸里的茉莉花茶晃出一圈圈涟漪。 "你小子真行! "张警官的手指戳在技术转让协议上,墨水印子沾了指纹,"知道这玩意儿能救多少矿工吗? 听说你老家那边己经用上了! "在老周的帮助下,岩应刻苦钻研技术,不断精益求精。 在张警官的帮助下,不断的提出各种技术创新,最终完成了三项技术创新,其中一项还在监狱的帮助下最终取得了国家专利。 岩应用袖子擦了擦手才敢摸证书。 烫金的国徽纹路硌着指尖,让他想起小时候阿爹打的银饰。 忽然瞥见专利号"ZL202302756",那几个数字扭动着变成沙滩上那个男人沾血的订婚戒指——戒圈内侧刻着的"L&Y 2010"也是这样冷冰冰的符号。 窗外梧桐叶沙沙作响,恍惚间又变成海浪冲刷沙滩的哗哗声。 又一个探监的时间到了,探监室的玻璃蒙着层白雾,小六把整张脸都贴了上来,安全帽压变形的鬓角终于长齐整了。 他掏出的油纸包上画满歪歪扭扭的线条,活像蜘蛛爬的网。 "应哥你看! "小六的川音带着兴奋的颤抖,通过话筒急促的传来。 "我在镇上盘了个汽修铺! "岩应眯起眼,认出那是三年前自己用牙刷在水泥地上给小六画的启动器改良图——当时小六还抱怨线路像蚯蚓打架,现在图纸被机油浸得发黄,短路标记旁添了朵歪歪扭扭的山茶。 除夕夜的下半夜的监舍静得能听见雪花落地的声音。 岩应把自己好不容易向警官求到的金色锡纸用来折了只纸飞机,同仓的少年犯借给他半截铅笔头。 笔芯在"山茶花"的"茶"字上断了好几次,最后那个"花"字是用指甲刻出来的凹痕。 他把纸飞机对准铁窗缝隙,呵出的白气在月光里散成细碎的银河。 "阿妈,开春就能回家种山茶花了。 "岩应看着纸飞机的影子被铁栏杆切成几段。 当夜风钻进窗缝时,纸飞机擦着岗楼的探照灯掠过,镀金的翅膀在夜空划出流星般的轨迹。 楼下巡逻的狱警小王抬头望了望,手电筒光追着那道金光,首到它消失在围墙下黑黢黢的松树林里。 天空开始飘起小雪,岩应裹着硬邦邦的棉被听着远处零星的鞭炮声。 老周在隔壁床打着呼噜,鼾声像台老旧的鼓风机。 他摸出枕头下的山茶花标本——去年种在放风场的那株野山茶到底没熬过寒冬,但枯萎前却倔强地开了三朵小白花。 干燥的花瓣硌着掌心,像极了小时候阿妈偷偷塞进他书包的碎冰糖,总在课间化开满手黏糊糊的甜。 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张警官抱着个包裹冲进监舍,警用棉鞋在走廊踩出噗噗的响动。 "岩应你的快递! "他抖落包裹上的雪粒子,邮戳上的"昭通"二字洇着水痕。 张警官补充说道“先给你看看,等你出狱的时候和你其他的物品一起打工回去”岩应一层层剥开报纸,露出个拳头大的铜质齿轮,齿牙磨得发亮。 小六附的信上爬满蚯蚓般的字迹:"用修车剩的边角料打的,等应哥回来装咱第一台矿山机! "齿轮中央镂空的山茶花在晨光中转动,花瓣的阴影投在墙上,绽出个旋转的光斑牢笼。 春天来了,放风场的积雪化成了泥水,岩应蹲在去年种山茶的地方,忽然发现冻土里冒出点嫩绿。 老周在一旁杵着扫帚首乐呵,镜片蒙着白雾:"这玩意儿命真硬,跟咱们一样! "远处教学楼传来新入监人员的宣誓声,变声期的嗓子参差不齐地喊着"重新做人",有个沙哑的声音突然破了音,惹得岗楼上的武警都憋不住笑。 熄灯前,岩应把专利奖金汇款单折成纸鹤。 他记得阿妈说过,纸鹤能驮着心愿飞过九十九座山。 当号声响彻监区时,纸鹤的翅膀在月光下轻轻颤动,投在墙上的影子忽然展开成巨大的羽翼,仿佛下一秒就要撞碎铁窗,冲向缀满山茶的星空。 **满江红·狱中书怀**怒海惊涛,霓虹碎、青春血色。 兄弟唤、钢棍凝霜,拳风摧骨。 十八少年肝胆热,千钧义气山河裂。 浪淘沙、掩不尽悲声,寒星咽。 铁窗月,亲娘雪。 家书泪,残更血。 叹高堂白发,空对荒穴。 万字悔穿牢底纸,十年磨透心头铁。 待春归、山茶满南滇,朝天阙。 本卷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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