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声的麦克风》林星林星火爆新书_失声的麦克风(林星林星)最新热门小说
一“家人们!最后三单!错过今天再等一年!”林星对着环形补光灯嘶吼,脸上泛着油光。 腮红打得过于浓艳,在手机屏幕里活像年画上的抱鲤童子——他童年时确实常扮演这个角色。 “星星眼影盘,买一盘送三样!是的你没听错!送星星定制款睫毛夹、化妆刷和美妆蛋! 只要九十九!九十九你买不了吃亏……”助理小王躲在镜头外举着白板,上面红字触目惊心:“销量23!!!加快节奏!!!”林星的嗓子已经开始发干发紧,但看到那个数字,肾上腺素又一次飙升。他咧嘴笑出八颗牙——经纪公司二十年前就说过,他的笑容值百万。“导播!切我们星星童年照!”他喊着并不存在的导播,在屏幕上放出他二十年前的剧照——那个穿着锦缎马褂、头戴瓜皮帽、眼睛滴溜圆的小童星。 哇!是小如意! 童年回忆啊! 怎么长残了…… 前面嘴毒的滚出弹幕飘过,夹杂着鲜花和爱心图标。 在线人数终于突破三千,林星瞥见这个数字,喉结滚动了一下。“没错! 就是演《宅门恩怨》里小如意的林星!现在转型带货主播啦!关注主播不迷路! ”他声音又扬高八度,“还剩两单!倒计时十分钟!下单的家人扣‘星星爱我’! ”星星爱我 已下单 为了小如意买的手机嗡嗡震动,林星偷瞄一眼,是经纪人赵哥:“销售额太差!品牌方不满意!”补光灯烤得人脸发烫,林星觉得自己的笑容快要融化脱落,露出底下那张三十岁过气童星的真实面孔。 他深吸一口气,做出惊喜状:“感谢‘星星后援会会长’送的跑车!哇!谢谢会长! 家人们给会长点点关注!”根本没有什么后援会会长,那是赵哥的小号。林星心里明镜似的,却还得演出感激涕零。这年头,连过气明星的体面都需要自己掏钱买。直播结束的那一刻,林星整个人塌进椅子里。小王默默递来润喉茶,温度刚好。“星哥,今天卖了二十七单。 ”林星闭着眼“嗯”了一声,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没有。化妆师过来帮他卸妆,棉片擦过眼角时,他猛地一惊——那里已经爬上了细纹,再厚的粉也盖不住。 “赵哥说……”小王欲言又止,“说品牌方可能不再续约了。”林星睁开眼,看着镜子里那个卸掉一半妆的人。左脸还是光彩照人的小明星,右脸已经是个疲惫的中年人。 分裂得可笑。“知道了。”他说,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回去的车上,林星刷着手机。 播薇薇安的新闻——#薇薇安单场销售破亿#、#薇薇安慈善直播#、#薇薇安推荐好书#。 他点进薇薇安的主页,看到她正在推荐一款手工皂。视频里的女人笑得温婉,声音轻柔得像在耳边说话,完全没有一般主播声嘶力竭的感觉。弹幕却疯狂滚动,产品一秒售罄。“真他妈邪门。”林星喃喃道。赵哥的电话追来了,林星开了免提,把手机扔在副驾驶座上。“明天有个活,山区小学慈善行。品牌方点名要你去,洗白一下形象。”赵哥的声音在车厢里回荡,“全程直播,你表现好点,别吊儿郎当的。 ”“哪个品牌方?不是要黄了吗?”“所以才要抓紧最后机会!薇风品牌,做天然护肤品的,新起来的那家。他们老板好像是你粉丝,指名要你。”林星嗤笑一声:“我还有粉丝? 怕是记错人了吧。”“管他呢,钱给到位了。明天一早出发,去什么……桃花坳小学。 助理会给你台本,照着演就行。重点是自然,懂吗?要自然!”电话挂断,林星望着窗外的霓虹灯。城市夜晚亮如白昼,广告牌上的新鲜面孔对他微笑。 那些孩子最多二十岁,青春逼人,眼里有光。他曾也有过那样的眼神,什么时候丢的呢? 也许是在一个个片场之间,在一天天等待通告中,在一年年过气的过程里。他今年才三十岁,却觉得自己已经老得像个出土文物。第二天一早,保姆车来接他时,林星还宿醉未醒。 小王塞给他醒酒药和台本,絮絮叨叨交代注意事项。“星哥,这次直播很关键。 薇风品牌虽然新,但舍得花钱。要是合作好,说不定能签长期。”林星含糊应着,本:“‘与孩子们亲切互动’、‘试用产品展示效果’、‘讲述童年拍戏故事’……真能编。 ”“山里信号可能不好,直播会有延迟,您注意点。”车开出城市,高楼渐稀,绿意渐浓。 过了三小时,柏油路变成水泥路,再变成土路。林星睡睡醒醒,每次睁眼都发现窗外景象更加荒凉。“这什么鬼地方?”他第三次问出声。“桃花坳。 最近才通公路,以前要步行进来。”小王看着导航,“听说小学就十几个学生,大部分是留守儿童。”林星哼了一声,不置可否。他童年是在片场度过的,请了十几个家教跟着辗转各地。所谓的“学校”对他而言只是个模糊概念,更别提“留守儿童”了。终于,车在山坳里的一排平房前停下。红旗在院子里飘扬,墙面上写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字迹已经斑驳。一个小老头迎上来,是校长。 他握着林星的手不放:“大明星啊!我们这儿从来没来过明星! 孩子们从昨天就兴奋得睡不着觉!”林星挤出职业微笑:“这是我的荣幸。 ”工作人员忙着架设设备,林星被带到教室里。十几个孩子拘谨地坐着,眼睛圆溜溜地盯着他,有好奇有胆怯。他们穿着明显大一号的衣服,但洗得干净。 直播开始了。林星立刻进入状态,笑容弧度精准到毫米。“大家好!我是林星! 今天来到美丽的桃花坳小学,带给大家薇风品牌的天然护肤品……”他流利地背着台词,展示产品,然后走到孩子们中间。“小朋友,平时用什么洗脸啊?”他随机问一个小女孩。 女孩怯生生地:“肥皂。”“什么样的肥皂呢?”“奶奶自己做的,猪油和的。 ”弹幕开始滚动:心疼 薇风赶紧捐产品啊! 星星好有爱心林星心里一笑,表面却做出动容的表情:“这样啊……那今天姐姐给你们带来了特别的礼物哦! ”他差点咬到舌头,居然说成了“姐姐”,但很快圆回来,“是哥哥特意准备的薇风手工皂,纯天然,不伤皮肤……”活动按台本进行:发礼物、做游戏、唱儿歌。林星表现得无懈可击,连校长都看得眼眶湿润。直播接近尾声时,突然有个小男孩举手:“你会唱《小星星》吗? ”林星一愣。这是他那部成名剧里的插曲,二十年前红遍大街小巷。“怎么突然要听这个? ”他保持着微笑。“我奶奶说,你以前唱得可好了。”男孩眼睛亮晶晶的,“她以前天天哄我爸睡觉都唱这个,说我爸小时候哭闹,一听就不哭了。 ”林星心里某根弦被拨动了。他清咳一声:“好吧,那就唱一段——”他开口,声音却沙哑得厉害。昨夜宿醉加上连日直播,嗓子彻底罢工了。他努力发声,却只听到气流摩擦的嘶嘶声。全场寂静。小王疯狂打手势,让他假唱。林星试了几次,连假唱都发不出音高。他站在那里,像个突然被拔掉插头的机器玩偶。 直播弹幕沸腾了:怎么了? 事故现场? 哑巴了? 装的吧? 林星的额头渗出冷汗。他二十年演艺生涯,从未遇到过这种窘境。面对镜头,他第一次感到真正的恐慌。就在这时,那个提问的小男孩站起来,轻轻唱了起来:“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其他孩子陆续加入,声音稚嫩却准确。他们唱完了整段,然后对着林星笑。直播信号在这一刻彻底中断。 山区天气多变,乌云压顶,暴雨将至。“设备不能用了!”工作人员喊道,“暴雨可能引发山体滑坡,我们暂时下不了山!”林星站在原地,失声的不只是他的喉咙。 二桃花坳小学的教室里,林星对着一面破镜子做鬼脸。无声的。喉咙依然发不出任何声音,声带像两片生锈的铁片摩擦,只有痛感没有声响。校医——其实是语文老师兼任——来看过,说是急性喉炎,开了些草药茶,嘱咐绝对禁声。“至少三天不能说话。 ”老师在纸上写给他看。林星瘫在椅子上。三天?他的直播事业完蛋了。不,或许早就完蛋了,只是他现在才不得不面对。窗外暴雨如注,山路确实无法通行。 工作人员挤在另一间教室休息,校长把自己的办公室腾给林星暂住。小王拿着卫星电话过来,写字条给他:“赵哥来电,大发雷霆。说直播事故已经上热搜了。 ”#林星哑播#、#林星翻车#、#过气童星最后的疯狂#。林星苦笑,在手机上打字:“告诉他,我死了。”“星哥,别这样。赵哥说薇风品牌很生气,要我们赔违约金。”林星把手机一扔,仰头看天花板。那里有雨水渗漏的痕迹,蜿蜒如地图上的河流。他想起自己辉煌时期的休息室天花板,星光璀璨,哪像这样寒酸。 门吱呀一声开了。那个点歌的小男孩探头进来,手里端着一碗东西。“奶奶让我送的药茶,”孩子说,“治嗓子最有效。”林星想道谢,却只能点头示意。男孩放下碗,却不离开,盯着他看。“你真的是电视里那个小如意吗?”男孩终于问。林星点头。“和电视上不像。 ”林星挑眉,拿起手机打字:“电视上好看还是现在好看? ”男孩认真看了他一会儿:“现在好看。电视里的像假人。”林星愣住了。二十年来,他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评价。男孩继续说:“我奶奶说,你妈妈以前也爱唱《小星星》。 她说你妈妈唱得比你好。”林星的手指僵在手机屏幕上。他母亲在他成名后不久就病逝了,媒体从未报道过这件事。他打字问:“你奶奶怎么知道?”“她说你妈妈是桃花坳的人啊,年轻时可是村里最漂亮的姑娘,后来跟你爸爸去了城里。你爸爸是大导演,对不对? ”林星感到一阵眩晕。这是他从未公开的家庭背景。母亲确实是山区出身,但他从未想过,竟然就是桃花坳。他示意男孩带路。雨中跋涉十分钟后,林星站在一栋老屋前。 门廊下坐着一位银发老奶奶,正在拣豆子。她抬头看见林星,眼神没有一丝惊讶。“来了。 ”她说,仿佛早就预料到。男孩解释:“这是我太奶奶,村里最年长的人,今年九十四了。 ”老奶奶示意林星坐下:“你长得像你娘,尤其是眼睛。”她说的方言带着特有的腔调,林星勉强能听懂。他拿出手机想打字,老奶奶摆手:“我知道你不能说话。山里信号差,你们那直播一断,全村都知道了。”她眼里有狡黠的光。雨声淅沥,老奶奶继续拣豆子,偶尔看林星一眼。“你娘叫招娣,是吧?年轻时心气高,非要出去。后来跟你爹走了,再没回来。”老奶奶叹气,“就葬在后山,你去看过没?”林星摇头。母亲去世后,父亲很快再婚,把他丢给经纪公司。他甚至不知道母亲葬在何处,父亲只说“回老家了”。 “下午雨停了,让狗娃带你去。”老奶奶说,“现在,先把药茶喝了。 ”林星端起那碗深褐色的液体,一饮而尽。苦中带甘,顺着喉咙滑下,灼痛感似乎减轻了些。 老奶奶满意地点头:“你的嗓子,不是一日两日的事。郁结于心,久而化火,灼伤喉窍。 ”林星惊讶地看着她。“别瞪眼,我年轻时唱山歌,是这一带有名的金嗓子。后来也失过声,知道怎么回事。”老奶奶眯起眼,“你不想说话很久了吧?”林星怔住了。雨渐渐小了,老奶奶起身从屋里拿出一个铁盒,递给林星:“你娘留下的。当年她走得急,没带上。 ”林星打开铁盒,里面是几张发黄的照片和一本文革时期的《毛主席语录》。 照片上是年轻的母亲,扎着麻花辫,站在山花烂漫处微笑。他从未见过母亲这么快乐的样子。 翻开语录本,内页居然被掏空,藏着一本薄薄的笔记。扉页上写着:“我的歌声穿过山林,能否到达你的耳边?”林星的手指微微颤抖。“下午去看看她吧。”老奶奶说,“狗娃,带路。”雨后的山路泥泞难行。林星跟着男孩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小王想跟上,被林星摆手拒绝。母亲的墓在山腰一处平缓地,简单立着一块石头,刻着“林招娣之墓”,连生卒年月都没有。坟头却整洁,看得出有人定期打扫。“太奶奶常来。”男孩说,“她说你妈妈最爱唱歌,是桃花坳的百灵鸟。”林星跪在泥地里,手指抚摸冰冷的石碑。 他对母亲的记忆已经模糊,只记得她卧病在床时,还哼着《小星星》。那时他只觉得烦,因为经纪人说那首歌“太土”,要他改唱更流行的卡通主题曲。他从口袋里掏出那本笔记,轻轻翻开。纸页脆黄,字迹娟秀:“今日又登西山,望见公路如带。多想沿它而去,看看山外世界。但我的歌只能在山间回荡,如笼中鸟...”“县文工团来选人,选中了我! 爹娘不许,说姑娘家抛头露面不成体统。我恨这大山,它困住了我的翅膀...”“遇见林导。他说我的歌声应该让全世界听到。他是对的,我要跟他走...”笔记到这里中断。林星能想象后来的故事:母亲跟着父亲进城,结婚生子,却发现丈夫的世界远比大山复杂。她再也没能放声歌唱,最终郁郁而终。 山风拂过,林间的雨滴簌簌落下。忽然间,他听见了歌声。远处山头上,老奶奶站在那里,苍老的嗓音唱着山歌,调子悠长苍凉,歌词他听不明白,却感到心头那块坚冰悄然裂开一道缝。狗娃解释:“太奶奶在唱《送魂调》,是告诉招娣奶奶你来看她了。”林星跪在母亲坟前,无声地流泪。 二十年来他第一次真正为母亲哭泣,而不是在镜头前表演悲伤。回到小学时,林星的心态已经悄然变化。他主动帮厨师挑水,虽然洒了半桶;试着生火做饭,熏得眼泪直流;甚至坐在教室最后面,听老师给不同年龄的孩子上课。孩子们最初拘谨,很快发现这个“明星”不但不能说话,还笨手笨脚,便放松下来,甚至教他玩本地游戏。 小王焦急地跑来跑去,试图修复通讯设备。林星却反常地平静,甚至帮忙批改作业——用写字的方式。第二天放晴,山路依旧泥泞难行。林星早起,看见孩子们已经坐在教室里朗读。阳光透过破窗洒在他们脸上,每张脸都认真而专注。 老师抱歉地解释:“孩子们珍惜上学机会,从不迟到。”林星忽然拿过粉笔,在黑板上写字:“我能教他们唱歌吗?”孩子们欢呼起来。 林星却尴尬了——他 still 说不出话。思索片刻,他改用击掌打节奏,教孩子们唱音阶。教室里很快充满欢声笑语。课间休息时,那个叫小花的女孩怯生生地拉他衣角,递上一张画:一个大人和一群孩子手拉手,背景是大山和太阳。画下方歪歪扭扭写着“谢谢林老师”。 林星感到一种陌生的情感涌上心头,比粉丝欢呼更真实,比销量数字更温暖。下午,老奶奶居然来了学校,说要教林星“正确的发声方式”。“声音不只在喉咙,在这里。 ”她按按自己腹部,“气沉丹田,声贯顶门。你试试。”林星试着按照她的指导呼吸,发声,依然只有气流声。“急什么!”老奶奶斥责,“你当是你们那直播带货,一秒抢光? 好东西要慢炖。”林星哭笑不得,却继续练习。奇怪的是一套动作下来,喉咙的灼痛感确实减轻了。第三天清晨,林星是被歌声唤醒的。孩子们在操场上列队唱歌,声音纯净如山泉。他站在窗边看,忽然意识到:如果母亲没有离开,他可能就是这些孩子中的一个。早餐时,校长愁眉不展地提到学校面临的困境:经费不足,屋顶漏雨,唯一的老师即将调走...小王突然插话:“星哥,咱们可以做个公益直播! 就在这里!肯定能火!”林星瞪他一眼,指指自己的喉咙。“不需要说话!”小王兴奋起来,“就用手机直播,真实记录!现在不是流行沉浸式直播吗?”林星犹豫了。 他想起薇薇安的直播,那种安静却有力量的风格。也许...也许真的可以?他拿出手机,打开直播软件,临时起了个标题:“失声主播的山村三日”。镜头扫过漏雨的教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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