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是海棠无故人(鹤安薄荷糖)无弹窗小说免费阅读_小说免费阅读无弹窗更是海棠无故人鹤安薄荷糖
我死后第三年,终于等来了我的新郎。他一身玄色官袍,手握判官笔,身后是黑白无常,威风凛凛。可我没等来八抬大轿,也没等来凤冠霞帔,只在他冰冷的眼神里,看到了一碗能忘尽前尘的孟婆汤。他亲手递给我,声音没有一丝波澜:“苏晚棠,喝了它,入轮回。”我笑着问他:“鹤安,你判官笔上亲手刻下的海棠花,也忘了吗? ”1我的质问像一根针,刺入死寂的地府。鹤安握笔的手,微不可察地一颤。 他身后的黑白无常,脸上肌肉僵硬。无数鬼魂的目光,齐刷刷投向我。投向这个,敢在奈何桥上直呼判官名讳的女鬼。鹤安的眼神终于从那碗汤,移到了我的脸上。冰冷依旧。 甚至多了一丝厌烦。“大胆孤魂。”“本官乃地府判官,鹤安早已死在三年前。 ”“休得胡言攀扯。”他的声音,比这忘川的风还要冷。我笑了。魂魄都在笑声中颤抖。 “鹤安死了?”“那你是谁?”“是借了他皮囊的孤魂野鬼吗?”我指着他手中的笔。 “这支笔,是我送你的生辰礼。”“用的是昆山暖玉,冬暖夏凉。 ”“你说最适合你这种手心爱出汗的书生。”“上面的海棠花,是我求了城里最好的匠人,一刀一刀刻上去的。”“你说,此生只爱海棠,只爱我苏晚棠。”“这些,你也忘了吗? ”每一个字,都像在撕扯我残破的魂体。他眼中的痛楚一闪而过。快到我以为是错觉。随即,是更深的冰冷。“一派胡言。”他手腕一翻,判官笔指向我。“苏晚棠,滞留人间三年,不肯入轮回,已是重罪。”“如今又在奈何桥大放厥词,扰乱地府秩序。”“罪加一等。 ”我看着他,看着那支笔。笔尖的朱砂,红得像我心口的血。“我只问你一句。”“鹤安,你还记得我吗?”他没有回答。只是挥动了判官笔。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将我笼罩。 我身上的嫁衣在念力中断后,从手中飘落。轻飘飘地,盖在了我身后的棺木上。 最后一朵海棠花,仍差一针。冰冷的锁链缠上我的手腕脚踝。我被两个鬼差架起来。 视线越过他的肩膀,我看到了那碗孟婆汤。它静静地躺在地上,青烟袅袅。他决绝的背影,像一把刀。将我最后一点希望,斩得粉碎。心,比死的时候还要疼。 2我被押在地府的队伍里。周围是数不清的亡魂。他们或麻木,或悲戚,或狰狞。只有我,死死盯着审判台上的那个身影。他一身玄色官袍,端坐高台。铁面无私。“张三,生前好赌,累及妻女,判入饿鬼道。”“李四,为富不仁,草菅人命,判入刀山火海。 ”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判决着一个又一个亡魂的来生或刑罚。 他对每一个鬼魂都威严冷酷。唯独,不敢正眼看我。他的目光,总是在我身前一寸,或身后一尺的地方游离。我被鬼差推搡着,一步步向前。离他越来越近。 我能看清他紧抿的薄唇。能看清他略显苍白的脸色。也能看清他眼底深处,那藏不住的疲惫。 终于,轮到了我。鬼差将我重重推到审判台前。“大人,犯妇苏晚棠带到。 ”鹤安拿起桌上的《生死簿》。翻到了属于我的那一页。他提起那支我再熟悉不过的判官笔。 朱砂笔尖,悬停在我的名字上方。迟迟没有落下。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奈何桥上,万鬼无声。只剩下忘川河水流淌的哗哗声。我的目光,落在了他的笔杆上。 那圈我亲手设计的海棠花纹,在阴冷的鬼火下,泛着温润的光。它没有被抹去。它还在。 心头猛地一震。一股不甘的烈火,从死灰中重新燃起。“鹤安!”我用尽全身力气,当众喊出他的名字。“你看着我!”“你忘了这海棠花了?”他握笔的手剧烈一抖。 笔尖的朱砂,滴落下来。在《生死簿》上,晕开一小团刺目的红。他猛地抬眼,厉声呵斥。 “大胆!”“本官面前,岂容你放肆!”他不再有丝毫犹豫。笔锋落下,在我的名字上重重一划。“苏晚棠,尘缘已尽,即入轮回。”判决声落。 他竟然亲自从旁边孟婆手里,端过一碗汤。一步步走下审判台。走到我面前。 那张我爱了十八年的脸,近在咫尺。眼神却陌生如寒冰。“喝了它。”他的声音,像碎裂的玉。我看着他,忽然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好啊。”我伸出手,似乎要去接那碗汤。却在他递过来的瞬间,猛地抬手。“啪!”一声脆响。盛满孟婆汤的碗,被我狠狠打翻在地。汤水泼洒开来。滋滋作响,化作一片青烟。整个奈何桥的秩序,为之大乱。3鹤安的脸色,瞬间铁青。他看着地上消散的青烟,又看着我。 眼神里是滔天的怒火。“你……”“我说了,我不喝。”我直视着他,一字一句。 “除非你亲口告诉我,你不记得我了。”“除非你亲手,把这笔上的海棠花,给我磨平。 ”他胸口剧烈起伏。周围的鬼差已经围了上来,面露凶光。“反了,反了! ”“竟敢在奈何桥上撒野!”鹤安抬起手,制止了他们。他重新走回审判台。 声音冷得能结出冰渣。“孤魂苏晚棠,藐视公堂,打翻孟婆汤,扰乱地府秩序。 ”“罪无可赦。”“来人。”“将她押入无间水牢,听候发落!”无间水牢。四个字一出,连周围的鬼差都倒吸一口凉气。那是只关押最凶恶厉鬼的地方。我看到黑白无常的脸上,都闪过一丝不忍。可鹤安的表情,没有半分动摇。我被两条更粗的锁链捆住。 两个青面獠牙的鬼卒,将我从地上拖起来。我没有再挣扎。只是看着他。想从他脸上,找到一丝一毫的不舍。没有。什么都没有。只有冷硬的、属于判官的威严。我被拖拽着,经过审判台。与他擦肩而过。我被投入一片冰冷刺骨的水中。这水,是忘川河最底层的弱水。 能侵蚀魂体,带来无尽的痛苦。我的魂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变得透明。 意识渐渐模糊。水牢里,还关着一个看不清面容的老鬼。他似乎被关了很久很久。“小姑娘,别白费力气了。”他有气无力地开口。“那位鹤判官,是三年前才上任的。”“手段狠戾,不近人情。”“但,我从未见过他亲自将谁押入这水牢的。”“你是第一个。”第一个? 这算什么?深夜。就在我感觉自己快要消散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悄然出现在水牢的结界外。是鹤安。他换下了官袍,只着一身简单的黑衣。 没有了白日的威严,只剩下满身的疲惫。他没有说话。只是隔着结界,静静地看着我。然后,他伸出手,掌心贴在结界上。一股温暖的、精纯的能量,缓缓渡了过来。瞬间,刺骨的寒意被驱散。我魂体消散的速度,也慢了下来。他在用自己的修为,为我抵挡忘川水的侵蚀。我虚弱地看着他。“为什么?”他依旧沉默。眼神里,是我读不懂的深渊。许久,他转身离去。就在他转身的瞬间,我看到了。他黑色的衣袍下摆,沾染了一丝极淡的……人间香火气。地府判官,司掌阴律。怎会沾染人间香火气? 4这个疑点,像一粒火种。落入我几近绝望的死灰心田。不。他不是忘了我。他一定有苦衷。 我不知道三年前发生了什么。不知道他为何从一个赶考的书生,变成了地府的判官。 但我知道,他心里还有我。那支未曾磨去花纹的笔。他暗中为我抵挡水牢侵蚀的修为。 还有这不该出现在他身上的,人间香火气。都是证据。我要活下去。我要查明真相。 我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喝下孟婆汤,走向轮回。我开始听从那个老鬼魂的指点。 尝试着吸收水牢中,那稀薄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阴气。过程痛苦万分。每一次吸收,都像是被无数根针穿透魂体。而鹤安,在离开水牢后,并没有回他的判官殿。 他穿过层层鬼门。来到判官殿最深处,一间从无人踏足的密室。密室的门,是用他的判官笔才能打开的。里面没有任何陈设。只有正中央的供桌上,安安静静地供奉着一块灵牌。灵牌是上好的沉香木所制。上面用朱砂,工工整整地刻着一行字。——爱妻苏氏晚棠之位。他伸出手,指尖颤抖地拂过灵牌。上面,还残留着早已干涸的血迹。那是三年前,他从苏家废墟中,抱出苏晚棠尸体时,沾染上的。 他站在灵牌前,站了很久很久。高大的身影,在阴暗的密室里,显得无比孤寂。终于,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香炉。点燃了一炷来自人间的,安魂香。那丝苏晚棠闻到的香火气,正是来源于此。他日日夜夜,都在这里,为苏晚棠点燃安魂香。怕苏晚棠的魂魄,在地府受苦。他做完这一切,疲惫地靠在墙上。眼神空洞地望着那块灵牌。“晚棠。 ”“再等等。”“等我送你安然入轮回,我就来陪你。”他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而这一切,被关在水牢里的苏晚棠,一无所知。5地府每隔七日,有一次例行的鬼门开。 大量的阴气会从人间涌入。整个地府的秩序,都会在那一刻出现短暂的混乱。水牢的结界,也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松动。“就是现在!”老鬼魂低喝一声。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撞向结界。为我制造了一个稍纵即逝的缺口。“快走!去查你想查的! ”我拼着魂体再次受损,从那缺口中钻了出去。我没有乱闯。我循着记忆中,那丝淡淡的香火气。一路避开巡逻的鬼差。最终,停在了那间紧闭的密室门前。 6我能感觉到,鹤安就在里面。还有那股香火气。门上有禁制。我无法穿过。 我试着用念力去推,门却纹丝不动。怎么办?我心急如焚。水牢逃犯的身份,让我不能在此地久留。一旦被发现,鹤安也会被我连累。我绕着密室走了一圈。 发现墙角有一个极小的通风口。香火气,就是从那里飘出来的。我将自己本就虚幻的魂体,压缩到极致。一点一点,从那通风口挤了进去。密室内的景象,让我瞬间呆立当场。 正中央的供桌。供桌上,那块写着我名字的灵牌。“爱妻苏氏晚棠之位”。我的……灵牌? 他竟然,在这里,为我立了灵牌?我整个人,不,整个魂都懵了。灵牌前,还放着一样东西。 那支雕刻着海棠花的,判官笔。它就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我鬼使神差地伸出手。颤抖着,触碰到了那冰冷的笔杆。就在我的指尖,碰到笔杆的瞬间。 轰!一股庞大的信息流,如潮水般涌入我的脑海。判官笔,是鹤安的本命法器。 与他的神魂紧紧相连。此刻,属于他的记忆,正毫无保留地,向我展开。我看到了。三年前。 根本不是什么普通劫匪。我的家,是朝堂党争的牺牲品。鹤安的政敌,为了扳倒当时已经高中状元,前途无量的他。买通了杀手,屠了我苏家满门。嫁祸给他。 我看到了我死前的那一幕。冰冷的刀锋刺入我的腹部。那个狞笑的杀手,在我耳边说。 “要怪,就怪你那个状元郎夫君吧!”“黄泉路上,可别忘了找他索命!”画面一转。 是金榜题名,快马加鞭赶回来的鹤安。他本以为,迎接他的是十里红妆,和心爱的新娘。 可他看到的,只有冲天的火光,和血流成河的苏府。他疯了一样冲进去。在废墟中,找到了我早已冰冷的尸体。我身上,还穿着那件未完成的嫁衣。他抱着我,哭得肝胆欲裂。 一夜之间,青丝成雪。他的悲恸与绝望,甚至引来了天谴。乌云汇聚,雷声滚滚。就在那时,地府的阎王现身了。阎王告诉他。我阳寿未尽,乃是横死。怨气太重,戾气冲天。 既无法入轮回,也无法留在人间。只能成为孤魂野鬼,日夜受阴风烈火之苦。最终,在七七四十九日后,彻底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鹤安跪在血泊之中。抱着我的尸体,对着阎王,重重磕头。他与阎王,立下了一个血誓。他愿,放弃状元功名,放弃阳世一切。 他愿,舍弃肉身,永堕幽冥。他愿,以身为笔,以魂为墨,化作判官,镇守一方阴司,永世不得解脱。他只求一个条件。换取,亲自引导我的魂魄,保我安然转世的权力。 他之所以对我那么冷漠。之所以急着让我喝下孟婆汤。是怕我对他心存眷恋,不肯入轮回。 是怕我留恋尘世,最终错过时辰,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那碗孟婆汤,不是绝情。 而是他用自己永世的孤寂与痛苦,换来的。对我,最深情的救赎。我抱着那支笔瘫软在地。 7眼泪,无声地从我虚幻的眼眶中滑落。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他的冷漠,他的决绝,他的无情。全都是假的。全都是为了保护我而伪装出来的。他承受的痛苦,比我多千倍,万倍。我却还在怨他,恨他。还在奈何桥上,当着万鬼的面,质问他。 我……都做了些什么啊。魂体剧烈震荡,几乎要当场溃散。我看着那块灵牌,看着那支笔。 哭到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吱呀——”密室的门,被从外面推开。处理完公务回来的鹤安,走了进来。当他看到我,看到我怀里抱着他的判官笔时。他整个人都僵住了。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他知道,一切都瞒不住了。我们隔着一室的寂静,遥遥相望。许久。 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都知道了?”他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无法掩饰的颤抖。 我含泪点头。跌跌撞撞地站起来,扑向他。我想抱住他。想告诉他,我都知道了,我再也不怪他了。可我的手,只穿过了一团虚无的黑影。我忘了。他是判官,是神。我是鬼。 人鬼殊途。神鬼相隔。我们之间,是咫尺天涯。我停在原地,泪流满面。 他也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那双曾经能将我轻松抱起的手,如今,却连我的衣角都无法触碰。 “我不走了。”我擦干眼泪,看着他,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坚定。“鹤安,我不入轮回了。 ”“我要留下来,陪你。”“胡闹!”他断然拒绝,声音里满是急切。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留在地府,是逆天而行!”“会让我立下的血誓失效,我们两个,都会魂飞魄散的!”“魂飞魄散,也胜过独留你一人,在此间受无尽孤寂。 ”我看着他苍白的脸,花白的头发。心疼得无法呼吸。“你为我舍弃了人间的一切,我怎么能自私地独自轮回,让你一个人在这里?”“鹤安,你听着。”“从今天起,你在哪,我就在哪。”“你去判案,我就在殿外等你。”“你守奈何桥,我就在桥头望你。 ”“就算是魂飞魄散,我也要和你在一起。”他看着我决绝的眼神,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一个反驳的字。我知道,他拒绝不了我了。我从忘川取回了那件血污未干的嫁衣。 就在这间供奉着我灵牌的密室里,我重新拿起念力化作的针线。开始绣那最后一朵,未完成的海棠花。他看着我,最终,只是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他没有再赶我走。 只是默默地走到我身边。第一次,不再掩饰自己的修为。用判官的法力,聚起一团柔和的微光。为我,照亮嫁衣上的针脚。三年来。这是我们第一次,如此心平气和地相处。他看着我绣花。我感受着他的气息。谁都没有说话。但我们都知道,对方就在身边。然而,这短暂的温情,却像黑夜里的烛火,瞬间就引起了黑暗中窥伺者的注意。地府中,另一位觊觎判官之位已久的对头——魏判官。 他的眼线,已经将鹤安私藏女鬼于密室的消息,报了上去。魏判官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 鹤安的死期,到了。他眼角余光扫过我。8地府的朝会,设在森罗殿。阎王高坐其上,十殿阎罗分列两旁。气氛肃穆。魏判官穿着一身与鹤安同款的玄色官袍。只是他的眉眼间,满是阴鸷。他一步出列,躬身行礼。“启禀阎王大人,臣有本要参。 ”阎王威严的目光扫过他。“讲。”“臣,参奏鹤判官,徇私枉法,私藏生前故人魂魄,意图不轨!”此言一出,满殿皆惊。所有判官、鬼将的目光,都齐刷刷地射向了鹤安。 鹤安面沉如水,站了出来。“魏判官,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乱讲。”“我何时私藏故人魂魄? ”魏判官冷笑一声。“鹤判官还想狡辩?”“你那判官殿的密室里,藏着的是谁? ”“若非生前故人,你缘何日日为她点燃安魂香?”“若非心怀不轨,你又为何迟迟不送她入轮回,反而将她带回自己的寝殿?”他句句诛心,招招致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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