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废后归来》萧珏楚惊鸿全文免费在线阅读_《三年废后归来》全集阅读
大燕,永安三年,冬。 帝京城被一场百年不遇的鹅毛大雪。 寒风如刀,刮在人脸上生疼。 城外流民的哀嚎国库空虚,北境灾情告急的奏折,在御书房堆成了山。可帝都最奢靡的酒楼“望月楼”里,依旧是暖香浮动,一派歌舞升平。 三楼,视野最好的雅间“揽月阁”,今日被人整个包了下来。楼内所有的客人,无论身份高低,全被客客气气地“请”了出去,消费分文不取,还额外赠了份厚礼。望月楼的掌柜,此刻正躬着身,额上冷汗涔涔,小心翼翼地伺候着雅间内那位唯一的客人。 那人一袭玄色暗金纹路的宽袍,斜倚在窗边的软榻上,身形看着有些单薄。最惹眼的,是其脸上覆着的一张鎏金面具,只露出一双深不见底的眼和线条优美的下颌。 “叶主,您点的曲子……乐师们实在不敢弹。” 掌柜的声音都在发颤。《旧燕好》。 前朝废后楚惊鸿与当今圣上萧珏的定情之作。 三年前,楚氏一族因谋逆大罪满门抄斩,皇后楚惊鸿于冷宫自焚,尸骨无存。 这首曲子,便成了帝京城里一个谁也不敢提及的禁忌。 “不敢?”面具下的声音,听不出男女,也辨不清喜怒,带着一种奇异的沙哑质感。“黄金台的钱,买不来一首曲子?”掌柜的腰弯得更低了,几乎要贴到地上去。黄金台!天下第一商行,富可敌国,其背后之主神秘莫得,世人只知其名“叶离”,却无人见过其真容。 传闻黄金台的生意遍布天下,就连邻国命脉都捏在手里,是大燕皇帝都轻易动不得的存在。“弹。” 叶离只说了一个字,便不再言语,目光投向窗外纷飞的大雪。 掌柜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很快,夹杂着些许颤音的琴声,幽幽响起。 曲调婉转,初时是少女怀春的娇羞与甜蜜,而后是两情相悦的缱绻与热烈。 叶离端起桌上的暖酒,指尖轻轻摩挲着温热的杯壁。 隔着面具,她仿佛能感觉到左脸上那道从眼角,延伸至下颌的狰狞疤痕,在隐隐作痛。 这首曲子,是她十五岁生辰时,亲手为萧珏所谱。 那时,他还是最不受宠的七皇子,在宫中步履维艰。 而她,是惊才绝艳的大燕长公主,是父皇母后捧在手心的明珠。 她为他出谋划策,为他铺路搭桥,助他一步步登上权力的巅峰。 她以为他们会是彼此一生的依靠。 直到他登基那日,赐给她一杯毒酒,将楚家满门打入深渊。 琴声渐入高潮,激昂中透着一股说不尽的悲凉。 叶离眼底的最后一丝温度,也随之散去。 “砰——” 雅间的门被人一脚踹开,一个满身酒气的华服公子哥,摇摇晃晃地闯了进来。 “谁啊?谁他娘的这么大谱,敢在望月楼包场?还敢弹这首晦气的破曲子!” 来人是兵部尚书刘铮的独子,刘希。一个在京城横着走的草包。 而兵部尚书刘铮,正是当年构陷楚家谋逆,踩着楚家尸骨上位的走狗之一。 真是……巧得很。 刘希身后,掌柜的一脸死灰,拦都拦不住。 “滚出去!”刘希指着叶离,醉眼惺忪地骂道,“戴个破面具装神弄鬼,是不是长得太丑不敢见人? 给小爷摘下来瞧瞧!” 说着,他便伸手要来揭叶离的面具。 叶离没动,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一道黑影闪过。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响彻整个雅间。 紧接着,是刘希杀猪般的惨叫。 “啊——我的腿!我的腿断了!” 他抱着自己的右腿在地上打滚,冷汗瞬间浸湿了衣衫。 出手的,是立在叶离身后,如影子般沉默的护卫,谢玄。 他收回脚,面无表情地站回原处,仿佛只是碾死了一只蚂蚁。 “放肆!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爹是兵部尚书!” 刘希疼得面容扭曲,还在叫嚣。 叶离终于有了动作。 她缓缓放下酒杯,侧头看向地上哀嚎的刘希,声音依旧平淡无波。 “刘尚书的儿子,就能在我面前放肆?” 她顿了顿,语调里多了一丝玩味。 “谢玄,我改主意了。” 谢玄微微躬身:“主子请吩咐。” “一条腿,太轻了。”叶离淡淡道,“让他另一条腿也对称些。 顺便,掌嘴五十,让他知道知道,话不能乱说。” “你敢!”刘希惊恐地瞪大了眼。 谢玄却已如鬼魅般上前,根本不给刘希任何反应的机会。 “咔嚓!” 又是一声骨裂。 “啪!啪!啪!” 清脆响亮的耳光声,伴随着刘希逐渐微弱的呜咽,在雅间内回荡。 掌柜的已经吓得瘫软在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很快,京兆尹带着一队官差,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 看到雅间内的惨状,尤其是认出地上那个半死不活的人,是刘尚书的宝贝疙瘩后,京兆尹的脸都绿了。 “大胆狂徒!竟敢在天子脚下公然行凶! 来人,给我拿下!”京兆尹色厉内荏地吼道。 谢玄上前一步,将一枚纯金打造的令牌,丢到京兆尹脚下。 令牌正面是层层叠叠的楼阁,背面是一个龙飞凤舞的“金”字。 黄金台的徽记! 京兆尹的瞳孔骤然一缩,刚刚还嚣张的气焰,瞬间熄灭了。 他弯腰捡起令牌,双手奉还给谢玄,“原……原来是黄金台的贵客,下官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兵部尚书他得罪不起,可黄金台……他更得罪不起! 前者最多让他丢官,后者能让他悄无声息地人间蒸发。 “刘公子出言不逊,冲撞了我家主子,只是略施小惩。” 谢玄收回令牌,语气淡漠,“京兆尹大人,应该知道该怎么处理吧?” “知道,知道!”京兆尹点头如捣蒜,“刘希醉酒失德,冲撞贵人,纯属咎由自取! 下官这就将他带回去,严加看管!” 说罢,他一挥手,让手下官差像拖死狗一样,将昏死过去的刘希拖走,自己则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一场风波,就此平息。 雅间内,再次恢复了安静。 叶离缓缓起身,走到窗边,目光穿透漫天风雪,望向那片被宫墙圈禁的,金碧辉煌的所在。 她抬手,指尖轻轻抚过面具下那道丑陋的疤痕。 那里的皮肉,曾在三年前那场大火中被烧得卷曲,狰狞可怖。 “萧珏……” 她轻声呢喃,声音被风雪吹散。 “我回来了。” “你的国,你的权,你的命……我,全都要。” 她回过身,对谢玄吩咐道:“放出话去,黄金台有粮,可解北境之困。但这价钱,我只跟皇帝本人谈。” 谢玄躬身领命:“是。” 皇宫,御书房。 大燕新帝萧珏,正批阅着堆积如山的奏折。 他一身玄色龙袍,面容俊美,眉眼间却凝着化不开的寒霜与疲惫。 殿内烧着上好的银丝碳,却驱不散他周身的冷意。 太监总管福安,迈着小碎步,悄无声西息地走了进来,呈上一份密报。 “陛下,京中刚传来的消息。” 萧珏头也未抬,只淡淡“嗯”了一声。 福安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禀报: “望月楼今日有贵客包场,点了……点了《旧燕好》。” 萧珏握着朱笔的手,猛地一顿。 他缓缓抬起头,福安被他看得心头发毛,连忙继续道: “兵部尚书之子刘希,前去闹事,被……被打断了双腿。” 萧珏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只是听到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福安不敢停顿:“那贵客,是黄金台之主,叶离。 京兆尹去了,没敢插手。” “叶离……”萧珏咀嚼着这个名字,福安将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句话说了出来: “叶离放出话,说黄金台有粮,可解国库燃眉之急,但……但要与陛下面谈。” “啪嗒。” 萧珏手中的狼毫笔,应声而断。 浓黑的墨汁,滴落在明黄的奏折上,将“叶离”二字,彻底染黑,晕开一团痕迹。 御书房内,死一般的寂静。 福安跪在地上,连呼吸都放轻了。 良久,他才听到御座之上传来一道低沉沙哑,压抑着无尽情绪的嗓音。 “宣。” 一个字,重如千钧。 福安如蒙大赦,叩首后,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殿内,只剩下萧珏一人。 他看着奏折上那团污墨,仿佛要将它盯穿。 三年了。 他以为那个女人早已化为灰烬,连同他心底最后一点温情,一同被埋葬在了那场大火里。 可如今,一个富可敌国,行事狠戾的“叶离”横空出世。 她偏偏在他最焦头烂额的时候出现,偏偏点了他最忌讳的曲子,偏偏……要见他。 会是她吗? 不,不可能。 她已经死了。 萧珏闭上眼,指尖用力到泛白,试图压下心头那疯狂滋生的,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是期盼还是恐惧的念头。 黄金台的马车,低调而奢华,在禁军的护卫下,缓缓驶向皇宫。 车内,叶离闭目养神,对外界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行至宫门附近,前方一列华贵的仪仗挡住了去路。 明黄的旗幡,精致的宫灯,前呼后拥的宫女太监,无一不彰显着主人的身份尊贵。 “主子,是云贵妃的仪仗。”谢玄在车外低声禀报。 叶离的眼睫,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楚云袖。 她那位一向柔弱不能自理,只会躲在她身后哭泣的庶妹。 如今,却成了萧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云贵妃,住着她当年亲手设计的椒房殿,享受着本该属于她的一切。 一阵寒风吹过,恰好将两辆马车的车帘,都掀开了一角。 叶离的目光,与对面车内那张妆容精致的脸,遥遥对上。 楚云袖正百无聊赖地摆弄着指甲上新染的蔻丹,察觉到视线,不悦地抬起头。 当她看到对面马车上那个小巧而精致的“黄金台”徽记时,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惊诧,随即化为浓浓的不屑与鄙夷。 一个浑身铜臭的商贾,也配与她的凤驾并驾齐驱? 真是脏了她的眼。 她轻蔑地移开视线,放下了车帘,仿佛多看一眼都是侮辱。 而叶离,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张与自己有三分相似,却处处透着小家子气的脸。 她的眼神,平静得如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潭,没有恨,没有怨,只有看死物般的冰冷。 楚云袖。 别急。 你的好日子,也快到头了。 御书房内,龙涎香的味道浸透了每一寸空气。 香是三年前,楚惊鸿亲手为他调配的,有静心安神之效。 可如今,这味道却只让萧珏感到一阵阵心烦意乱。 殿外传来内侍监细长的一声通报:“陛下,黄金台叶主事,到——” 门被推开,一道身影走了进来。 她穿着一身低调却用料考究的墨色锦衣,脸上那张鎏金面具,在昏暗的殿内折射出冰冷而诡异的光,将她整个人衬得神秘莫测。 “草民叶离,参见陛下。” 她的声音沙哑,像是被砂石磨过,听不出年纪,更辨不出情绪。 她只是微微躬身,一个标准的商贾之礼,不卑不亢,甚至带着几分疏离。 萧珏端坐于龙椅之上,目光审视着阶下之人。 他没有让她平身。 这是帝王的下马威,无形的压力足以让任何臣子冷汗涔涔。 然而,叶离就那么站着,身形稳如山岳,半晌,萧珏终于开口,声音冷得像殿外的冰雪: “叶主事好大的排场,昨日在望月楼一掷千金,今日又敢让朕等你。” 叶离只是用那嘶哑的声音回道:“时间就是金钱,让陛下久等,是草民的不是。不过,想必陛下也听说了,草民昨日处理了一点小麻烦,耽搁了些。” 她轻描淡写地将打断,兵部尚书之子双腿的事,说成“小麻烦”。 萧珏的眸色沉了下去:“你好大的胆子。” “胆子这东西,也是分人看的。”叶离终于抬起头,面具后的双眼直视着龙椅上的帝王,毫无畏惧,“对有的人来说,是胆大包天。 但对有的人来说,只是清扫一只挡路的苍蝇。”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竟带上了几分生意人的精明和热忱。 “陛下,我们还是谈正事吧。北境雪灾,百姓流离失소,想必陛下正为此事忧心。 黄金台,恰好能为陛下分忧。” 他冷笑一声:“为朕分忧?还是想趁火打劫,从朕的大燕身上,再撕下一块肉来?” 叶离闻言,竟低低地笑了起来,“陛下说笑了,做生意,讲究的是你情我愿。 黄金台有粮,陛下有需求,这本就是一拍即合的美事。” 她拍了拍手。 候在殿外的谢玄捧着一个沉重的紫檀木匣子走了进来,将其放在地上后,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叶离没去管那个匣子,反而从袖中抽出了一卷薄薄的账册,随手抛在了地上。 纸张散开,上面一个个名字和触目惊心的数字,清晰地呈现在萧珏眼前。 “这是……”萧珏的瞳孔微微一缩。 “哦,一些小账本而已。”叶离的语气轻松,“陈国公私引活水修葺别院,从黄金台借了三十万两。 李太傅的宝贝孙子斗鸡走狗,欠了我们五万两。 还有兵部王尚书,为了填补军械亏空,更是签了一张五十万两的本票……” 这些人,全都是朝中重臣,更是处处与他作对的旧贵族核心! “陛下,现在不是你高高在上地审问我。” “而是你的满朝文武,你的国之栋梁,从上到下,全都欠我的。” “整个大燕朝堂,现在,是我叶离最大的债户。” “轰!” 萧珏只觉得一股气血直冲头顶,他猛地从龙椅上站起,可他看着叶离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那股怒火却又被硬生生压了下去。 他缓缓坐了回去,身上那股迫人的气势,竟在不知不觉间消散了许多。 “你……到底想做什么?”他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疲惫。 “做生意。” 叶离打开了那个紫檀木匣子,从里面拿出了一份早已拟好的契约,推到了御案之上。 “一百万石粮食,三日内运抵北境。这个价钱,我想陛下不会拒绝。” 萧珏的目光落在契约上,当他看清上面的条件时,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以北境三州未来三年的税收为抵押。 这不是趁火打劫,这是在挖大燕的根! 他猛地抬头,死死地盯着叶离,可那双眼睛…… 太像了。 他几乎是失态地,脱口而出:“你究竟是谁?” 这个问题,他压在心底许久。从听到“叶离”这个名字,从听到那曲《旧燕好》,从看到她不跪的傲骨,到现在,直视这双眼睛。 叶离闻言,她轻笑一声,沙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嘲弄。 “我是谁?陛下,我是个商人。 一个……能用钱,买下你整个大燕江山的商人。” 他看着契约上那苛刻的条件,又看了看殿外深沉的夜色,仿佛能听到北境无数灾民的哀嚎。 最终,他拿起了御笔,却迟迟没有落下。 “朕可以答应你。”萧珏的声音艰涩,“但朕要改一个条件。” “哦?”叶离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朕要黄金台,成为大燕的皇商。”萧珏沉声道,“并且,你要摘下面具。” 叶离却笑了。 “陛下,黄金台从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 至于这张脸……”她抬手,轻轻抚摸着冰冷的面具,“它毁了,丑陋不堪,怕污了陛下的眼。” “至于皇商?呵呵,草民觉得,做债主的感觉,比做皇商好多了。” 许久,萧珏闭上眼,再睁开时,已是一片死寂。 他拿起玉玺,重重地盖在了那份堪称卖国的契约之上。 “咚”的一声,像是为三年前的某个决定,敲响了迟来的丧钟。 “合作愉快,陛下。” 叶离收起契约,转身便走,没有丝毫留恋。 就在她的身影即将消失在殿门处时,身后,忽然传来萧珏低沉如梦呓般的声音。 “你的眼睛,很像朕的一位故人。” 楚惊鸿的脚步,猛地一僵。 她的后背瞬间绷直,垂在身侧的手,死死攥紧。 但,也仅仅是那么一瞬。 她没有回头,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出了御书房,消失在沉沉的夜色里。 只留下萧珏一人,独坐在空旷冰冷的殿宇中,失神地望着那个朱红色的印泥,久久无言。 故人? 不。 他的惊鸿,早就在三年前那场滔天大火里,尸骨无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