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的头颅悬在城门(阿蘅李垣)免费小说在线阅读_在线阅读免费小说夫君的头颅悬在城门(阿蘅李垣)
李垣的最后一点意识,是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代码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抹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边无际、令人窒息的黑暗。心脏骤停的剧痛像一个拙劣的开关,啪嗒一声,关掉了他在那个世界存在的一切证据。再睁眼,是另一种痛苦。 不再是尖锐的、瞬间的,而是缓慢的、弥散的,从喉咙烧到胃囊,每一寸肌肉都在哀嚎着虚弱。他躺在一片半人高的枯草丛里,毒辣的日头晒得他头皮发烫,身下的土地硌得他生疼。视野模糊,耳鸣阵阵。他试图动弹,却发现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已耗尽。鼻腔里充斥着尘土和枯草腐败的气味。这是哪里? 恐慌还未来得及彻底蔓延,就被更强大的生理需求碾碎——渴,饿。他像一条被抛上岸的鱼,徒劳地张了张嘴,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破响。最后的画面,是远处一条蜿蜒土路的模糊轮廓,以及一双突然停在他眼前的、沾满泥污的草鞋。鞋很小,主人似乎是个女孩。意识再次沉沦。…米汤的香气,是钻入混沌意识的第一缕真实。 他被人半扶起来,温热的陶碗边缘抵住他干裂的嘴唇。本能驱使着他,贪婪地、几乎是抢夺般地吞咽着那寡淡却救命的液体。吞咽得太急,呛咳起来,咳得撕心裂肺,喂他的人似乎被吓到,手忙脚乱地轻轻拍打他的背脊。 力气随着那点可怜的暖流一点点回归。他艰难地抬起沉重的眼皮。逆光中,一个瘦小的身影轮廓。看不清面容,只觉异常单薄。视线逐渐清晰。是个少女,约莫十八九岁,穿着一身打了好几个补丁的灰布衣裙,洗得发白,却干净。头发枯黄,简单地用木簪绾在脑后,露出光洁却略显突出的额头和一双极大、极黑的眼睛。 那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里面盛满了显而易见的紧张和一种小动物般的怯生生。 见他咳得缓和,她又小心翼翼地将陶碗递过来。李垣这次放缓了速度,一口一口,将碗里那点稀薄的米汤啜饮干净。他甚至尝出了里面碾碎的、略带涩味的草根末,但在此时,胜过任何珍馐。“多…多谢姑娘……”声音依旧沙哑得可怕,像砂纸摩擦,“敢问…是姑娘救了我?这里是?”少女放下空碗,看着他,张了张嘴,嘴唇翕动,喉咙里却只挤出几声极其嘶哑、不成调的单音,像是被砂石磨过:“啊……呃……”她顿住了,眼中飞快掠过一丝窘迫和黯淡,随即抬起手,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这间屋子,最后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心口,努力做出一个安抚的、让他“安心”的表情。李垣愣住了。她……不会说话? 他这才有机会打量所处的环境。一间低矮的土坯茅草屋,四面墙壁斑驳,露出里面的草茎。 屋顶能看到几根黝黑的椽子,以及大片枯黄的茅草。除了一张歪歪扭扭的破旧木桌,一个颜色暗沉、角角都已磨损的木箱,几乎别无他物。墙角堆着几件叫不出名字的农具,另一个墙角垒着一个小小的土灶,里面还有未燃尽的柴火,闪着微弱的红光。家徒四壁。 真正的家徒四壁。少女——阿蘅,他后来才知道她的名字——见他打量,似乎更加局促,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洗得发白的衣角。她拿起空碗,对他比划了一个“吃饭”和“休息”的手势,然后便低着头,脚步极轻地退了出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李垣躺在坚硬的木板床上,身下铺着干草和一张粗糙的草席,身上盖着的薄被虽然破旧,却带着皂角和阳光晾晒后的干净气味。 巨大的茫然和一种脱离时代的荒谬感包裹了他。 代码、会议、咖啡、地铁……那个世界的一切飞速退去,变得虚幻而不真实。 而眼前的贫困和脆弱,成了血淋淋的现实。他在阿蘅的照顾下,又昏昏沉沉地躺了两天。 她话极少——或者说,根本无法说话。交流全靠简单的手势和眼神。 她总是默默地将食物和水端来,有时是一碗能数清米粒的野菜粥,有时是一个掺了大量不知名草叶、口感粗糙的团子。她自己的那一份,永远看起来更少,更稀薄。她忙得像只停不下来的陀螺。 打扫、生火、煮饭、侍弄屋后那一小片蔫头耷脑的菜地,空闲时就坐在门槛上,借着天光缝补衣物。她的手指并不纤细,指节有些粗大,掌心有薄薄的茧子,但飞针走线时却异常灵巧专注。偶尔会有村里的妇人来探看,隔着篱笆和阿蘅用手势比划交流,好奇的目光投向屋内。李垣听到她们低声的议论,夹杂着“哑女”、“外乡人”、“可怜”之类的词眼。第三日上,一个约莫五十多岁、面容黧黑、皱纹里都刻着风霜痕迹的老者来了,穿着短褂,腰间别着一杆旧烟枪。他是这个李家坳的村长。阿蘅显得有些紧张,手足无措地站在门边。 村正打量了李垣几眼,目光锐利却不算恶意:“后生,醒了?打哪来?怎地落到这步田地? ”李垣撑着想坐起来,村正摆摆手示意他躺着。李垣哑着嗓子,将早已想好的说辞道出,只说是南方学子,欲往北地投亲,路遇山匪,盘缠尽失,又惊又怕病倒了,幸得阿蘅姑娘搭救。村正眯着眼抽了口烟,烟雾缭绕中看不清神情:“是个读书人? ”“略识得几个字。”“嗯,”村正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目光扫过这间破屋,又看看门口低着头搓衣角的阿蘅,叹了口气,“阿蘅心善,就是命苦。爹娘去得早,一个人拉扯着自己过活,难啊。你既无处可去,总住在她这里,也不是个办法。 ”李垣心中一提。村正磕了磕烟杆:“这丫头虽然说不出口,心里透亮。村里闲话起来了,对她名声不好。老夫寻思着,”他顿了顿,看向李垣,“你若真无处可去,不如就留下。 阿蘅缺个依靠,你缺个安身之所。我们这坳子里,娃娃们都没个正经营生,也没人识字。 你若是能开个蒙学,教娃娃们认几个字,也算条活路,村里总能给你凑口吃的。 至于你和阿蘅……凑成一家过活,名正言顺,对你们都好。你琢磨琢磨。”成亲? 和这个只见了几面、不会说话的陌生女孩?李垣的心脏猛地缩紧。理智告诉他,在这个完全陌生的时代和环境里,这或许是生存下去最务实、甚至是唯一的选择。 村正的安排,对他,对阿蘅,都是一种无奈的慈悲。但情感上,这太快太突兀,让他难以适从。他沉默了。村正也没逼他立刻回答,又抽了两口烟,起身走了。那天晚上,阿蘅端来热水给他擦脸。昏暗的油灯下,她的侧脸显得异常柔和,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安。她似乎也感知到了什么,动作比平时更轻,更慢。 李垣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忽然开口,声音很轻:“村正……今天来说了件事。 ”阿蘅的背影一僵。“他说……让我们成亲。”李垣艰难地说完,几乎不敢看她的眼睛。 阿蘅愣住了,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染上红晕,迅速蔓延到耳根脖颈。她猛地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紧紧绞着衣角,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屋里静得可怕,只剩下油灯芯偶尔爆开的噼啪轻响。一种令人窒息的尴尬和沉默在蔓延。 李垣的心一点点沉下去,他想,或许她是不愿意的。毕竟,他只是一个来历不明的、虚弱不堪的陌生人。就在他准备开口说“你若不愿,我绝不强求”时,阿蘅却忽然站起身,几乎是跑着冲出了屋子。李垣怔在原地,心里空落落的,有些涩然。但没过多久,她又回来了,脚步很轻,怀里抱着一个小布包。 她走到李垣面前,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小心翼翼地打开布包。 里面是几块磨损严重的散碎铜钱,和一支半旧的、但打磨得很光滑的木簪。 这大概是她的全部积蓄和仅有的体己。她将这些东西捧到他面前,抬起头,眼神里有一种孤注一掷的紧张和恳切,用力地摇了摇头,又指了指他,再指指这个家徒四壁却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屋子,最后把手轻轻按在自己的心口。李垣看懂了。 她在说:我只有这些,很少,很寒酸,你别嫌弃。我们可以一起,把这个家撑起来。这里,就是你的家。一股酸楚而滚烫的热流猛地冲撞着李垣的心脏,撞得他眼眶发酸。 在这个举目无亲、生死一线的陌生世界,这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向他毫无保留地表示出“需要”和“挽留”的人。她用她最笨拙又最真诚的方式,给了他一个留下的理由。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头的哽塞,伸出手,接过那个轻飘飘却又沉重无比的小布包,将铜钱和木簪紧紧攥在手心,重重点头:“好。 我们……一起过日子。”亲事办得简单到近乎潦草。李垣用那几文钱买了点最便宜的红纸,借了村正的刀,依稀有记忆剪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囍字,贴在门上窗上。 阿蘅翻出唯一一件没有补丁的旧衣,洗了又洗,浆得硬挺。 村正和几位须发花白的村老来做见证,一碗清水代酒,几句简单的吉利话,对着天地牌位和李垣不知名的父母方向磕了头,便算礼成。没有花烛,只有桌上那盏跳动的油灯。阿蘅坐在床沿,脊背绷得笔直,手指紧紧揪着衣角。 李垣在她身边坐下,能清晰地感受到她那细微的、无法控制的颤抖。洞房花烛夜,才子佳人。 那是话本里的。他们的此刻,只有窘迫、陌生和贫瘠现实的沉重。李垣沉默了一会儿,伸出手,摊开掌心,递到她面前。阿蘅疑惑地看了看他,然后迟疑地、小心翼翼地伸出冰凉的食指,指尖带着微微的颤意,在他的掌心轻轻划动。 一笔,一划。她写得很慢,很认真,仿佛倾注了全部的力气和意念。不、怕。 停顿了一下,她似乎在积蓄勇气,然后又继续写。有、家。油灯的光芒昏黄而温暖,映着她低垂的、不停颤抖的睫毛,也映着李垣骤然模糊的视线。这两个字,像两把温柔的锤子,重重敲击在他漂泊无依的心上。家。他合拢手掌,仿佛要将那两个字、那细微却坚定的触感,牢牢地攥进手心里,融进血脉中。然后,他伸出手,极其缓慢地,覆上她紧紧交握、放在膝上、冰冷而颤抖的手背上。 阿蘅浑身剧烈地一颤,像是受惊的鸟儿,却没有躲开。她的手指在他手下僵硬了许久,然后,一点点地,极其缓慢地,放松下来,最后,甚至带着一丝迟疑,轻轻地回勾了一下他的手指。 日子就像李家坳山涧里的溪水,起初细弱得几乎断流,渐渐有了声响,平稳而缓慢地流淌下去。李垣的蒙学开了起来。 就在村头那棵不知道活了多少年、枝叶却也不算繁茂的老槐树下。 最初只有三五个拖着鼻涕、光着脚丫、瘦得像猴崽一样的娃娃,被家里人抱着板凳赶来。 李垣折了树枝,在特意平整过的沙地上写字,教他们“天地人”,教他们“日月星”。 孩子们起初坐不住,嬉闹跑跳。李垣也不急不躁,教得耐心,偶尔还会穿插着讲些简短的、蕴含着忠孝节义或智慧机敏的小故事。渐渐的,来的孩子多了起来,有些半大的少年,甚至偶尔会有干完农活、蹲在远处好奇张望的汉子,听到有趣处,咧开嘴嘿嘿地笑。束脩微薄得可怜。可能是一小袋掺了麸皮的粟米,两个舍不得吃的鸡蛋,一把晒得干瘪的菜蔬,或者是一小捆码得整整齐齐的柴火。 阿蘅每次都郑重其事地收下,眼里有光,小心翼翼地存放好。这些,是他们活下去的基石。 她依旧沉默地操持着一切。 种地、砍柴、洗衣、做饭……身形似乎不再那么瘦弱得风一吹就倒,脸上也渐渐有了些血色。 她看向李垣的目光,从最初的怯懦、感激,渐渐沉淀为一种深沉的、安静的依恋和满足。 她会在油灯下,看李垣读书写字他托人从镇上零星买回或借来的几本缺页少角的旧书时,一看就是很久。有时李垣抬起头,会对上她来不及躲闪的目光,她便会立刻低下头,耳根泛红,手上假装忙碌地缝补着什么,针脚却比平时乱了许多。李垣会心一笑,有时会招手让她过来,握住她因劳作而略显粗糙的手,一笔一划地,在她掌心教她写她的名字——“蘅”。杜蘅的蘅。她学得很慢,常常忘记笔画顺序,却认真得让人心疼,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一年后的某个夜晚,空气里已经有了初夏的微燥。阿蘅拉着李垣的手,放在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上,眼睛亮得惊人,像是盛满了整个星河。然后,她带着他的手指,在他掌心,极其郑重地写下了一个字:孩。李垣愣了片刻,巨大的、汹涌的惊喜像潮水般瞬间将他淹没。他猛地将她拥入怀中,感觉到她的身体先是一僵,然后便彻底柔软下来,轻轻地、试探地回抱住他,脸颊埋在他胸前,滚烫一片。女儿出生在次年春暖花开的日子。接生婆从屋里出来,笑着对守在外间、焦急踱步的李垣道喜:“是个千金!母女平安!”李垣冲进屋里,产后的阿蘅疲惫不堪,汗湿的头发贴在额角,脸色苍白,但脸上却洋溢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神圣的光彩。 她身边放着一个小小的、用旧软布裹成的襁褓。他小心翼翼地靠近,襁褓里那个红彤彤、皱巴巴的小家伙正闭着眼,小嘴无意识地嚅动着。阿蘅看看孩子,又看看他,嘴角向上弯起,露出一个极度喜悦、甚至有些傻气的笑容,笑着笑着,大颗大颗的眼泪却毫无预兆地滚落下来,怎么止都止不住。她慌忙地用手去擦,却越擦越多。 她急切地比划着,指向孩子,又指向李垣,最后手指按在自己心口,用力地点头。 李垣懂得她的意思。她是在说:我们有孩子了。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喜极而泣。 他俯下身,将她和孩子一起环住,声音哽咽:“我知道。阿蘅,我知道。谢谢你。 ”他们给女儿取名“安安”。平平安安。这是乱世贫贱夫妻最卑微也最珍贵的祈愿。 安安的到来,让这个清贫的家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生机和琐碎的忙碌。 阿蘅几乎将所有心血都倾注在了女儿身上,眼神里的温柔几乎能溢出来。李垣下课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去抱女儿,用下巴上新冒出的胡茬蹭她娇嫩的小脸,逗得她咯咯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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