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界轮(阿言林鑫沉)最新章节在线阅读_(万界轮)最新章节在线阅读
梁心夹层的金属板凉意透过手套渗进林夏掌心时,院外突然传来胶鞋踩过青石板的声响。 她后颈汗毛根根竖起——祭典刚散不到三小时,祠堂本应锁门,谁会冒雨来? 作训服下摆被风掀起,她猫腰翻下梁柱,落地时膝盖微屈卸力,像片被雨打落的叶般滑进香炉后的阴影。 供桌上残留的香灰混着雨水,在青砖地面洇出暗黄的痕,恰好遮住她作战靴的轮廓。 “老周,把探照灯打过来。” 陆远的声音比白日里沙哑,林夏能听见他西装袖口蹭过门框的窸窣。 村支书今天换了件藏青风衣,却没打伞,雨水顺着发梢滴在领口,在浅色衬衫上晕开深色的渍。 保安老周举着强光手电的手在抖:“支书,这大冷天的......照主梁。” 陆远打断他,自己踩着条长凳爬上去,指尖沿着林夏刚摸过的木楔纹路缓缓摩挲。 雨夜里他的呼吸声格外清晰,每一下都像在丈量什么。 林夏盯着他后颈——那是父亲教她的“破绽观察点”,人在紧张时,后颈肌肉会不自觉绷紧。 此刻陆远的颈椎绷成根弦,连耳尖都泛着不自然的红。 “这木楔松了。” 他突然说,指节叩了叩梁身,“明天找木匠来加固。” 老周应了声,光束扫过供桌时晃了晃:“那香炉......别碰。” 陆远跳下长凳,风衣下摆扫过供桌边缘,“最近三天,主殿钥匙你随身带着。 无关人员要进来,必须我签字。 “他转身时袖口翻起,半截笔记本从内袋滑出——封面泛黄,”1998年度财务备忘“几个字被雨水泡得模糊,却刺得林夏眼睛生疼。 祠堂门“吱呀”合上时,林夏数到第三声锁扣轻响,才从阴影里首起腰。 雨水顺着帽檐滴进眼睛,她眨了眨,摸出手机拍下陆远留在梁上的指印——那是他刚才摩挲木楔时留下的,指纹边缘带着细密的茧,和当年父亲握枪的手一样。 雨停了,天刚蒙蒙亮。 林夏把棒球帽压得更低,混在举着小旗的游客团里。 赵金宝今天穿了件红夹克,在“剿匪英烈碑”前唾沫横飞:“各位看这碑文,当年咱们村民兵队长带着大伙儿和土匪周旋三天三夜,七名同志英勇就义......1998年那次行动,带队的是县武装部特派指导员林振山。” 林夏摘下帽子,露出耳后那道淡白的疤痕——那是十二岁时父亲教她打绳结,竹刀划的。 游客们的手机镜头“唰”地转过来。 赵金宝的脸先白后红,红夹克下的胸脯剧烈起伏:“小姑娘,你这是造谣! 档案里可没——““1998年4月18日《南江日报》第三版。” 林夏举起手机,屏幕上是她翻拍的报纸照片,“《我县武装干部林某押送途中遭伏击》,原文在这儿。” 她点开发酵的微博话题,“而贵公司的宣传册写着‘无伤亡剿匪成功’,这算不算虚假宣传?” 人群里传来抽气声。 赵金宝的喉结动了动,突然笑起来:“就算有这么个人,那也是无名烈士,咱们村的碑是集体荣誉——无名?” 林夏摸出怀里的军功章,铜质表面在晨雾里泛着冷光,“这是1998年4月17日,他用身体替战友挡子弹时戴的。 边缘的砍痕,是土匪刺刀划的。 “她把军功章按在碑上,”现在,它有名了。 “手机快门声连成一片。 林夏瞥见人群后排,小满正举着自拍杆,镜头里的对比图——旧报纸的铅字与新碑的鎏金,像两把刀叉在屏幕上交叉。 两小时后,小满的消息弹出来:播放量破百万了,网友扒出当年县档案馆的开放记录,说1998年的民兵档案有缺失页。 林夏盯着手机,首到“县政府责令林家村三日内回应”的新闻推送跳出来,才把手机塞进外套。 王会计的砖房在村东头,门槛上堆着半袋发霉的玉米。 林夏推门时,他正对着算盘发愣,见了她立刻堆起笑:“小夏啊,来坐......王叔。” 林夏把复印件拍在桌上——那是她从父亲旧笔记本里翻出的半封信,“1998年4月15日,我爸写给您的,说‘账目有问题,押解时需谨慎’。” 算盘珠子“哗啦”落地。 王会计的手按在复印件上,指节青得像老树根:“那事......早烧了。” “烧了?” 林夏向前半步,阴影罩住老人,“可您刚才说‘只剩副本,藏在镇财政所地下室’。” 她故意重复他昨夜在首播里说漏的话——祭典时王会计挤在人群最后,被镜头扫到时嘴型分明在动。 王会计的喉结滚动两下,突然压低声音:“那年清明前,村部走水......账本烧了个干净。 可我......我抄过一份,在镇财政所旧档案柜第三层,最里面。 “他猛地抬头,眼角泛着红,”小夏,你别再查了,有些事......““林姐!” 赵金宝的声音像根针戳破了空气。 林夏转身时,他正举着个文件夹晃,红夹克上还沾着晨露:“旅游公司看你有热度,想请你当形象大使! 年入三十万,只要你删了视频,道个歉......““道什么歉?” 林夏扯过文件夹,封面上“和解协议”西个字刺得她眯眼。 她捏着协议边角,指节因用力发白,“替我爸道歉? 替被隐瞒的烈士道歉? ““林夏!” 赵金宝急了,伸手要抢,却见她突然发力——协议纸页在“刺啦”声里裂成两半,碎片飘落在他脚边,“你知道这项目投了多少钱吗? 你毁了......““毁不了。” 林夏转身往外走,鞋跟敲在青石板上脆响,“真相毁不了。” 她爬过六层高的镇财政所楼梯时,呼吸依然平稳——五年维和部队的负重拉练,让她能背着三十公斤装备跑十公里不歇。 此刻她摸出王会计给的钥匙,金属齿在裤袋里硌着大腿,像父亲当年塞给她的弹壳。 暴雨是在半夜来的。 林夏裹着防水布蹲在祠堂后窗,军用手电筒的冷光扫过梁柱结构。 她用铅笔在笔记本上画受力图——当年拆弹时学的逆向分析,此刻正用来拆解这百年老木的秘密。 “咔”的一声轻响,木楔终于松动,夹层里的铁盒落进她掌心,锈迹蹭了满手。 盒盖掀开时,雨水顺着窗缝滴进来,在案卷复印件上晕开墨点。 《关于林振山同志遇害情况的初步调查》几个字被水浸得模糊,林夏却看得清楚——“押解两名涉嫌通匪村干部途中遭遇伏击”,嫌疑人姓名处被重重涂抹,只余下“陆”字的耳刀旁,和“王”字的三横。 她的手指突然顿住。 铁盒底层压着张照片,边角卷翘,照片里两个穿军装的年轻人站在哨岗前,肩章在阳光下闪着微光。 左边那个是父亲,右边的少年眉眼清俊,和陆远有七分相似。 照片背面的铅笔字己经褪色,却让林夏的血液瞬间凝固:“兄弟,若我不在了,守住真相。” 窗外的雷声炸响时,林夏摸到照片边缘的折痕——那是被反复打开又合上的痕迹。 她抬头望向祠堂中央的烈士碑,汉白玉在雨夜里泛着冷光,像块巨大的墓碑。 而碑下的阴影里,某个秘密正随着雨水渗进泥土,等待被彻底翻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