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星下的双面恋人(孑然霍经舟)完结小说_热门小说推荐孤星下的双面恋人孑然霍经舟
1 茶香忆旧梦巷尾的“望梅轩”打烊时,总赶在日头西斜的最后一刻。 暖黄的光透过蒙着薄灰的木格窗,斜斜地落在老李指间那只缺角的白瓷杯上,杯沿圈着三两道茶渍,像极了他左袖下那道疤——二十年前在工地被铁皮划开的口子,如今皮肉早长合,只留下一道浅褐色的印子,却在阴雨天里,总跟着左腿的旧伤一起发疼,像有根细针在骨缝里扎。老李今年五十六,头发白了大半,拢在耳后的发丝沾着些茶末,是方才收拾八仙桌时蹭上的。他抬手想拂掉,指尖却顿在半空——那指尖粗糙得能摸到纹路里的茶垢,是十年茶馆生涯磨出来的。 茶馆的招牌是他亲手写的,红漆掉了不少,露出底下深褐的木头纹理,风一吹,木框还会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倒像他这半生的日子,层层叠叠全是磨出来的痕迹。 打烊后他从不着急收拾,总爱坐在窗边那张磨得发亮的藤椅上。 藤椅是他开茶馆那年从旧货市场淘来的,扶手处被岁月磨出了包浆,坐上去能陷出一个浅浅的窝。他泡一壶粗茶,茶叶是巷口老张送的,算不上好,却耐泡,能从日头西斜喝到暮色漫过对面的老槐树。今儿个有点不一样。 巷口传来卖炒货的老张的吆喝声时,老李摸杯子的手顿了顿。 “五香瓜子——刚炒的五香瓜子哟!”那吆喝声裹着风,混着炒瓜子的焦香飘进来,钻进他的鼻子里,让他忽然想起二十年前的筒子楼。那时候他才三十六,还是工地上最有力气的“李小伙”,能扛着两捆钢筋上三楼。额角的汗顺着下颌线往下滴,砸在满是水泥灰的工装上,晕开一小片深色。每天收工,他总绕到巷口的菜摊,买一把最便宜的青菜,要是碰上降价的萝卜,就多买两个——阿梅炖的萝卜汤,加两勺猪油,撒点葱花,是他这辈子都忘不掉的味道。筒子楼在城郊,一共五层,他们住四楼。 楼道里总飘着各家的饭菜香,混着煤炉的烟味,谁家炖了肉,整栋楼都能闻见。 推开那扇掉漆的木门,就能看见阿梅系着蓝布围裙,在小煤炉前忙活。煤炉是房东留下的,火不大,阿梅得蹲在地上,时不时用小铲子添点煤。锅里的萝卜咕嘟咕嘟冒着泡,她听见动静回头,眼睛弯成月牙:“回来啦?先洗手,汤马上好。”老李放下工具包,凑过去帮她添煤。煤块烧得通红,映着两人的脸,连阿梅鬓角垂着的两缕碎发都染了暖光。 他伸手替她把碎发别到耳后,指尖能触到她耳尖的温度,软软的,像春天刚抽芽的柳丝。 “今天工头说,下个月能多结五十块工钱。”他边说边搓着手,眼里亮闪闪的,像落了星星,“照这样攒,再过两年,咱就能凑够首付,买个带阳台的房子,到时候种上茉莉,你不是最爱闻那味儿嘛。”阿梅笑着点头,手里的勺子轻轻搅着汤,汤面上的油花晃出细碎的光。“不急,你别太累了,每天少扛一捆钢筋,也不差那点钱。 ”可他哪肯听,第二天照样多扛两捆,肩膀被钢筋勒出红印,晚上阿梅用热毛巾给他敷,他疼得龇牙咧嘴,嘴上却还硬撑:“没事,这点疼算啥,等有了阳台,咱天天坐在茉莉花丛里喝茶。”那时候的日子,苦是真的苦。冬天筒子楼没暖气,夜里冷得缩在被窝里,两人得靠在一起才能暖和点。阿梅总把暖手宝塞给他,自己的脚却冻得冰凉。夏天蚊子多,小出租屋没装纱窗,阿梅总把蚊帐让给他,自己被咬得满腿包,却还说“我不怕蚊子咬”。可只要看着阿梅的笑,老李就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劲,他总觉得,日子就像煤炉里的火,只要好好添煤,总能烧得旺起来。2 雨夜惊变变故来得太突然,像一场没预兆的暴雨。那年梅雨季特别长,连着下了半个月的雨,天阴得像泼了墨,工地上的脚手架被雨水泡得发潮,钢管上都生了锈。 那天早上,老李出门时,阿梅还特意给他找了双胶鞋,叮嘱他:“下雨路滑,小心点,实在不行就早点回来。”他应着,揣了个阿梅煮的茶叶蛋,匆匆往工地赶。工地上泥泞不堪,一脚踩下去能陷到脚踝。他和工友们正扛着钢筋往楼上运,忽然听见“嘎吱——”一声脆响,像木头被掰断的声音。他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旁边的脚手架往这边倒,紧接着,一根钢筋砸在他的左腿上,他整个人摔在泥水里,左腿传来一阵钻心的疼,像有把刀在骨头里搅,眼前瞬间黑了下去。等他再醒来,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左腿打着厚厚的石膏,吊在架子上,动一下都疼得钻心。阿梅坐在床边,眼睛肿得像核桃,眼下还有淡淡的青黑,看见他醒了,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老李,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她说着说着就哽咽了,话都说不完整。老李想抬手擦她的眼泪,却发现胳膊也被擦伤了,一动就疼。“工头呢?医药费咋办?”他哑着嗓子问,声音干得像砂纸磨过木头。阿梅的眼泪掉得更凶,手指绞着衣角,支支吾吾地说:“工头……工头跑了,带着工地上的钱走了,工友们找了他一天,都没找到。 ”老李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像被扔进了冰水里。他盯着天花板上的吊扇,脑子里嗡嗡响——他还等着工钱攒首付,等着给阿梅买带阳台的房子,等着种满一阳台的茉莉,现在倒好,不仅赚不了钱,还要花医药费。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里像堵了东西,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接下来的日子,更是难捱。 阿梅每天早上五点就起床,揣着个布袋子去菜市场,捡别人不要的菜叶。有时候去晚了,菜叶都被捡光了,她就跟菜摊老板求情,要几根烂了的萝卜。回来后,她把菜叶洗干净,切碎了煮成粥,再往粥里打个鸡蛋,小心翼翼地盛在保温桶里,往医院赶。 中午她不回出租屋,直接去附近的小饭馆洗碗。饭馆老板是个热心人,知道她的难处,给她开了一小时五块钱的工钱。阿梅洗得很认真,碗碟上的油垢都要搓好几遍,手指泡得发白起皱,却从不说累。晚上她再赶回医院陪老李,趴在床边就能睡着,手里还攥着没洗的碗布,指缝里全是油垢。有一次,老李半夜醒来,看见阿梅趴在床边,头歪在枕头上,眉头还皱着,像是在做什么不好的梦。他看着她眼角的细纹,看着她手上的茧子,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他偷偷抹了把眼泪,心里暗自发誓,等腿好了,一定要好好对她,再也不让她受委屈。可日子终究扛不住。房租催了三次,房东来了趟医院,手里攥着租房合同,看着病床上的老李,脸色难看:“老李,不是我不近人情,这房租再交不上,你们就搬出去吧,我这房子也不能一直空着。”阿梅陪着笑脸,拉着房东的胳膊求情:“张姐,再宽限几天,就几天,我再想想办法,一定把房租补上。 ”房东叹了口气,抽回胳膊:“我已经宽限你们两次了,这次真不行,再等几天,我就要租给别人了。”说完,她转身就走,留下的阴影压得两人喘不过气。 3 别离无声老李的腿好得慢,医生说最少要休养三个月,这三个月不仅赚不了钱,还要付医药费。家里的积蓄早就花光了,阿梅借遍了亲戚朋友,也只借到两百块。那天晚上,阿梅从外面回来,手里端着一碗萝卜粥,粥里没放猪油,寡淡得很。她坐在床边,红着眼眶说:“老李,我回娘家凑凑钱,你在这儿好好养伤,等着我回来,我很快就回来。 ”老李点点头,心里却慌得很,像有块石头悬在半空。他拉着阿梅的手,她的手很凉,他攥得很紧:“路上小心,早点回来,别太累了。”阿梅嗯了一声,反手拍了拍他的手背,像是在安慰他。她转身走了,走到病房门口时,她回头看了他一眼,眼里的光像要熄灭的蜡烛,昏昏沉沉的。老李当时没在意,后来才知道,那是他最后一次看见阿梅的背影。他等了三天,阿梅没回来。第四天早上,邻居王婶来医院,手里攥着一封信,脸上带着难色:“老李,这是阿梅托我给你的,她说……她说让你别找她。 ”老李的手颤抖着,接过信。信封是用旧报纸糊的,上面没写地址,只写了“老李收”三个字。他拆开信封,里面是一张皱巴巴的信纸,纸上只有几行字,字迹歪歪扭扭的,像是哭着写的:“老李,我走了,别找我。你好好养伤,往后好好过。 我不想拖累你,你会遇到更好的人。”他攥着信纸,指节都泛了白。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别找我”三个字在响。他疯了一样拔下手上的针头,往医院外跑。外面下着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