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世风雨,一镯情深(老李阿梅)全本免费在线阅读_老李阿梅全文阅读
1 十六岁的七月,画纸折了角蝉在老槐树上叫到第三轮的时候,我知道十六岁的夏天要熬干了。课桌上的画夹摊着张没画完的素描,大卫像的下颌线还没勾利索,右上角的中考倒计时就从 “103” 变成了 “100”—— 原来一千零一夜的故事,真的有讲完的那天。粉笔灰落在画纸上,混着炭粉,成了灰蒙蒙的一片,像我当时没底的心。 我是班里唯一的女美术生,画夹里藏着半块用秃的炭笔,笔杆被手汗浸得发暗;帆布包里总装着洗不干净的调色盘,靛蓝和赭石的颜料在瓷盘边缘结了痂。初三上学期报美术班时,班主任李老师特意把我叫到办公室,她的办公桌上摆着我上周交的静物素描,苹果画得圆滚滚的,衬布的褶皱却没画出层次感。“晓燕,” 李老师用红笔在画纸上圈出衬布,“你画石膏像有灵气,可文化课不能丢。 去年有个学生,美术联考拿了全省前五十,文化课差三分,最后还是没走成。 ”当时我满脑子都是画室里新到的维纳斯石膏像,点头跟捣蒜似的,心里却没把这话嚼透。 那时候的日子,像调色盘里没搅匀的颜料:早上第一节数学课,我在课本边角画小人,把函数图像画成了飘带;下午美术集训,又总惦记着没背完的英语单词,画着画着就走神,炭笔在纸上蹭出一道歪歪扭扭的线。李老师的办公室在教学楼拐角,窗台上摆着我送的那幅静物画 —— 后来我特意补了衬布的明暗,苹果旁边加了个小瓷碗。 她常把我叫过去,手指点着画纸:“你看这瓷碗的反光,多用心?咋一到数学题就不用心了? ” 她的指甲盖里沾着粉笔灰,说话时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劲儿,“美术是你的翅膀,文化课是你的脚,光有翅膀没脚,飞不远。”我当时攥着衣角,把 “翅膀和脚” 的比喻在心里念了三遍,真的想好好学。那段时间,我早上五点半就爬起来,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下背英语单词,露水打湿了裤脚也没察觉;晚上美术集训结束后,还在教室补数学题到九点,教室里只剩我和值班的校工,日光灯嗡嗡响着,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期中考试成绩出来,我排在班里第二十三名 —— 没进步,也没退步,算是保住了中游。 我攥着成绩单去找李老师,她正在批改作业,抬头看见我,笑着拍我肩膀:“不错,没掉下去。下次咱们争取往前挪两名,把数学再提提。 ” 她从抽屉里拿出一本旧的数学练习册,封皮上写着 “1988 届高三”,“这是我以前学生用的,上面有重点题,你拿去做。”可小孩子心性,一得意就容易飘。 冬天来临的时候,我又松了劲。画室里新来了个拉奥孔石膏像,缠在身上的蛇蜷曲着,鳞片的纹路特别难画。我每天泡在画室里,对着石膏像琢磨光影,把李老师给的数学练习册扔在桌角,封皮落了层灰;英语课本更是被压在画夹底下,单词表上的墨水晕开了,连 “important” 都认不清。李老师找我谈话,我还嘴硬:“李老师,我美术联考肯定能过,文化课差不多就行。” 她当时没发火,只是叹了口气,从抽屉里拿出张去年的美术生录取名单,纸都发黄了:“你看这些名字,美术分够的不少,最后没走成的,都是文化课差几分。晓燕,别拿‘差不多’当借口,差一分都是坎。”我盯着那张纸,心里有点发虚 —— 名单上有个叫 “周婷” 的名字,美术分比我还高,文化课却差了两分,备注栏写着 “未录取”。可转身进了画室,看见拉奥孔石膏像在灯光下投出的影子,我又把李老师的话忘了。 家里的气氛也跟着中考紧起来。母亲每天早上都给我煮两个鸡蛋,说 “补脑子,画画费眼”,鸡蛋壳剥得干干净净,放在搪瓷碗里;父亲晚上收工回来,总坐在我旁边抽烟,烟袋锅子 “笃笃” 磕着桌腿,却不说话。有次我半夜起来喝水,听见母亲跟父亲说:“晓燕要是能考上高中,咱就是砸锅卖铁也供她。她喜欢画画,将来当个美术老师也挺好。” 父亲闷声道:“就怕她不用心。上次我去学校,看见她在画室里画画,课本都没翻开。”我攥着水杯,站在门后,心里像被炭笔戳了下,有点疼。那天晚上,我把压在画夹底下的英语课本翻出来,背到十二点,单词卡上的字迹被眼泪打湿,晕成了一片。联考那天,天还没亮,父亲就骑着二八大杠自行车送我去县城。车后座绑着我的颜料盒和画板,用旧棉被裹着,怕冻着;他把自己的蓝布外套脱下来给我裹上,说 “别冻着,手僵了画不好”。 风刮在脸上,像小刀子,我躲在父亲身后,闻着他身上的汗味和泥土味,心里又暖又酸。 联考的题目是 “静物组合”:两个苹果、一个陶罐、一块白布,都是我练过的。 我坐在考场里,握着炭笔,手却有点抖 —— 不是紧张,是冻的。我哈了哈手,在画纸上轻轻勾出轮廓,陶罐的弧线、苹果的阴影,慢慢在纸上显出来。走出考场时,我跟父亲说 “肯定能过”,他笑了,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从口袋里掏出块水果糖,糖纸都皱了,“给,奖励你的。”可文化课考试就砸了。数学卷子发下来,最后三道大题我一道都不会,看着 “二次函数应用题” 的题目,脑子一片空白;英语的阅读理解,好多单词都不认识,连 “hospital” 都想不起来是什么意思。考完最后一门,我坐在考场门口的台阶上,看着别的同学有说有笑地走出来,心里像压了块石头,沉得喘不过气。李老师过来找我,手里拿着瓶汽水,拧开盖子递给我:“考得咋样? ” 我摇摇头,眼泪差点掉下来,“数学最后三道题都不会,英语也没考好。 ” 她坐在我旁边,拍了拍我的背:“没事,先别急。等成绩出来再说,说不定能过线呢。 ”开榜那天,我和父亲去学校看榜。红榜贴在教学楼的外墙上,用浆糊粘得牢牢的,密密麻麻的名字像蚂蚁。我从第一行找到最后一行,眼睛都花了,终于在末尾看到了 “林晓燕”—— 美术分 82 分满分 100,文化课 325 分,离统招线差了 3 分。旁边的教导主任说:“有扩招生名额,交六千块就能进二中。要是不想上,就只能去职高了。” 六千块! 我脑子 “嗡” 的一声,父亲的脸一下子就白了 —— 去年家里盖房子还欠着三千块,这六千块简直是天文数字。回家的路上,谁都没说话。自行车碾过石子路,“咯噔咯噔” 响,像敲在我心上。我看着父亲的后背,蓝布衫后襟沾着尘土,肩膀有点驼,突然就哭了:“爹,我不上了吧,六千块太多了。” 父亲没回头,声音有点哑:“说啥胡话,咋能不上?钱的事,爹来想办法。”2 帆布包里的银镯子,沉甸甸接下来的日子,家里的灯总是亮到很晚。父亲每天天不亮就出去,要么去邻村帮人盖房子 —— 搬一块砖能挣两分,一天能搬两百块;要么去山上采药材,柴胡、金银花,晒干了卖给镇上的收购站,一斤才五毛钱。 母亲则把家里的咸菜坛子翻了个遍,说 “以后中午就吃咸菜配馒头,省着点,把钱省下来给晓燕交学费”。有天晚上,我起夜,看见母亲坐在灯下,手里拿着个红布包,布都洗得发白了。她打开布包,里面是对银镯子,镯身上刻着缠枝莲,是她结婚时的陪嫁,平时宝贝得不行,只有走亲戚才舍得戴。“你爹说,这镯子能卖不少钱,” 母亲摸着镯子,手指有点抖,“卖了就够你一部分学费了。”我扑过去按住她的手:“娘,别卖,这是您的念想。我不上高中了,去镇上的纺织厂打工,一个月也能挣几十块。 ” 母亲笑了笑,把我的手拉开,眼里却有泪光:“傻孩子,啥念想?你能上高中,比啥都强。娘这镯子,卖了还能再买,可你的学,耽误了就再也补不回来了。”第二天一早,母亲就揣着镯子去了镇上的当铺。当铺在镇东头,门脸很小,挂着块 “诚信当铺” 的木牌子。晚上母亲回来时,手里攥着一千二百块钱,纸币皱巴巴的,她眼圈红红的:“当铺老板说镯子有点旧,压了价,要是新的,能卖一千五。 不过也够了,能给你凑点学费。”我接过钱,手指碰到那些带着体温的纸币,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那天晚上,我把钱放在枕头底下,翻来覆去睡不着,听见母亲在堂屋跟父亲说:“要不我再去问问我娘家,看看能不能借点。”父亲也没闲着。 他去了邻村的舅舅家,舅舅家种着几亩果树,去年收成不好,日子也不宽裕。 舅舅听父亲说完,沉默了半天,从床底下的木箱里拿出个布包,里面是一千五百块钱,还有几张粮票:“哥,这钱你拿着。晓燕是个好娃,画画有灵气,可不能耽误了。 粮票你也拿着,让晓燕在学校换点饭票。”父亲接过钱,手都在抖,说不出话。 舅舅拍了拍他的肩:“别跟我客气,都是一家人。等晓燕将来有出息了,再还我也不迟。 ”那些天,父亲还去了好几个亲戚家。二姨家给了八百块,说 “孩子上学是大事”;三姨婆偷偷塞给我五十块,说 “这是婆给你的零花钱,别让你爹娘知道”;可村西头的张婶家,却连门都没让他进 —— 张婶在院子里喊 “我们家娃也要上学,哪有闲钱借你”,声音大得全村都能听见。我躲在树后面,听见这话,眼泪掉了一地。我知道,是我不好,是我当初没听李老师的话,是我让父亲在亲戚面前抬不起头。凑钱的日子过了半个月,父亲把所有的钱都铺在堂屋的八仙桌上,一沓一沓地数:母亲卖镯子的一千二,舅舅给的一千五,二姨家的八百,三姨婆的五十,还有父亲采药材卖的六百,一共四千一百五十块,还差一千八百五十块。“还差不少呢,” 母亲坐在旁边,手里攥着块抹布,反复擦着桌子,眼圈红了,“要不,我再去镇上的砖厂问问,能不能预支两个月工资?听说砖厂招女工,一天能挣五块。”父亲摇摇头:“不行,你那腰不好,砖厂的活太重,搬砖要弯腰,别累垮了。我明天去县城的工地,看看能不能找个临时工,工地管饭,一天能挣二十块,干上一百天,就能凑够了。”第二天,父亲就去了县城的工地。工地在县城东头,盖商品房,父亲跟着工人搬砖、和水泥,一天干十二个小时。晚上回来时,他的衣服上全是水泥点子,头发上沾着灰,手上磨出了水泡,有的水泡破了,沾着泥土,看着就疼。吃饭时,他连筷子都握不稳,手一抖,米饭就掉在桌上。我看着父亲的手,心里疼得厉害。那天晚上,我把自己攒的零花钱找出来 —— 那是平时父母给的五毛、一块,我没舍得花,攒了半年,一共八十七块五,用橡皮筋捆着,放在父亲的枕头底下。又过了十天,父亲从县城回来,手里攥着一千九百块钱,都是零钱,用报纸包着。“够了,” 他笑着说,“加上之前的,正好六千块。工地老板看我肯干,多给了五十块。”我看着父亲脸上的皱纹,看着他手上结的痂,眼泪再也忍不住,掉了下来。“爹,娘,对不起,” 我说,“都是我不好,让你们这么辛苦。要是我当初好好学文化课,就不用花这六千块了。 ”母亲摸了摸我的头,把我的眼泪擦掉:“傻孩子,说啥对不起。你好好上学,将来有出息了,就是对我们最好的报答。”去二中报到那天,天刚亮,母亲就起来给我收拾行李。她把新织的浅灰色毛衣叠在最上面,毛衣领口绣着朵小梅花,是她熬夜绣的;又从柜子里拿出个布包,里面装着二十块钱和十斤粮票,“学校食堂要粮票,你省着点用,不够了就给家里写信,娘给你寄。”父亲骑着二八大杠自行车送我,车后座绑着我的被褥卷和画夹,用蓝布包着。路上遇到村里的王大爷,他背着个粪筐,笑着说:“晓燕去上高中啦?好好学,将来考大学,给咱村争光。”我红着脸点点头,心里却更有劲儿了 —— 我不能再让父母失望,不能再让村里的人看不起。 二中的校门是铁做的,刷着银灰色的漆,上面焊着 “立志成才” 四个大字,字是红色的,边缘有点掉漆。门口的宣传栏里贴着优秀学生的照片,照片上的学生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笑得很灿烂。走进校园,我看见画室的窗户敞开着,里面摆着一排排旧画架,墙上挂着石膏像,有大卫、维纳斯,还有拉奥孔。松节油的味道从窗户里飘出来,混着炭粉的气息,我心里突然就有了劲:林晓燕,这次不能再让父母失望,不能再让自己后悔。3 画室里的炭笔,重新削尖二中的高一3班,我是插班生。 班主任还是李老师 —— 她从原来的初中调到了二中,看见我时,正在教室门口贴课程表,抬头看见我,笑着说:“晓燕,又跟我一个班了,真是缘分。这次可得好好学,别再让我操心了。”我点点头,把画夹放在桌角,心里暗暗发誓:这次一定听老师的话,文化课和美术都不落下。班里有二十八个学生,其中有三个美术生,除了我,还有两个男生,一个叫赵磊,一个叫孙浩。赵磊个子高,穿着件军绿色的外套,画夹里装着水彩颜料,他画的水彩画特别好,上次在学校的画展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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