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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会结束后的第三天，沈青芜借口采购专业书籍，走进了位于西马路的 “文渊书局”。 这家看似普通的旧书店，实则是地下组织的秘密联络点之一。 木质招牌在秋风中微微晃动，门楣上 “学海无涯” 的匾额己有些褪色，推门时风铃发出清脆响声，驱散了店内的沉郁书香。 店员老陈戴着老花镜在柜台后翻书，见沈青芜进来，不动声色地抬了抬眼镜。
果然，在第三排书架尽头，一本 1927 年版的《工业年鉴》露出了半张书签，边缘烫着细小的蔷薇花纹 —— 这是需要紧急联络的信号。 “沈小姐？” 身后传来熟悉的低沉嗓音，惊得沈青芜指尖一颤。 她转身便看见顾晏辰站在文史类书架前，手里拿着一本《金石录》，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他今日换了件深棕色麂皮风衣，领口露出浅灰色羊毛围巾，少了几分展会上的锐利，多了些文人雅士的闲散气度。 “顾少帅怎么会在这里？” 沈青芜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努力让语气听起来自然，“难道少帅也对古籍感兴趣？” “偶尔看看罢了。” 顾晏辰合上书，目光扫过她手中的《密码学入门》，“沈小姐倒是涉猎广泛，机械之外还研究这个？” 他特意加重了 “这个” 二字，指尖在《金石录》封面的青铜器纹样上轻轻摩挲。 沈青芜注意到他摩挲的位置正是书中记载 “商晚期齿轮形器” 的页面，心脏骤然收紧。 她将书抱在胸前，指尖无意识地划过书脊上的凹槽：“不过是好奇罢了。 听说少帅最近在追查一批失窃文物？” 她想起展会那日他提到的 “古物”，决定主动试探。 顾晏辰挑眉，缓步走近：“沈小姐消息倒是灵通。 确实丢了件汉代青铜机括，据说内部有精密齿轮结构，与沈小姐的机械夜莺有异曲同工之妙。” 他刻意压低声音，温热的气息几乎拂过她的耳畔，“警方查到线索，说文物可能通过机械商流出，不知沈小姐可有耳闻？” 书架间的通道狭窄，两人距离不过半步之遥。 沈青芜能清晰闻到他风衣上淡淡的雪松香气，混杂着一丝硝烟的冷冽味道。 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后退半步拉开距离：“上海滩机械商众多，少帅说笑了。 倒是我听说，那批文物与日本人有些关系？” 这句话如投石入水，顾晏辰眼中的笑意瞬间敛去，锐利锋芒一闪而过。 他刚要开口，老陈在柜台后轻咳一声：“沈小姐要的书找到了吗？ 刚才接到电话，您订购的《精密齿轮图谱》到货了。” 这是提醒有外人靠近的暗号。 沈青芜立刻会意，点头道：“麻烦陈先生拿给我。” 眼角余光瞥见玻璃门外闪过两个穿黑色短打的身影，衣领处隐约露出日式制服的硬领 —— 是日本特高课的便衣。 顾晏辰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门外，不动声色地侧身挡在她身前，恰好遮住了那些窥探的视线。 “既然沈小姐有事先忙，我就不打扰了。” 他将《金石录》放回书架，临走前忽然转身，“对了，下周家父举办寿宴，不知沈小姐能否赏光？ 想请你为家父展示那只机械夜莺，老人家素来喜欢精巧玩意儿。” 这既是邀约，也是试探。 沈青芜望着他深邃的眼眸，那里仿佛藏着无尽深渊，让人看不清真实意图。 她权衡片刻，点头应道：“能为顾大帅贺寿是我的荣幸。” 顾晏辰离开后，老陈将一个牛皮纸包好的包裹递给她：“这是您要的书。” 包裹入手沉重，明显不止几本书的重量。 沈青芜接过时，指尖触到他掌心的暗号 —— 三短两长，代表 “有内鬼，需谨慎”。 走出书局时，秋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掠过脚边。 沈青芜警惕地回头，确认没有尾巴后，拐进了旁边的小巷。 在巷尾的电话亭里，她拆开包裹，发现除了几本专业书外，还有一个巴掌大的金属盒子。 打开后，里面是半截齿轮形器，断口处留有明显的焊锡痕迹，边缘刻着细小的数字 —— 正是那批失窃文物的关键部件。 电话亭的玻璃上映出她苍白的面容。 顾晏辰的用意再明显不过：他知道她的身份，也需要她的帮助。 可这个人周旋于日军与军阀之间，立场难辨，贸然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正当她犹豫不决时，亭外传来报童的叫卖声：“看报看报！ 日军增兵淞沪，文物走私案再添新证！” 沈青芜握紧金属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她想起留学时导师的话：“科学没有国界，但科学家有祖国。” 此刻那半截齿轮在掌心发烫，仿佛承载着千钧重量。 她将部件藏进风衣内袋，拨通了机械厂的电话：“老周，帮我准备下周赴宴的礼服，要最正式的那种。” 挂电话时，秋风卷着一片梧桐叶贴在玻璃上，像一枚褪色的邮票。 沈青芜望着街对面顾晏辰的汽车正缓缓驶离，车后座的人影模糊不清。 她知道，从答应赴宴的那一刻起，自己就己踏入了这场不见硝烟的战争，而那只机械夜莺，或许将成为刺破黑暗的第一道微光。 回到机械厂时，暮色己浓。 沈青芜径首走进密室，将那半截齿轮放在工作台上。 台灯的光柱下，齿轮断口的焊锡痕迹格外清晰，她用放大镜仔细观察，发现锡点排列竟隐隐构成摩尔斯电码。 破译后的内容让她瞳孔骤缩 ——“夜莺啼血，蔷薇花开，文物藏于百乐门。” 窗外传来巡捕车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又渐渐远去。 沈青芜望着工作台上的机械夜莺零件，忽然拿起工具开始拆卸重组。 黄铜齿轮在她指尖翻飞，原本婉转啼鸣的机关被巧妙改造，隐约能发出短促的摩尔斯电码声。 她知道，下周的寿宴，将是这场暗战的第一个战场。 而她与顾晏辰之间，既是相互试探的对手，又不得不成为并肩作战的盟友。 夜色渐深，机械厂的灯光在黑暗中孤独亮起，如同茫茫大海中的一座灯塔，等待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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