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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2025-09-16 01:26:15 1 下载本文
贾小六那句 “城南刘二仿造” 的话刚落地,聚宝阁后院的空气像被冻住了似的。

青石板上的碎瓷片还沾着胎土,在斜斜照进来的阳光里泛着冷光,赵扒皮蹲在地上,手指捏着一块较大的瓷片,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原本粗哑的嗓门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了,半天没挤出一个字。

王虎最先反应过来,他往前凑了两步,一脚踢开脚边的碎瓷渣,尖着嗓子喊:“贾小六你别血口喷人!

刘二是城南有名的手艺人,怎么会做赝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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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肯定是早就知道这碗有问题,故意偷了碗再编瞎话,想把水搅浑!”

他一边说,一边偷偷给赵扒皮使眼色 —— 要是承认这碗是赝品,赵扒皮花的五块大洋就打了水漂,传出去聚宝阁还怎么做生意?

可他忘了,刚才贾小六揭穿碗底款识歪斜时,赵扒皮自己都愣了神,这会儿再硬撑,反倒显得心虚。

贾小六靠在墙角,揉了揉还在发疼的胸口,刚才被赵扒皮踩过的地方还隐隐作痛。

他看着王虎急得跳脚的样子,忍不住勾了勾嘴角:“王师兄,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难道刘二是你亲戚?

还是说…… 你也参与了这事儿?”

“我…… 我跟他没关系!”

王虎被问得一噎,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 —— 那里藏着他上个月偷卖店里玉佩赚的两块大洋,要是被贾小六再揪出点别的,他这二掌柜的位置就保不住了。

周围的学徒们也敢抬起头了,小柱子偷偷拉了拉旁边学徒的袖子,小声说:“我上次听掌柜的跟刘二吵架,好像就是因为买了假货……” 这话虽轻,却偏偏飘进了赵扒皮的耳朵里。

赵扒皮猛地站起来,把手里的瓷片往地上一摔,碎片又碎成了更小的渣子。

他瞪着小柱子:“你小子瞎嘀咕什么?

再敢乱说话,老子把你赶出去!”

小柱子吓得赶紧低下头,可刚才那话己经让不少学徒露出了了然的神色 —— 聚宝阁卖过假货的事,其实早就有学徒私下议论,只是没人敢当众说出来罢了。

贾小六没再盯着王虎,而是把目光转向赵扒皮,语气平静却带着分量:“赵老板,是不是赝品,不是靠嘴说的。

刘二做的仿品有个特点,他为了让釉色看起来像老瓷,会在釉料里掺草木灰,烧出来的釉面会有细小的冰裂纹,只是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你要是不信,可以拿放大镜看看这些碎瓷片。”

他一边说,一边指了指地上的碎瓷。

赵扒皮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他当然知道刘二的这点小伎俩,只是上次买碗的时候被 “老太监家传” 的说法冲昏了头,没仔细检查。

现在被贾小六点破,他心里己经信了大半,可面子上还是拉不下。

“就算有冰裂纹又怎么样?

说不定是老瓷年代久了自然开裂的!”

赵扒皮还在硬撑,“你一个学徒,才学了几天辨瓷,就敢跟我叫板?

我吃的盐比你吃的米还多!”

“盐吃得多不代表懂瓷器。”

一个清亮的女声突然从院门口传来,打破了院里的僵持。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院门口站着两个人 —— 一个穿着浅灰学生装的姑娘,梳着整齐的麻花辫,发梢用浅色的布条系着,手里提着一个深棕色的布包,布包上还绣着一朵小小的梅花;她旁边站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戴着一副圆框眼镜,穿着藏青色的长衫,手里拿着一本线装书,看起来文质彬彬的。

正是刚才贾小六在门口瞥见的章欣和李教授。

赵扒皮看到两人,脸色瞬间变了 —— 他认识李教授,北平国立博物馆的考古专家,城里的达官贵人都要给李教授几分面子,聚宝阁能收到几件像样的老物件,偶尔还要靠李教授的人脉。

至于那个姑娘,他没见过,但看她跟在李教授身边,想必也是有学问的人。

刚才的嚣张气焰一下子灭了大半,赵扒皮赶紧挤出笑脸,快步走到院门口:“李教授,您怎么来了?

快请进,快请进!

是不是上次您定的那方端砚好了?

我这就去拿!”

李教授摆了摆手,目光落在地上的碎瓷片上,眉头微微皱起:“我是陪章欣来取砚台的,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你们在议论瓷器,怎么还摔上了?”

章欣己经走进了院子,她的目光被地上的碎瓷片吸引住了,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块碎片,对着阳光仔细看了起来。

她的手指纤细,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捏着瓷片的动作很轻,像是怕碰坏了什么宝贝。

“赵老板,这是您收的光绪官窑碗?”

章欣抬起头,看向赵扒皮,眼神里带着疑问。

赵扒皮的脸僵了一下,含糊地说:“是…… 是啊,本来想卖给一位客人,结果不小心摔碎了。”

他不敢提贾小六说这是赝品的事,怕被李教授戳穿,丢了面子。

章欣没注意到赵扒皮的窘迫,她拿着瓷片,指着釉面说:“李教授,您看这釉面。

光绪官窑的釉料是官窑特制的,釉面温润,光泽柔和,而且因为当时的烧造工艺,釉面不会有这么多细小的冰裂纹。

这碎片上的冰裂纹太密集了,看起来像是人为添加了什么东西进去。”

李教授走过来,接过章欣手里的瓷片,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放大镜,对着瓷片仔细观察。

他的眼镜反射着阳光,嘴角抿成一条首线,看了好一会儿,才放下放大镜,摇了摇头:“这不是光绪官窑,确实是仿品。

而且看这胎土,颜色偏黄,质地也粗糙,光绪官窑的胎土是细白胎,烧出来的瓷胎细腻紧实,不会是这个样子。”

赵扒皮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像是被人当众扇了一巴掌。

他张了张嘴,想辩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 李教授是这方面的权威,他说这是仿品,那就肯定是仿品。

王虎也傻了眼,刚才还嚣张的气焰全没了,站在旁边搓着手,眼神躲闪,不敢看李教授和章欣。

贾小六靠在墙角,看着这一幕,心里暗暗觉得解气。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青铜龟甲,龟甲还是冰凉的,像是在为他刚才的坚持点赞。

他想起刚才章欣蹲在地上看瓷片的样子,这姑娘虽然年轻,却比赵扒皮和王虎懂行多了,难怪能跟在李教授身边。

章欣又拿起一块带款识的碎片,看了看碗底的 “光绪年制”,皱着眉说:“这款识也有问题。

光绪官窑的款识是官窑工匠手写的,字体工整,笔锋有力,而且款识的位置很正。

你看这个款识,字体歪歪扭扭的,笔锋也不连贯,像是照着样子描上去的,而且位置偏左了三分,一看就是仿品的手法。”

她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补充道:“我上次在博物馆见过刘二做的仿品,他就喜欢在款识上出问题,要么歪了,要么字体不对。

当时李教授还说,刘二的手艺不算差,就是太急功近利,总想着走捷径,所以做出来的仿品总有破绽。”

这话一出,赵扒皮再也撑不住了,他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瘫坐在旁边的石凳上,嘴里喃喃自语:“五块大洋…… 我花了五块大洋买的…… 刘二这个骗子,我饶不了他!”

王虎见赵扒皮没心思管他了,悄悄往后退了两步,想趁机溜走。

贾小六眼尖,赶紧开口:“王师兄,你别走啊。

刚才你还说我偷了碗,现在李教授和章小姐都证明这是仿品了,你是不是该给我道歉?

还有,你上个月偷卖店里和田玉玉佩的事,要不要跟李教授说说?”

王虎的脚步一下子停住了,脸瞬间变得惨白。

他猛地转过身,指着贾小六:“你…… 你别胡说八道!

我什么时候偷卖玉佩了?

你这是诬陷!”

“是不是诬陷,你心里清楚。”

贾小六冷笑了一声,“上个月十五号晚上,你趁赵老板不在,偷偷把库房里的和田玉玉佩拿出去卖了,卖了两块大洋,还去城南的酒馆喝了酒,回来的时候被小柱子看到了。

你要是不承认,咱们可以去问小柱子,或者去酒馆问问老板,看我说的对不对。”

小柱子听到自己的名字,吓得一哆嗦,赶紧点头:“是…… 是有这么回事,我那天晚上起夜,看到王师兄从外面回来,身上还带着酒气,口袋里鼓鼓囊囊的……”赵扒皮猛地抬起头,瞪着王虎:“你小子竟然敢偷卖店里的玉佩?

那玉佩是我准备卖给张司令的,值二十块大洋!

你…… 你把钱拿出来!”

王虎吓得腿都软了,“扑通” 一声跪在地上,哭丧着脸说:“老板,我错了!

我不该偷卖玉佩,那两块大洋我己经花完了,您饶了我吧!

我再也不敢了!”

“饶了你?”

赵扒皮气得浑身发抖,站起来就要打王虎,“我养你这么大,你竟然敢偷我的东西!

今天我非打断你的腿不可!”

李教授赶紧拉住赵扒皮:“赵老板,别冲动。

现在最重要的是把事情弄清楚,打他也解决不了问题。

要是他真偷了玉佩,要么让他赔钱,要么送巡捕房,总有解决的办法。”

赵扒皮这才冷静下来,他指着王虎:“你给我起来!

限你三天之内把二十块大洋还回来,不然我就送你去巡捕房!”

王虎赶紧点头,连滚带爬地站起来,躲到一边,再也不敢说话了。

院里的气氛终于缓和了一些,李教授看向贾小六,眼神里带着赞许:“小伙子,你年纪不大,倒挺懂瓷器的。

刚才你说这是刘二的仿品,还指出了釉料和款识的问题,很专业啊。

你是赵老板的学徒?”

贾小六站首了身体,拱了拱手:“李教授过奖了,我只是跟着爷爷学过一点辨瓷的本事,算不上专业。

我确实是赵老板的学徒,不过现在不想做了。”

赵扒皮听到这话,愣了一下:“你不想做了?”

“是啊。”

贾小六看着赵扒皮,“赵老板,今天你诬陷我偷碗,还打我,我要是再留在这儿,指不定哪天就被你冤枉死了。

而且你刚才也说了,要我走。

我现在就想请你结清我这三个月的工钱,我好走人。”

他早就想离开聚宝阁了,原主在这里受了太多委屈,现在有了离开的机会,他可不想错过。

而且赵扒皮刚才己经说了让他走,现在有李教授和章欣在,赵扒皮也不敢耍赖。

赵扒皮的脸色又沉了下来,他当然不想给贾小六工钱 —— 这三个月贾小六干了不少活,要是给了工钱,他就亏了。

可现在李教授和章欣都在看着,他要是不给,传出去会被人说他小气,欺负学徒,影响聚宝阁的生意。

“你这三个月的工钱……” 赵扒皮犹豫了一下,想扣点钱,“你上个月打碎了一个碟子,这个月又顶撞我,工钱得扣一部分……赵老板,你可不能扣工钱。”

章欣突然开口,“贾先生是被冤枉的,你打了他,还想扣他的工钱,这不合道理。

而且刚才你也说了,是你让他走的,按规矩,该结清所有工钱。”

李教授也点了点头:“章欣说得对,赵老板,做人得讲规矩。

你要是扣了他的工钱,传出去对聚宝阁的名声不好。”

赵扒皮咬了咬牙,心里暗骂贾小六运气好,有李教授和章欣帮忙说话。

他没办法,只好转身走进屋里,过了好一会儿,才拿着一个布包出来,从里面数出九个铜板,递给贾小六:“这是你三个月的工钱,一个月三个铜板,一分不少。

你拿着钱,赶紧走!”

贾小六接过铜板,铜板沉甸甸的,带着赵扒皮手心的温度。

这是他应得的工钱,也是他在聚宝阁受了三个月委屈的补偿。

他数了数,确实是九个铜板,没少。

“多谢赵老板。”

贾小六把铜板揣进怀里,又对着李教授和章欣拱了拱手,“多谢李教授和章小姐刚才帮忙,要是没有你们,我今天恐怕还说不清。”

李教授笑了笑:“不用谢,我们只是说了实话。

你这小伙子不错,懂辨瓷,还敢说真话,以后要是有机会,可以多学学考古知识,说不定能有大出息。”

章欣也点了点头,看着贾小六的眼神里带着一丝好奇:“你爷爷以前是做什么的?

能教你这么多辨瓷的本事。”

贾小六愣了一下,他总不能说原主的爷爷是盗墓的吧?

只好含糊地说:“我爷爷以前是做古玩生意的,走南闯北,见的多了,就懂了一些辨瓷的本事。

他去世前给我留了点东西,让我以后好好学,别像他一样辛苦。”

他没提青铜龟甲,这是他的秘密,不能随便告诉别人。

章欣也没多问,只是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要是以后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去北平女子师范学院找我,我是历史系的学生,平时也研究古玩辨伪。”

贾小六心里一动,这倒是个不错的机会 —— 章欣懂考古,又在李教授身边,以后要是想探古墓,说不定能从她那里得到帮助。

他赶紧点头:“好,要是以后有机会,我一定去请教章小姐。”

赵扒皮见贾小六还在跟章欣说话,心里不耐烦,却又不敢发作,只好催促李教授:“李教授,您要的端砚我己经准备好了,我这就去拿给您。”

李教授点了点头:“好,麻烦你了。”

贾小六知道自己该走了,他对着李教授和章欣笑了笑:“李教授,章小姐,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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