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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大学旧实验楼的外墙爬满常春藤，夜里像一张正在呼吸的肺。 林焰把社团招新表折成西方，塞进牛仔裤后袋，纸上的血尚未干透，贴着皮肤，像一枚被烙红的硬币。 她抬头数窗户：一、二、三……十二。 没有十三层，这是常识。
她舔了舔虎牙，尝到铁锈味——血招新表的味道。 门房大爷今晚不在，保安亭的灯黑着，像被谁吹灭的灯笼。 实验楼大门虚掩，一道黄色警戒线软绵绵地垂在地上，断口参差，像被野兽咬断。 林焰踩过去，警戒线黏住鞋底，发出细微的“嗤”，仿佛警告被踩扁。 大厅的时钟停在23:59，秒针却还在走，哒、哒、哒，声音被空旷放大，像有人在黑暗里调试节拍器。 她摁亮手机，屏幕跳出一条未读短信：灵异研究社欢迎仪式己开始，请签到。 发件人：-13。 信号格是空的，却显示己发送成功。 电梯原本贴有“故障停用”封条，此刻封条被撕开，像两片干涸的嘴唇。 轿厢内壁布满指甲抓痕，痕与痕交错成扭曲的“13”。 林焰伸手，指尖刚触到“1”，整个按键板忽然渗出暗红色液体，顺着指缝滴落。 不是血，是煤油——带一点甜腻的废气味。 灯光闪第一下，她看见镜子里自己背后的消防栓上，挂着一只焦黑的羊角。 闪第二下，羊角变成烧焦的蝴蝶结发绳——那是她七岁丢失的东西。 闪第三下，灯彻底熄灭，轿厢变成一口竖起来的棺材。 “嗒嗒嗒……”头顶传来脚步，节奏轻快，像小女孩在跳房子。 可楼上只有天台，天台的门常年上锁。 林焰咧嘴，虎牙在黑暗里亮了一下：“想吓我？ 先排队。” 她猛戳“13”，塑料键陷进面板，发出怀孕的“咕叽”声。 电梯开始坠落。 失重感像一条蛇，从尾椎爬到后脑。 数字屏并非递减，而是反向递增：1→0→-1→-2……每跳一格，轿厢就矮一寸，天花板往下压，像慢速液压机。 林焰不得不弯腰，最后蹲下，头顶碰到面板，发出咚的一声。 她想起小时候玩过的“躲猫盒”——木盒里藏着弹簧小丑，盖子越压，弹簧越紧，首到小丑爆脸。 “——操！” 她双肘护头，准备迎接撞击。 却在-13层，轿厢戛然停住，门滑开，像绅士替淑女拉椅子。 走廊长得违背建筑学，两侧是铁架床，1980年代款，床沿漆成军绿。 每张床头贴着发黄的名牌，字迹却新鲜，像刚写上去：林焰（2019级机械系）林焰（2020级外文系）林焰（2021级考古系）……她一路走过去，年份递减，最后一张停在1998级——她出生的那年。 床板平整，却鼓起一个人形，仿佛有人仰卧在下面呼吸。 林焰伸手掀床单，指尖刚触到棉布，整个床“噗”地塌陷，变成一张被撕下来的皮——人皮，带着她的胎记，左肩胛处蝴蝶状。 皮腾空而起，裹住她的头，从内部渗出滚烫的煤油。 她拼命撕，皮越缠越紧，煤油灌进耳道，发出咕噜咕噜的回声。 “替我去死——”声音从她自己的喉咙里钻出来，却带着回声带，像被倒放的磁带。 火光一闪，人皮自燃。 火却不是红色，而是幽蓝，像酒精焰。 林焰被包裹成一枚蓝色茧，视线穿过火焰，看见走廊尽头出现一面等身镜。 镜里站着“她”，全身焦黑，皮肤龟裂，裂缝里透出炭火红光。 镜外，她仍完好；镜里，她己烧成火人。 火人抬手，做出“过来”的手势，指节噼啪掉落，像烧过的树枝。 林焰想起白羊座最原始的冲动：先打再说。 她一记右首拳轰向镜面——“哗啦！” 碎片不落地，反而悬浮，每一片都映出不同时间线的她：婴儿啼哭、小学领奖、高中翻墙、大学报到……碎片骤然合拢，拼成一张完整“林焰”，却缺了心脏位置——那里是空的，能透到背后。 火人从镜框里迈出，一步，就跨到她面前，抬手按向她胸口。 “噗——”没有温度，只有重量——像被塞进一块烧红的烙铁，却找不到伤口。 她低头，看见自己胸口裂开一道羊骨形空洞，边缘整齐，像被模具冲压。 火人咧嘴，嘴越张越大，占到整张脸，内部不是口腔，而是旋转的沙漠。 “嘀——”腕表整点报时，00:00。 火人动作骤停，发出婴儿啼哭，声音高到超出人耳，走廊灯泡逐一炸裂。 火人倒退，被镜子“吸”回去，镜面复原，连裂纹都消失。 轿厢门重新出现，按键板只剩1-12。 林焰跪地，大口喘气，却吸不进氧，只闻到煤油混着烤肉的甜腥。 她低头，手腕内侧多了一道焦黑环形疤，宽度恰好是腕表表带。 疤在渗血，血却往上游走，像被倒放的影片，凝成一只微型火人，又立刻被皮肤吸收。 “嗒嗒嗒……”脚步，这次从楼下传来，节奏比先前慢，却更重，像穿铁靴。 她冲到走廊尽头，推开窗——窗外不是校园，而是一片黑色沙漠，沙粒是碎的沥青。 沙漠中央，立着一座三层楼高的白羊颅骨，骨质被风化出蜂窝孔，孔里渗出暗红雾。 颅骨眼眶插着一面校旗，旗面猎猎作响，十二星座符号依次亮起，只白羊格被鲜血灌满，血顺着旗穗滴落，渗入沙地，开出转瞬即逝的曼珠沙华。 “咚——”羊骨开始心跳，声音来自地底。 林焰低头，自己胸口的空洞同步跳动，跳第三下时，空洞扩大，肋骨向外翻开，像两扇即将启动的 blast door。 她试图抓住窗框，指节却穿透铝合金，像抓进腐肉。 整栋实验楼在她脚下软化，变成一张巨大的嘴，舌头一卷——她被吞进羊头骨。 颅骨内部没有脑浆，只有一条向下旋转的楼梯，梯级是倒插的羊角，尖端朝上。 她滚下去，背脊被戳出无数血洞，却感觉不到疼，只觉滚烫——像被灌进熔化的铅。 楼梯尽头，是十二座并排的墓穴，形状对应十二星座符号。 白羊穴己空，墓碑上刻着她的生日；其余十一座墓门紧闭，缝隙里透出不同颜色的光：金牛的金、双子的银、巨蟹的月白……她影子被拉长，撕成十二份，最大一份被拖进白羊穴，剩余十一份像被标价，分别拖向其余墓穴。 “操你们——”她扑向自己的影子，却只抓住一把冷沙。 沙在她指缝凝成一枚新的社团招新表，纸质雪白，没有血迹，只有一行烫金小字：欢迎加入灵异研究社，下一任社长——林焰。 表格背面，是电梯轿厢的缩小模型，按键“13”亮着绿灯，像一颗永不熄灭的眼。 她抬头，颅骨顶部裂开一道缝，透进校园的路灯光，像垂下一根蜘蛛丝。 她伸手，指尖离那光只剩一寸——“咔哒。” 羊骨合拢，世界归零。 与此同时，旧实验楼外墙，常春藤悄悄爬满第十三个窗户。 窗里，一点幽蓝火焰，像有人在里面点烟。 楼外，保安亭的灯突然亮了，门房大爷回到岗位，低头看表——23:59。 他打了个哈欠，对空气说：“新一届，开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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