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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2025-09-16 02:25:53 2 下载本文
海大富那双不见底的眸子,如同两柄淬了冰的匕首,死死钉在曾佑安脸上,仿佛要剜出他灵魂里藏着的所有秘密。

那句无声的质问——“你当真全想起来了?”

——在死寂的空气中嗡嗡作响,带着致命的寒意。

曾佑安后背的冷汗几乎要汇成溪流,但他脸上那副混合着惶恐与谄媚的笑容却纹丝未动,这是韦小宝身体的本能,也是曾佑安此刻唯一的盾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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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念电转,将头垂得更低,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委屈和茫然:“回公公,摔了脑袋后,好些事确实是模模糊糊的,像是蒙了层厚纱。

但…但对公公您的敬畏,对您的忠心,那是刻在骨头里的,打死也不敢忘!

方才一见到您,就像是…就像是黑夜里猛地见了明灯,心里一下就亮堂了,就知道该听谁的话!”

他这话说得极有水平,半真半假,既承认了“记忆模糊”的现状,又疯狂表忠心,将异常归因于对海大富的“条件反射般的敬畏”。

海大富鼻腔里发出一声极轻的、意味不明的哼声,枯瘦的手指缓缓捻动着腕间一串油光发亮的念珠。

那细微的摩擦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

“刻在骨头里…”他重复了一句,语调平缓,却带着千斤重压,“那咱家倒要瞧瞧,这骨头里还刻了些什么。”

他忽地从袖中滑出一张折叠的宣纸,抖开来,拍在桌上。

纸上墨迹淋漓,写着一首七言:“水木清华本自同,王府深藏逆鳞蛟。

西川血雨腥风起,南冠客思几时休?”

“这是从刘元那厮处搜检出来的。”

海大富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说说看,你这‘刻在骨头里’的机灵劲儿,可还解得此物?”

曾佑安心头凛然,知道这是真正的考验来了。

解不出,就是无用;解错了,可能就是杀身之祸。

他凝神向那首诗看去。

曾佑安的现代思维和逻辑分析能力瞬间提升到极致。

他首先尝试最首接的藏头,看每句首字:“水”、“王”、“西”、“南”。

“水王西南?”

不通。

但“水”和“木”放在一起…电光石火间,一个汉字的结构在他脑中炸开——“水”字旁(氵)加上“木”,不就是一个“沐”字吗?!

而首句“水木清华本自同”,恰恰将“水”、“木”并列提出,强调其“同源一体”,这正是最关键的提示!

“公公!”

曾佑安猛地抬头,眼中带着一丝急智下的兴奋(表演成分居多),伸手指向那句诗:“此诗乃是双关之谜!

首句‘水木清华本自同’,‘水’与‘木’相连,并称‘本自同’,正是暗示‘水’(氵)与‘木’合为一字!

此乃‘沐’字!”

海大富捻动念珠的手指骤然停住,眼中精光爆射!

曾佑安趁热打铁,语速加快:“‘沐’字既出,后句‘王府’便有了着落,乃是指‘沐王府’!

‘逆鳞蛟’,蛟龙逆鳞,非谋逆者而何?

再看后两句‘西川’、‘南冠’,西南方位,正是云南沐王府所在!

‘血雨腥风’、‘客思’(囚徒之思),更是首言其地恐有血光之变,囚徒思乱!

此诗分明是警示沐王府包藏祸心,惊变将起于西南!”

他完美地给出了海大富想要的答案,推理过程也更加合理、清晰,更符合字谜的构造逻辑。

海大富脸上露出一丝极其古怪、似笑非笑的表情:“好,好得很。

这摔了一下,非但没傻,反倒开了天聪不成?”

他的语气听不出是赞许还是杀机。

曾佑安不敢接话,只垂手而立,心脏狂跳。

海大富缓缓收起那张纸,重新纳入袖中,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太后老人家,近日凤体欠安,忧思过甚。”

他话锋忽然一转,变得云山雾罩,“咱们做奴才的,得替主子分忧。

有些事,得多看,多听,少说。

明白吗?”

“小的明白!

小的这条命是公公给的,眼睛只替公公看,耳朵只替公公听!”

曾佑安赶紧表忠心。

“嗯。”

海大富似乎终于满意了,转身欲走。

到门口时,却又停住,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话:“慈宁宫的差事,多用点心。

特别是…太后进的那份‘安神汤’。”

门被轻轻带上。

曾佑安却如同虚脱一般,猛地瘫坐下来,大口喘着气。

里衣早己湿透。

安神汤?

太后?

海大富最后这句话,分明是在暗示太后的饮食有问题!

让他去查?

这潭水,真是深不见底!

接下来的几天,曾佑安过得如履薄冰。

他一边小心翼翼地扮演着尚膳监小太监的角色,一边凭借曾佑安的社交能力,用些新奇的小吃食和笑话,很快与一众底层的小火者、小太监打成了一片,隐隐成了他们的“头儿”。

他从这些人的闲谈碎语中,努力拼凑着宫廷的脉络和各宫主子的喜好忌讳。

这日,他奉命往御花园送时鲜瓜果。

途经一处僻静假山时,忽听得山石后传来极力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他放轻脚步,悄悄探头望去。

只见一个穿着粉色宫装的小身影,正抱着膝盖,把头深深埋在里面,瘦弱的肩膀一耸一耸,哭得伤心极了——竟是建宁公主!

曾佑安一愣。

这位无法无天的小魔头,怎么会一个人躲在这里哭?

他正犹豫是悄悄退走还是上前询问,建宁公主却猛地抬起头,脸上泪痕交错,眼睛红肿得像桃子。

她看见韦小宝,先是一惊,随即柳眉倒竖,习惯性地就要发作:“狗奴才!

你敢偷看本公主!”

曾佑安却不慌不忙,从提着的果篮里取出一枚水灵灵的蜜桃,递了过去,脸上带着曾佑安式的、毫无攻击性的温和笑容:“公主殿下,这贡桃甜得很,听说吃了能让人心情变好。

您尝尝?”

建宁公主显然没遇到过不跪地求饶反而递水果的奴才,一时间愣住了。

她看着那枚诱人的桃子,又看看韦小宝那不像坏人、甚至有点好看的笑脸,抢过桃子的手举到一半,却突然又悲从中来,“哇”地一声哭得更凶了:“呜呜…甜有什么用…母后都不要我了…她只关心她的药…谁都不要我了…”太后?

药?

曾佑安心中一动。

他保持着安全距离,用尽量轻柔的声音说:“太后娘娘是凤体欠安,需要静养,不是不要公主。

公主您这么可爱,谁会不喜欢您呢?”

“你懂什么!”

建宁公主抽噎着,“她…她以前都会抱我,陪我玩…现在就知道把自己关在屋里,对着一个旧香囊发呆…眼神冷冰冰的…我害怕…”她像是找到了一个宣泄口,断断续续地说着,“还有那些送药的太监…鬼鬼祟祟的…我讨厌他们!”

旧香囊?

冷冰冰的眼神?

送药的太监?

这些碎片化的信息瞬间与海大富的暗示重叠在一起!

曾佑安压下心中惊涛,脸上依旧是一派温和。

他没有追问,只是又从篮子里拿出一串葡萄:“公主,尝尝这个?

听说心里苦的时候,吃点甜的最管用。

要是还不管用,下回奴才偷偷给您唱个好玩的小曲儿?”

建宁公主渐渐止住了哭声,拿着桃子和葡萄,狐疑地看着他:“你?

你会唱什么曲儿?”

“会的可多了,包管您没听过。”

曾佑安笑道,“不过公主,您得先答应我,以后可不能一个人躲这么远哭了,这宫里太大,不安全。

要不,您下次想找人说话,就差人去找我?

我就在尚膳监当差,叫韦小宝。”

建宁公主看着他真诚(看似)的眼睛,用力点了点头,忽然觉得这个奴才和别的好像不太一样。

安抚好公主,曾佑安心事重重地离开。

太后的异常,建宁的哭诉,海大富的暗示,以及那首指向沐王府的诗谜…这一切像一张巨大的网,正在缓缓收拢。

是夜,他再次难以入眠。

窗外月凉如水,他取出纸笔,却无心练字。

最后,他提起笔,在纸上缓缓写下两个词:“安神汤旧香囊”这两个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却仿佛蕴含着风暴的核心。

他感到自己正站在悬崖边缘,脚下是深不见底的宫廷秘辛。

而他还不知道,一双隐藏在更深处的眼睛,己经注意到了他与建宁公主的这次短暂接触。

风,就要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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