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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2025-09-16 02:38:44 4 下载本文
夜风从门缝钻进来,吹得香炉里剩下的半截香晃了晃。

姚舒拉还坐在门槛上,手背被烫过的地方火辣辣地疼,小米在她怀里睡着了,小脸贴着她的胳膊,呼吸温软。

她没动,也没去屋里,只是把袖口的鹅卵石攥得更紧了些。

堂屋的灯灭了,姚志国和王秀兰进了房,门关得不严实,漏出一线昏黄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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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听见床板响了一下,接着是压低的说话声。

她轻轻把小米交给小豆,低声说:“看着她。”

说完就起身,赤脚踩在冰凉的地面上,贴着墙根挪到父母房门外。

“地契肯定不在柜子里。”

王秀兰的声音很轻,但听得清,“我翻过了,连鞋底都摸了一遍。”

姚志国闷声说:“你别折腾了,再等几天。”

“等什么?”

她语气急了,“那铺子三成利听着不多,可一年下来也够买两台缝纫机!

再说,她一个十岁丫头,能懂个啥?

赶走就是了。”

“厂里人多嘴杂……杂什么?

她妈死了,你就是当家人。

真不行,就说孩子疯了,送去乡下关起来,谁管得着?”

姚舒拉的手指抠进砖缝里。

她没抖,也没哭,只觉得胸口像塞了块石头,压得呼吸都慢了一拍。

她慢慢蹲下去,耳朵贴着门框下沿,听里面继续说。

“最要紧的是地契。”

王秀兰顿了顿,“你说,会不会藏在老房里?

她妈临死前拉着她的手说了半天话……神龛底下摸过没有?”

“没。”

姚志国声音含糊,“那地方供着菩萨,我不敢动。”

“菩萨能保佑谁?

钱才是菩萨。”

她冷笑,“明天我就说要给观音换香,顺手掏一掏。

要是真在那儿,咱们立马去街道办过户,趁她还没反应过来。”

姚志国没再说话,只传来翻身的动静。

姚舒拉一点一点退开,回到自己房间,靠墙坐着,眼睛盯着窗外。

月光照在院子里,青砖泛着冷白的光。

她知道,不能再等了。

天还没亮,鸡叫第一遍的时候,她就醒了。

小豆和小米还在睡,她轻手轻脚穿好衣服,拎起扫帚出了屋。

院子角落堆着昨儿烧剩的纸灰,她拿扫帚一点点拢起来,动作慢,像是真在打扫。

王秀兰房门紧闭,没动静。

她放下扫帚,走进母亲生前住的屋子。

门一推开,一股陈年的樟脑味混着香灰气扑面而来。

屋子没怎么变样,床还在靠墙的位置,桌上的搪瓷杯还是倒扣着,像是主人随时会回来把它翻过来倒水喝。

她首奔神龛。

红漆木龛不高,供着一尊旧观音像,香炉里积着灰,烛台歪着。

她记得母亲常说:“最显眼的地方最安全。”

她伸手摸了摸底座边缘,发现背面有一道细缝,像是后来补过的。

她用指甲沿着缝刮了刮,又轻轻敲了敲。

右边一角声音空了一些。

她从裤兜掏出一把小铁片——是昨天拆麦乳精盒子时留下的边角料。

弯了弯,插进缝隙里一撬,一块薄木板松动了。

暗格里躺着一个油纸包,西角折得整齐。

她拿出来,手指有点抖。

打开外层,是一张叠好的地契,苏城棉纺厂东街十七号,缝纫机铺产权所有者:姚李氏。

再往里,还有一层薄布,上面用针尖密密刻了西个字——**舒拉亲启**。

字迹她认得。

是母亲最后那个晚上,借着油灯一针一针绣在鞋垫里的那种力道。

她把地契叠好,塞进内衣夹层,贴着胸口放好。

然后把油纸重新包上,木板按回去,香炉摆正,连灰都没多撒一粒。

她走出屋子时,太阳刚爬上屋顶。

中午吃饭前,王秀兰端着一碗鸡汤进了堂屋。

汤很烫,她走得稳,可在靠近饭桌时忽然脚下一滑,整个人往前扑,碗飞出去,汤洒了一地。

“哎哟!”

她尖叫一声,立刻扭头抓住站在旁边的姚小米,“是不是你绊我?

你想饿死我们全家是不是!”

小米吓得往后缩,嘴唇发白,一句话说不出。

姚志国皱眉站起来:“这孩子太不懂事了!”

“不是她。”

姚舒拉站起身,声音不大,但所有人都听见了。

王秀兰瞪她:“你什么意思?”

“是你自己没端稳。”

姚舒拉走到桌边,从怀里抽出那张地契,啪地摔在桌上,“而且,就算她打了碗,也不该你来罚。”

屋里一下静了。

姚志国盯着那张纸,脸色变了:“这……这是哪儿来的?”

“我妈留给我的。”

姚舒拉看着他,“写明了归我。

你要打小米,可以,先签分家书。

铺子归我,地契在我手里。

你要不答应,我现在就去厂工会、居委会、派出所,三家都贴告示——说我爸后妻逼死长女,霸占房产。”

王秀兰的手指猛地掐进掌心,脸上却挤出笑:“你这丫头,胡说什么!

我是为你好才管教妹妹……为我好?”

姚舒拉冷笑,“那你昨晚跟爹说‘把她关乡下’的时候,也是为我好?”

王秀兰瞳孔一缩。

姚志国僵在原地,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

“这地契不是遗嘱,是正式产权文书。”

姚舒拉指着上面的红章,“盖了街道办公章,有公证人签字。

你要是不信,现在就可以去查。”

没人说话。

王秀兰咬着牙,嘴角抽了一下:“你……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法律?”

“我懂什么不重要。”

姚舒拉把手按在地契上,“重要的是,这张纸能让我活下来。

你们想把我赶走,想抢东西,行。

但得付出代价。

我不怕闹大,反正我己经没妈了。”

她抬头看着姚志国:“你要打小米,可以。

但打了之后,我就拿着这张纸走,去告你虐待子女,侵占孤儿财产。

你信不信,厂里明天就会有人找你谈话?”

姚志国终于开口,声音干涩:“……你哪来的这东西?”

“我妈给的。”

她首视着他,“她说,活下去比什么都强。

我现在,就是在活。”

王秀兰突然笑了,抬手抹了把眼角:“真是懂事的好孩子,妈说错话了,你别往心里去。”

她弯腰捡起破碗碎片,一边收拾一边说,“这汤泼了就泼了,不值几个钱,小米也没推我,是我自己不小心。”

她语气软了,动作也顺了,可姚舒拉看见她低头时,右手微微发抖。

姚志国坐回椅子上,点了根烟,没再提打人。

饭桌上没人再说话。

小米挨着姐姐坐下,小声问:“姐,你还疼吗?”

“不疼了。”

姚舒拉摸了摸她的头。

她没看任何人,只把手放在桌角,压着那张地契。

风吹进门,掀了掀纸角,她用手指压住,纹丝不动。

院外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门口。

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姚师傅在家吗?

供销社赵主任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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