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痕念林清寒沈凤华热门小说排行_免费小说天痕念林清寒沈凤华
泥路被雨水泡得软烂,每走一步都要费上三分力气。 苏清和与王大娘一左一右架着男人的胳膊,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浸湿了衣领,与身上的血渍、泥渍混在一起,结成了深色的斑块。 男人的身体像灌了铅似的沉重,大半重量都压在两人身上,苏清和的胶鞋好几次陷进泥里,鞋帮被刮破了口子,泥水顺着缝隙灌进去,凉得她脚趾发麻,却不敢有半点松懈 —— 她知道,这人的命就悬在这一路上,晚一步,可能就没救了。 好不容易挪到知青屋门口,苏清和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混杂着煤烟与霉味的空气扑面而来。 她和王大娘咬着牙,把男人抬到里间的木板床上,刚一松手,两人就双双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王大娘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目光落在男人身上,声音还带着未平复的颤抖:“清和,你快看他这伤…… 这血都渗到衣服里了,得有多少血啊? 要不咱还是去公社卫生院叫大夫吧? 我让二小子跑一趟,他腿脚快,两个小时就能来回!” 苏清和没立刻接话,她蹲在床边,小心翼翼地掀开男人染血的工装衣角。 这一掀,连她自己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 左胸的伤口约莫有两指宽,边缘齐整,皮肉翻卷着,泛着不正常的青黑色,血还在断断续续地往外渗,顺着床沿滴到地上,很快洇出一小片深色的印记;再看右腿,情况更糟,裤腿早就被血浸透,紧紧贴在腿上,她用手指轻轻碰了碰,男人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她赶紧收回手,却在指尖摸到了一丝滑腻的触感 —— 不是血,像是…… 虫子? 她心里一紧,找来剪刀,小心地剪开男人右腿的裤腿。 当布料被撕开的瞬间,王大娘 “呀” 的一声叫了出来,往后缩了缩身子:“这…… 这是啥? 咋还有蛆虫呢?” 苏清和的胃里也一阵翻腾,只见男人右腿的伤口里,几只白色的蛆虫正在腐烂的皮肉里蠕动,看得人头皮发麻。 可她很快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祖父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清和,你要记住,医者见伤,不分脏净,只论生死。 哪怕伤口烂成泥,只要人还有气,就不能放弃。” 她睁开眼时,眼神己经恢复了镇定,转头对王大娘说:“大娘,公社卫生院太远了,他这伤要是等大夫来,估计就撑不住了。 您帮我烧点热水,再找几块干净的粗布来,越旧越软越好,我得先给他清理伤口,把蛆虫挑出来,不然伤口只会烂得更快。” 王大娘虽还有些害怕,可看着苏清和坚定的眼神,还是点了点头:“哎! 听你的! 我这就去!” 她站起身,踉跄着往外跑,刚到门口又折回来,从兜里掏出个布包塞给苏清和:“这里面有半块肥皂,是我攒着给孙子洗尿布的,你拿去,给布消毒用!” 苏清和接过布包,心里一阵暖流。 她看着王大娘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转身走到木箱前,打开箱子 —— 里面整整齐齐地码着几本书,最上面的是一本泛黄的线装书,封面上写着 “本草纲目选录”,这是祖父留给她的遗物,书页上还留着祖父的批注,有些地方被她用红笔补充了西医注解,那是父亲教她的知识。 她快速翻到 “外伤消炎” 那一页,指尖在 “蒲公英、地榆、三七” 几个字上停顿片刻。 这几味草药都是她平时在山里采的,晒干后用布包着藏在箱底,本是留着给村民处理小伤小病的,现在却成了救命的关键。 她从箱底摸出三个小布包,分别倒出草药,放在一个缺了口的瓷碗里,又找来铜锄的柄 —— 这锄柄是祖父用枣木做的,光滑坚硬,正好能用来碾药。 她握着锄柄,一下下碾着草药,力道均匀,眼神专注。 草药的清香渐渐弥漫开来,冲淡了屋里的血腥味,也让她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 就在这时,外间传来了王大娘的声音:“清和,水烧好了! 布也带来了!” 苏清和赶紧放下锄柄,迎了出去。 王大娘端着一大盆冒着热气的水,手里还抱着一摞洗得发白的粗布:“这些都是我家老头子以前穿的旧褂子,我拆了洗干净的,软和得很,不会磨着他的伤口。” “谢谢您,大娘。” 苏清和接过布,把几块粗布放进热水里煮着 —— 没有消毒水,只能用开水煮沸来杀菌。 她又拿起那半块肥皂,切成小块放进水里,看着肥皂在热水里慢慢融化,泛起细小的泡沫。 等布煮得差不多了,苏清和捞出一块,拧干水分,又找了块干净的石头,把布铺在上面反复捶打 —— 这样能让布更柔软,减少对伤口的刺激。 王大娘在一旁看着,忍不住说:“清和,你这心思真细,比卫生院的大夫还周到。 当初你刚来的时候,我还担心你这城里来的姑娘受不了苦,没想到你这么能干。” 苏清和笑了笑,没说话,心里却有些酸涩。 她以前在城里的时候,哪里干过这些活? 家里虽不算大富大贵,可祖父是有名的中医,父亲在西医诊所任职,她从小就跟着祖父认草药、学针灸,跟着父亲看西医书籍,本以为这辈子会顺顺利利地当一名医生,却没想到因为家庭成分,被下放到这偏远的山村,连一套像样的医疗工具都没有。 可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她拿起煮好的粗布,走到床边,对王大娘说:“大娘,您帮我按住他的肩膀,别让他乱动,我要剪开他的衣服,清理伤口了。” 王大娘赶紧上前,按住男人的肩膀。 苏清和拿起剪刀 —— 这是她下乡时带的唯一一把金属剪刀,平时用来剪布料,此刻却要用来剪开染血的衣物。 她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剪开男人左胸的工装,布料被血粘在皮肤上,每剪一下,都要轻轻扯动,生怕碰到伤口。 就在剪刀碰到伤口附近的皮肤时,男人突然轻轻抽搐了一下,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却没发出声音。 苏清和的动作顿了顿,轻声说:“忍一忍,很快就好,清理完伤口就不疼了。” 她不知道男人听没听见,只是动作更轻了,像是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 好不容易把伤口周围的衣物都剪开,苏清和用煮过的粗布蘸着热水,一点点擦拭伤口周围的血污。 她的动作很轻,手指灵活地避开伤口,每擦一下,就换一块干净的布 —— 她知道,血污里藏着细菌,必须清理干净,不然会加重感染。 王大娘在一旁看着,大气都不敢出,见苏清和额头上的汗滴到床上,赶紧递过一块手帕:“清和,擦擦汗,别累着。 你看你这脸,都白得跟纸似的。” 苏清和接过手帕,擦了擦汗,继续清理伤口。 左胸的伤口还好,虽然深,但没有异物;可右腿的伤口就麻烦了,那些蛆虫还在里面蠕动,必须尽快挑出来。 她找来一根细竹片,用开水烫了好几遍,又用酒精(她之前攒的半瓶酒精,本来想留着应急)擦了擦竹片的尖端,确保没有细菌。 她蹲在床边,小心翼翼地用竹片挑出伤口里的蛆虫。 每挑出一只,就放进旁边的瓷碗里,王大娘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却还是坚持着按住男人的腿,没敢松手。 苏清和的手很稳,眼神专注,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只剩下眼前的伤口和蛆虫。 她知道,这些蛆虫会啃食腐烂的皮肉,不清理干净,伤口永远好不了,这人的腿也可能保不住。 挑完最后一只蛆虫时,苏清和的后背己经被汗水浸透了。 她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腰,又拿起之前碾好的草药散,用手指蘸了些温开水,把草药散调成糊状,然后小心翼翼地敷在两个伤口上。 草药散刚一碰到伤口,男人的身体又抽搐了一下,苏清和赶紧说:“这是消炎的草药,敷上能好得快些,忍忍就过去了。” 敷完草药,她用煮过的粗布把伤口包扎好,松紧度刚好,既不会勒得太紧影响血液循环,又能固定草药。 做完这一切,她才松了口气,坐在小板凳上,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王大娘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心疼地说:“清和,你歇会儿吧,我在这儿守着,有啥动静我叫你。 你看你这一天,又是采药又是救人的,肯定累坏了。” “不用,大娘,您回去吧,家里还有事呢。” 苏清和摇了摇头,站起身,把王大娘送到门口,又想起什么,从竹篓里拿出一株七叶一枝花递给她,“大娘,这药材您先拿回去,给老张家的孩子熬水喝,剩下的我明天再给他送过去。 那孩子的蛇咬伤不能拖,得赶紧用药。” 王大娘接过药材,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苏清和推着出了门:“您放心,我会照顾好他的,明天您再过来看看。” 送走王大娘,知青屋终于安静下来。 苏清和坐在床边的小板凳上,看着床上昏迷的男人,心里却一点也不轻松。 她翻遍了药箱 —— 那是一个旧木盒,里面只有几卷纱布、一把镊子和几个小瓶子,根本没有抗生素。 之前父亲托人偷偷送来的青霉素粉末,上个月村里的李大爷得了肺炎,她给用了,现在连一点都没剩下。 现在只能靠草药消炎,能不能控制住感染,全看男人的造化了。 她叹了口气,拿起桌上的《本草纲目》,翻到 “伤口护理” 那一页,仔细看着祖父的批注,希望能找到更好的护理方法。 时间一点点过去,窗外的天渐渐黑了。 苏清和每隔两小时就给男人换一次外敷草药,夜里也不敢睡熟,趴在床边打盹,一有动静就立刻醒来。 后半夜时,她突然感觉不对劲 —— 男人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脸色也变得通红,像是在发烧。 她赶紧摸了摸男人的额头,滚烫得吓人 —— 感染还是来了。 她心里一紧,赶紧翻出《本草纲目》,想找退烧的草药。 可翻了半天,才想起退烧的柴胡草还在山里,白天只顾着采七叶一枝花,没采柴胡。 她看了看窗外,天还黑着,山里又黑又滑,还有野兽出没,要是现在进山,说不定会遇到危险。 可要是等天亮,男人的高烧说不定会烧坏脑子,甚至危及生命。 苏清和急得团团转,双手攥得紧紧的,指甲都嵌进了肉里。 就在这时,她突然想起父亲曾说过,酒精可以物理降温 —— 酒精挥发时会带走热量,能起到降温的作用。 她赶紧翻箱倒柜,在箱底的一个小角落里,终于找到了一个小瓶子 —— 这是她之前攒的半瓶酒精,原本想留着给村民处理伤口,此刻却成了救命的关键。 她打开瓶盖,一股刺鼻的酒精味扑面而来,她用粗布蘸着酒精,轻轻擦拭男人的额头、腋窝和腹股沟 —— 这些地方血管密集,降温效果最好。 擦了一遍又一遍,她的胳膊都酸了,却不敢停。 首到天快亮时,她再摸男人的额头,温度终于稍微降了些,呼吸也平稳了些。 苏清和看着窗外泛起的鱼肚白,终于撑不住,趴在床边睡着了,手里还攥着那瓶没喝完的酒精。 可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睡着的时候,男人的手指轻轻动了动,眼睛虽然没睁开,嘴角却似乎微微上扬了一下。 更让人在意的是,他攥在手里的那个黑色小本子,不知何时露出了一角,上面隐约能看到几个模糊的字迹 —— 不是普通的汉字,更像是某种加密的符号。 而在他领口的布料下,一个小小的金属物件正随着他的呼吸轻轻起伏,反射着微弱的晨光,那是一枚…… 军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