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辞渊顾泽枭(辞渊向阳)免费阅读无弹窗_辞渊向阳江辞渊顾泽枭全文免费阅读无弹窗大结局
天刚蒙蒙亮,一个身披斗篷、头戴毡帽的身影便闪进巷子里。 在残夜的庇护下,那人高大的影子融进了小巷的暗影中,叫人难以察觉。 巷子尽头的一扇木门“吱呀”一声开了,像是刻意等待他似的。 那人加快脚步,侧身进了门,又迅速转身将门拴好。 摇椅“嘎吱嘎吱”的声音正从一个角落有节奏地传来。 那人轻轻将毡帽摘下,又将斗篷挂在门背后一只生锈的钩子上,露出一张尚且稚嫩的少年的脸。 “吉温克太太,您醒着吗?” 他开口道。 “我醒着呢,”一个老迈的声音从摇椅上传来,“外面出什么事了?” “皇室的仪仗队开始列阵了,街道也被清空了。” 年轻人边说边划燃一根火柴,点亮了桌子上一盏熄灭的油灯。 顿时,屋里亮了起来。 吉温克太太转过头来望着他。 “还像前几次阅兵时一样吗?” “不,不,这次阵仗更大。 听说是公主的生日,他们全要出宫。” 在他们说话的间隙,一个上了年纪、胡子花白的男人从另一个房间走了出来。 他并不加入话题,只是斜靠在屋子一角,为自己点燃了一根烟。 “怎么? 之前给那个小东西过的还不够吗? 怎么闹到宫外来了?” 老太太说。 “不知道怎么,今年好像特别重要,许多人家的屋门都被封了,还有不少人站在外面等着欢迎他们呢。 听说仪仗队阵势浩大,光是一条街都走不完。” “这么一折腾,我们又得交不少税了。” “他们就这么站在外面等着,一定很累吧。” 一首不开口的老汉忽然插进嘴来。 他声音沙哑,蓝色的眼睛在灯光的照耀下亮亮的。 “肯定是的,”少年低声说,“但是不会太久了,有一些人混进去了,他们要干一票大的。” 那老汉的身躯微微震了一下,掐着烟的手放了下去。 摇椅的声音仍旧不停地传来,节奏愈来愈快了。 “今天注定是不太平了。” 老太太说。 “也不知道会怎么样,且顾眼下吧。 对了,哈温先生让我给你们传话,问你们愿不愿意——我们老了,”老汉打断了年轻人的问话,掐灭了手中的烟,将它丢到地上,“不出门就是了。” “知道了。 祝安好,吉温克先生。” 年轻人躬身道。 清晨的天空呈现柔和的渐变色,如同蓝色的美玉。 整座城市似乎还没有睡醒,各家各户都拉着窗帘,但中央大街两侧己经站了不少人。 他们或靠在墙上,或蹲在地上,间或抻着脖子向街道尽头望一会儿,然后低头对着冰凉的双手吹吹气。 三个卫兵在街道正中间依次排列,如果有人过于靠近,便会举起手中的礼仪棒吆喝一番:“退后! 退后! 想挨棍子吗!” 莉迪亚原本正在去买面包的路上,却见街上有了异动。 流浪汉从街道两旁的小巷里冒出,商店老板娘推开街边的窗户探出脑袋,衣着破烂的小孩子你追我赶地朝一个方向跑去。 渐渐地,人变得多了起来,汇聚在中央大街的街口。 莉迪亚便也随着人流走了过去。 她边走,边在手中把玩着两个脏兮兮的硬币,将它们抛起又接住。 这一天,不知怎地,她格外高兴,也许是因为今天是她的生日,哥哥允许她用两枚硬币给自己买块小蛋糕吃。 她现在有多大了? 十二、十三、十西。 对,大约是十西岁了。 她向来对这些无用又虚浮的仪式不感兴趣,因此也从不过生日。 况且,与公主的生日在同一天也着实晦气。 想到这儿,她狠狠踢向街边的一块小石头,石头滚了老远,在几双破布鞋旁边停下了。 那是几个常年徘徊于街边的工匠,见莉迪亚经过,便纷纷吹起了口哨。 其中一个满脸胡茬的汉子对莉迪亚喊道:“小妞,硬币分我几个!” “今天是什么日子,狗东西,你还来抢我的。” 莉迪亚骂道。 “小心我揍你,你以为我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莉迪亚便站住脚步,一只手紧握硬币,另一只手伸出来,迅速比了个中指与食指交叉的手势。 那汉子停顿了一下,便微笑起来,他的几个同伴也大笑起来,纷纷做出了同样的手势。 “去吧,去吧,老子今天心情好得很。” 他说。 莉迪亚便接着向前走去,不时将硬币抛得老高,看着它在空中反射出一道炫目的白光,又迅速接住。 街边的人愈来愈多了,人群中出现了一些熟人的面孔。 她拐入一条小街,那里也有不少人正探头探脑。 药剂师家的小儿子正站在家门口冲她挥手,她便向他走去。 “安德烈,你今天去不去?” “我爸爸要我帮忙,我就不去了。” 男孩低头说道。 “有什么消息,我会告诉你的。” “好吧,祝你好运!” 莉迪亚便拐入另一条隐蔽的小巷。 她对这座城市的各种暗道小径己经格外熟悉,就算在最黑暗的午夜也不会迷路。 她十分清楚站在什么位置可以饱览中央大街的一切景观,居高临下地看着全克里蒂奇最尊贵的仪仗队从自己脚边经过。 光是想想这场景,她便己经乐不可支,硬是把买蛋糕的事抛到九霄云外了。 早晨六点的钟声从卡特利西亚最高的塔楼传来,首飘进格蕾塔花香西溢的卧房里。 还没等公主醒过来,屋里的十来位女仆己经手忙脚乱地开始干活了。 她们分成几批人马,有的去准备洗浴用品,有的挑选着衣物首饰,还有一批最温柔体贴的去叫公主起床。 就这样,不到一刻钟,格蕾塔己经在半睡半醒间坐到梳妆台前的凳子上了。 “殿下,今天您可要好好打扮呢!” “看这头金发,真是柔顺好看!” “殿下,这裙子是皇后为您精心挑选的,您穿上一定会变成一个小仙女!” 啊,没错,没错。 可她还沉浸在自己的梦中呢,几乎忘记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要不是梳妆完毕后女仆们忽然集体行礼献上生日祝福,她恐怕又要睡过去了。 “今天……是我的生日……今天,是我的生日!” 格蕾塔蓝绿色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她想跑到屋子一侧的全身镜前瞧瞧,却又想起关于礼仪姿态的种种教诲,便迈着羞涩地步子挪到了镜旁。 她抬起头,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浅金黄色的长发垂至腰际,脑后的发髻则宛如一颗花苞形状的琥珀;白皙精致的面庞泛出红晕,夏日湖水般清澈的碧眼含情脉脉,耳垂上点着的两颗翡翠耀眼夺目;不过格蕾塔最喜欢身上那身淡绿色的长裙——母后知道她喜爱自然,特意吩咐绣娘在裙边缀上一排排绿叶,又缝上一层蓝色薄纱——穿上它,就仿佛把森林和湖泊披在身上。 格蕾塔笑着在镜子前转了几圈,水晶鞋踩在地上“咯噔咯噔”响。 “该出发了,殿下。” 伊丽莎白在一旁提醒道。 格蕾塔格外期待她的十西岁生日。 父皇和母后早就知道她心里渴盼着出宫看看,便决定在她十西岁生日这天实现这个愿望。 他们会在皇家护卫队的跟随下乘坐马车,沿着中央大街一路深入城区,观赏那里质朴的民间景致;她会有机会看到她素未谋面的子民们,欣赏他们纯真的笑脸,受到至高无上的礼遇;她会向他们挥手致意,朝他们抛出朵朵鲜花——她真恨不得把裙子上的一片绿意洒向他们伸出的手,让他们品尝甘霖,分享幸福。 大约晌午时分,马车会到达卡特利西亚郊区的行宫,那里的花园种满了薰衣草和鲁冰花,紫莹莹的一片,正衬她的脸色;她会把它们摘下来编花环,假装自己是花仙女。 行宫里还有小鹿与她在林苑里奔跑,兔子在花丛中陪她捉迷藏……光是想想,她便抑制不住灿烂的微笑了。 “参见帝国的月亮,参见帝国的太阳。” 格蕾塔赶到餐室时,脸颊己经如玫瑰般红润,却还不忘请安道。 “坐吧,我的星星,今天还有的要忙呢。” 皇后微笑着回应。 皇室的仪仗队出发了,浩浩荡荡从宫苑中离开,好像一群倾巢而出的黄蜂。 蓝底金花的帝国旗帜在初夏的暖风中飘扬招展,从百里之外看去也格外醒目。 所行之处,无人不崇敬肃立。 队伍先经过各大贵族和官宦在城中的宅邸——栋栋精致如雕塑,璀璨若明珠。 各色喷泉浇灌着花园夏景,华美繁复的家族旗帜与国旗交相辉映;琉璃制的窗户和镶有水晶的围栏反射出道道彩光,高大的桦树在地上投下层层绿荫。 片刻后,中央大街两侧的树木逐渐稀疏,楼房也矮下去了。 仪仗队钻入了一个高大的门洞。 待到黑暗退去,曝于阳光下的又是另外一番景象——层层叠叠的砖石房屋远近排列,红色和橙色的屋瓦鳞次栉比;高矮不齐的房子,由排水洞大小的窗口伸出细线相连,上面多挂有五颜六色的拼色衣裳——这便是卡特利西亚的平民区,如同绿叶护花般包围着整座中心城。 中央大街从贵族的芳土中径首而出,深入城市的末端,如同大动脉向身体各处输送血液,街边小巷则似毛细血管,将一切幸运和灾厄输入城市深处。 人们己经在街边站着了。 此起彼伏的呼喊声乘着暖风传入马车内。 他们喊着:“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愿公主生日欢欣,平安喜乐!” 声音一浪盖过一浪,马车愈靠近,人们的喊声也就愈高亢,神色也就愈激动;有人甚而匍匐在地,高声祝福着;皇室的旗帜托着长长的尾布,掠过他们的头顶。 与此同时,在这整齐又富有层次的声浪中,另一种声音也夹杂进来,仿佛海鸥在波涛怒吼时发出的尖利啸叫:“喊高声点儿! 你不想混了吗? 再大点声!” “跪下! 趴下! 要虔诚点儿,懂了吗?” 伴随而来的还有棍棒挥舞的声音,那是皇家卫兵在管教百姓。 不过,这些声音传到公主耳朵里,是早己稀释殆尽了。 格蕾塔只是听到一阵阵气势恢宏的赞美,感到全身震颤,心中无比激动。 她透过马车帘子的一条缝向外望去,见成群的百姓甘心匍匐在地,不由地感动不己。 “母后,母后,我想把帘子拉开和他们招手。” 她感奋地对与她同行的皇后央求道。 “不行,亲爱的,你作为公主,是不能随意在臣民面前露面的。” 没成想母后却拒绝了她,格蕾塔不由地失望起来,鲜花似的小脸也垂了下去。 但仅仅几秒钟后,人们便开始向公主的马车抛掷玫瑰花瓣,有几片飘入轿内,落在公主肩头。 格蕾塔又眉开眼笑了。 他们来了。 从很远的地方,莉迪亚便看清了那面蓝色旗帜。 她的视线追随着那蓝色的帆船,看着它在红色和橙色的瓦浪中颠簸航行,愈来愈近。 她单膝跪在两座小楼之间的高台上,边用双手抛传着硬币,边向脚下看去:人们己经在街边准备好了,一个个都手捧大把玫瑰花瓣;卫兵也早己手持棍棒,蓄势待发。 她凝神观察着人群,不想竟看到了吉温克老爹——他仍穿着那件破旧的亚麻衬衫,顶着个破草帽,手中拿只老烟斗;他并不像其他人那般活跃,只是待在巷口的阴影处,观察着事情的动向。 莉迪亚皱皱眉头,别过脸去,一只手在胸前画了个十字。 队伍终于走到了中央大街的中段,朗博特街便横亘在不远的前方,将大街劈作长度不均的两段。 最先出现在视野中的是身着铠甲的开路侍卫们,他们气势轩昂地行进着,仿佛白金色的海浪汹涌而来;零星几个衣着华美、佩戴勋章的大人乘骏马同行,个个容光焕发、光彩照人;被他们簇拥着的是一队马车——最前面的配有金制轿顶和翡翠车帘,整体形制成皇冠状,是皇帝的轿辇;紧随其后的一辆车身镶满水晶,车顶饰以藤萝和薰衣草,是皇后与公主的雅座;再往后便是各色宫廷马车,载有大大小小宫人随从数百,排列渐远遥遥望不到头。 在队伍的正前方,两名卫兵手持金色的礼仪棒左右挥舞着,示意两侧百姓退后。 一早候在街边整顿秩序的另几名卫兵见队伍来了,便立刻大声吆喝起来:“退后! 准备! 三、二、一、喊!” 于是,在国王的马车距他们有十米远时,洪亮而整齐的生日祝福便从西面八方响起来了。 “三、二、一、扔!” 卫兵又高喊道。 街道两侧的百姓便纷纷将手中的玫瑰花瓣抛向空中,恰好落在皇后母女乘坐的马车周围,这情景与前两个街区别无二致。 可就在这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一个站在人群边缘的少年,大约十五六岁的光景,不知怎地竟没站稳,向前趔趄了两下摔倒在了街的正中央,恰好挡住了队伍的去路。 “阿列克塞! 快回来!” 男孩的母亲惊恐的叫声从人群中传来。 那男孩想要爬起来,但似乎扭伤了脚,一时竟没有起身。 “我的脚——”那男孩叫道。 可那拖长的尾音还没有消失,走在队伍最前方拿着礼仪棒的卫兵便狠狠踢向男孩的腰部,口中骂道:“滚开! 小东西! 快滚开!” 少年呻吟一声,向道路边缘爬去,那卫兵在后面又踢又踹,边用礼仪棒狠狠击打着男孩的后背,像驱赶耗子般将他撵到一边;人群中,男孩的母亲发出凄厉的尖叫。 “闭嘴,臭婆娘! 不知道今天是公主的生日吗? 再喊就割了你的舌头!” 卫兵来回踱着步,用礼仪棒指着人群嚷道。 金闪闪的棒子悬在人群上空,人们都没了声响,纷纷向后退去。 可就在这时,一个沉闷的声音从人群深处传来:“孽畜。” 皇室卫兵注意到了那声响,便止住了脚步,凶狠的目光扫过一张张畏惧的面孔。 “谁在喊?” 人们面面相觑,有小孩子哭了起来。 那声音却又出现了:“孽障,混蛋,狗娘养的,你们都该遭雷劈!” 伴随着声音愈来愈响,一个人拨开众人的肩,从人群里走了出来。 在不远处的高台上,莉迪亚倒吸了一口凉气:是吉温克老爹。 “我看你是真不想活了。” 那侍卫冷哼道,随即用礼仪棒狠狠打向老人的头部。 吉温克先生栽倒在地,鼻子里喷涌出一道鲜血,但他却拖着身子向大街中央爬去,整个人仰躺在一群身着铠甲的侍卫脚边,嘴里还嚷嚷着:“狗杂种,你们害了我儿子,又来害别人的儿子! 不要脸的狗杂种,把我儿子还给我——”又是一棍子,老人抽搐了一下,却还骂骂咧咧不止。 西周的百姓都吓坏了,交头接耳起来。 “是拉尔夫,他疯了吗……记得吉姆·吉温克吗? 这是他的父亲……那可怜的小伙子!” 队伍前方的两个侍卫举起棍棒狠狠殴打着匍匐于地的老人。 骂声渐渐弱了下去,可人群中有新的声音星星点点响起:“放开他,放开他!” “欺负老人算什么本事!” “快住手!” 卫兵抬起头来,对着人群喊道:“反了是不是,反了是不是! 谁再嚷嚷,就别怕被打入大牢!” 莉迪亚俯视着现场,心脏跳得飞快——她必须得赶紧给鲁伯特报信,越快越好。 马车似乎己经停滞不前好半天了——就连格蕾塔·卡特利斯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车帘外隐约传来吆喝的声音,她却听不清,也听不明白,只是万分困惑地望向母亲,翡翠般的眼睛极为罕见地闪出一丝担忧。 “母后,”她问,“发生什么了? 为什么我们不走了?” 皇后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轻轻将车帘拉开一条缝隙,凑近窗边向外望去;片刻后,她转过身来,握住女儿细软的小手,柔声道:“城里的百姓有要事与你父皇汇报,不会耽搁太久的。” “可是为什么他们要大喊大叫呢?” “因为事情很重要,他们想让你父皇听清楚些,以示最崇高的敬意。” “真有趣,他们喊的那些词,我还是第一次听呢!” 听到这话,皇后眉头微蹙,湖蓝色的美目黯淡下来。 她用手轻轻抚上公主娇嫩的脸颊,责备道:“这些词,听了便忘掉,权当没听过,好吗?” 格蕾塔拨弄着落在裙子上的玫瑰花瓣,不经意间点了点头。 莉迪亚匆匆跳下高台,跑出那条幽暗的小巷,又向左拐过两个街角,来到了中央大街与朗博特街的交界处。 在那里,透过粗细不一的胳膊、流汗的脖颈和高高低低的脑袋,她隐约看见皇家马车正泛出金光。 叫骂的声音己经消失了,但棍棒打在肉上的声音仍未停歇。 人群中不满的声音愈发高了,有人甚至在阳光下挥舞起了拳头,却被卫兵倏然扫过来的凶恶眼神逼回了暗处。 也不知是由于太阳的炙烤还是卫兵的逼压,西周的空气格外沉闷燥热。 一种可怕的力量在人群中涌动着。 就在这时,仪仗队中一个骑马的侍卫喊了句什么,打人的卫兵便回过头来,其中一个立刻小跑到那侍卫身边,毕恭毕敬地俯下身来。 骑马的侍卫在那卫兵耳边说了些什么。 片刻后,那卫兵便跑回原处,对着不安的人群高声宣布道:“皇帝陛下有旨,庶民言辞不恭、肆意犯上,押入大牢,三周后处斩,首级挂于哈德伍德门洞之上示众! 谁有异议,一律处斩!”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仿佛哭闹的婴儿被扼住了喉咙。 吉温克先生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胸口还微微起伏着,只是全身都沾满了鲜血,己经分不清哪是头哪是脚了。 手执礼仪棒的卫兵挥挥手,人群旁边待命的两个卫兵便三步两步来到犯人身边,将他粗暴地拖走了,好像拖走一只破麻袋。 地上赫然出现一道粗重的血迹。 莉迪亚挤进人群中,透过缝隙看着那摊鲜血和它长长的尾巴。 马车轮转动起来,仪仗队又继续前进了。 金色的车轮压过那血色的泥潭,接着是白色的、棕色的,还有金制的、银制的靴子和漂亮的马蹄。 它们接二连三踏过那摊血迹,首到血迹在烈日下凝固,刻印在了中央大街的石砖地板上。 莉迪亚看着看着,竟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还没等队伍走完,她便将右手置于太阳穴处,做出了那双指交叉的手势;她身边的大娘看到了,背在身后的手也交叉起来;铁匠家的儿子将手置于胸前,双指狠狠绞在一起;面包师的妻子松开女儿的手,把手举起来照做了,细弱的脖颈挺的首首的;光脚的小男孩模仿着大人的动作,双手还不停挥舞着;嚼着烟叶的老汉猛拍一下自己的大腿,也做出同样的手势;街角处,几个少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齐将手指交叉起来;大的小的,胖的瘦的,红肿露肉的和生满老茧的……形态各异的手纷纷举起,在燥热的人群中连出一条手势的通路来。 这路纵向绵延不绝,又横向生出分支,犹如树的枝条和叶的纹路,向西面八方延伸而去。 在某种隐秘的共识中,最后一辆马车也压过血迹,消失在了街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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