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缘问道之林默(林默玉佩)全本完结小说_完整版免费全文阅读尘缘问道之林默(林默玉佩)
|
十里桃林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桃花瓣无声飘落的细微声响。 折颜眼底的震惊缓缓沉淀，化为一种沉重的了然和深切的担忧。 他看着白真，那双总是盛着桃花酿般醉人笑意的眼眸，此刻只剩下冰冷的荒芜和一丝极力压抑却仍洇出的血色。 白真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杯壁，视线落在虚空中，仿佛穿透了层层叠叠的桃花，看到了那遥远而污浊的人间。
那一世，他只是个连名字都低贱如尘的凡人——或许叫小石头，或许叫狗娃，谁在乎呢。 生于破败茅屋，饥寒是刻入骨髓的记忆。 父亲早亡，印象模糊得只剩一个佝偻的背脊和一声沉重的咳嗽。 是母亲，那个被生活压干了血肉、只剩下一把硬骨头的女人，在兵荒马乱、易子而食的年岁里，用野菜、用尊严、用命，将他拉扯大。 她最大的心愿，就是给他娶一房媳妇，延续那微不足道的香火。 后来，她真的用攒了一辈子的铜板，加上借来的印子钱，为他买来了一个媳妇。 一个看着温顺、眉目清秀的姑娘，叫芸娘。 最初的时光，或许是苦里透着一点微末的甜。 他那时懵懂，却有一把天生的好嗓子，爱极了村口草台班子那咿咿呀呀的唱腔，水袖翻飞间，仿佛能暂时忘却尘世烦恼。 他偷偷去学，去唱，竟真唱出了点名堂， 是为人所不齿的“戏子”。 母亲叹息，却未狠心阻拦。 唯有那芸娘，初时还带笑看他吊嗓子，后来，眼神便一日日冷了，嫌恶了。 “唱戏的？ 下九流！ 能挣几个铜板？ 还不够丢人现眼！” 她的抱怨日益尖锐。 乱世之中，戏子的打赏时有时无，确实难以糊口。 贫贱夫妻百事哀，曾经的温顺被现实磨成了刻薄。 然后，所谓的“机会”来了。 镇上的豪绅，据说背后有洋人资本撑腰的李老爷，看中了他的嗓子，要捧他，签下长长的契约。 芸娘的眼睛亮了，前所未有地温言软语，劝他签下。 她说他会有锦绣前程，他们会过上好日子。 他信了。 为了母亲能吃饱，为了芸娘能穿上新衣，他签下了卖身契。 却不知那是通往地狱的门票。 李老爷的“捧”，是让他成为笼中雀，唱那些靡靡之音，陪笑、陪酒，甚至……他稍有不愿，便是克扣工钱、拳打脚踢。 契约如同铁索，将他捆得死死的。 他曾试图反抗，换来的是一群打手将他摁在后台，打得他呕血，险些哑了嗓子。 而芸娘呢？ 他一次提前结束表演，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看到的却是芸娘穿着用他血汗钱买来的绸缎新衣，正笑着给李老爷斟酒。 两人姿态亲昵，言谈间，竟是在算计着他下一场“堂会”能带来多少收益，如何让他更“听话”。 那一刻，他如坠冰窟。 争吵，爆发。 芸娘撕下了最后的面具，冷笑如刀：“你以为你是谁？ 真当自己是角儿了？ 不过是李老爷养的一条会叫的狗！ 我能跟着你过一辈子苦日子？ 识相点，乖乖听话，还能少受点皮肉之苦！” 他甚至发现，母亲久病无医，迟迟不好，是因为芸娘克扣了药钱，甚至偷偷换掉了药材！ 人性之恶，扑面而来，腥臭得令他窒息。 记忆的最后，是李老爷逼他去做一场极为不堪的表演，取悦某些有特殊癖好的“贵客”。 他宁死不从。 李老爷失去了耐心，示意打手们下死手。 混乱中，他被逼到角落，胸口那枚自他有记忆起就戴着的、冰蓝色的护心锁（他不知其来历，只觉亲切）微微发烫。 绝望和巨大的愤怒吞噬了他，他仿佛被另一种力量操控，抄起桌上一把切水果的银刀——那本是“贵客”们用来助兴的工具。 眼中血红一片，他看不到芸娘惊恐却又带着一丝贪婪快意的脸，看不到李老爷狞笑的脸，他只看到无尽的欺骗、背叛、压榨！ “你们……都要吸我的血……吃我的肉……”手起，刀落。 并非精准的解剖，而是疯狂绝望的撕扯。 温热的、腥红的液体溅了他满手满脸。 他似乎碰到了什么跳动的东西，然后，一切声音都离他远去了。 他并没有因此逃脱。 重伤的他被轻易制服，李老爷嫌他晦气，又怕事情败露，随便安了个罪名，将他乱棍打死，草席一卷扔去了乱葬岗。 意识彻底湮灭前，他只觉得冷，还有那护心锁碎冰般的触感，以及……芸娘最初嫁给他时，那抹羞涩却真实的微笑。 假的，都是假的。 ---记忆的潮水轰然退去，留下冰冷的现实。 白真依旧坐在桃树下，手中的酒杯稳如磐石，仿佛刚才那剧烈的情感波动只是错觉。 唯有他袖口那点酒渍，和他眼底深处再也无法驱散的阴霾，证明着一切的真实。 “我剖了那颗心，”他声音平首，没有半分起伏，却比任何哭嚎都令人心悸，“看看里面，到底是黑的，还是红的。” 他扯了扯嘴角，像是在笑，却无比苍凉。 “历劫归来，法力修为俱在，前尘洞明。 我知道那是劫数，她是应劫之人，或许命运早己写就。” 他顿了顿，指尖微微蜷缩，“可那愤恨……如同跗骨之蛆。” “恨她的背叛，恨那些‘资本’的丑恶，更恨……那时无力到只能以最惨烈方式反抗的、蝼蚁般的自己。” 这愤恨，与他清贵上神的身份格格不入，却又如此真实地灼烧着他的神魂。 飞升上神的霞光万丈，洗不去那段记忆沾染的泥泞与血腥。 折颜久久无言，最终，只是重重地将酒坛放在桌上，发出沉闷一响。 他看向白真，目光复杂。 “你那护心锁……”折颜的声音有些沙哑，“乃你本命尾羽所化，护的不是心脉，是灵魄根本。 若她真心待你，锁在人在，锁亡……她即便转世，灵魄亦会永受残缺之苦，世世坎坷。” 白真猛地抬眼，瞳孔骤缩。 折颜的话，像最后一把钥匙，咔哒一声，打开了所有痛苦最深处、最残酷的真相。 那个女人，不仅背叛了他，或许……也早己亲手斩断了自己所有的后路。 桃林寂寂，只剩下白真手中酒杯细微的颤音，和他骤然变得粗重压抑的呼吸声。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