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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簪劫》第一章·寒潭惊变建元二十三年冬，姑苏城外寒山寺的钟声惊起满林栖鸦。 我蜷在枯井底，青石缝里渗出的冰水浸透月白襦裙，指尖冻得发紫仍死死攥着那支断成三截的翡翠簪——这原是沈明煦及冠时，我亲手雕的生辰礼。 "三姑娘！ "井口忽落下一截靛青袍角，沈明煦的声音裹着风雪砸下来，"手给我！
那张总带着三分笑意的脸此刻绷得极紧，鼻尖冻得通红，倒比平日更添几分人间气。 我忽然想起初见那日，他立在沈府海棠树下，白衣胜雪，说"在下沈明煦，字昭明"。 那时我尚不知，这名字会在我心头刻下多深的痕。 "别过来！ "我嘶声喊，腕间金铃叮当作响。 这铃铛是母亲临终前给的，说是能辟邪驱祟，此刻却成了催命符——方才追兵的箭矢擦过铃身，留下道狰狞裂痕。 沈明煦的手又往前探了半寸："你若信我……""信你？ "我忽然笑起来，泪混着冰碴子滚进嘴角，"信你让我替你妹嫁去北狄？ 信你明知那杯合卺酒里下了鹤顶红？ "井壁青苔突然滑落，我脚下一空，整个人往下坠去。 千钧一发之际，有温热掌心扣住我手腕。 沈明煦半个身子都探进井里，靛青袍子被树枝划出数道裂口，他却浑然不觉："抓紧！ "追兵脚步声己近，我望着他眼底翻涌的痛色，忽然想起昨夜他醉后伏在我膝头，说"阿姝，若我不是沈家嫡子该多好"。 那时我尚笑他痴，此刻却觉心口发酸——原来有些话，早该说破。 "昭明，"我轻声唤他字，"若有来生……""没有来生！ "他突然暴喝，臂上青筋暴起，"这世我便带你走！ "话音未落，井口传来利箭破空声。 我眼睁睁看着那支箭穿透他肩胛，血花溅在我脸上，烫得人心慌。 "别看……"他闷哼一声，却将我往怀里又带了带。 我触到他后背濡湿一片，不知是雪水还是血。 追兵的火把将井口照得通明，有人喊："三姑娘，您若自己上来，沈家还能留个全尸！ "沈明煦忽然低笑："阿姝怕死么？ "我摇头，将脸贴在他胸口，听着他心跳渐弱："与你同死，亦是幸事。 "他忽然松手，我惊呼着下坠，却在半空被他用腰带缠住腰肢。 他整个人挂在井沿，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雪地上绽出朵朵红梅。 "记得那年上元节么？ "他喘着气笑，"你说要放九十九盏河灯，我偷了父亲库房的夜明珠当灯芯。 "我望着他逐渐苍白的脸，忽然明白他要做什么——那支断簪不知何时被他衔在齿间，此刻正抵着我颈间大脉。 "昭明……""闭眼。 "他声音轻得像片雪，"下辈子，我先找到你。 "箭雨破空声骤起时，我听见自己尖叫，却见沈明煦猛地翻身将我护在身下。 数十支箭矢穿透他后背，他却始终将我头按在怀里，首到最后一丝温度消散。 井口传来得意的笑："沈家大公子为情殉葬，这故事能传遍大梁……"我摸着沈明煦逐渐冰冷的脸，忽然想起母亲说过的话："情之一字，最是劫数。 "原来这劫数，真能要人性命。 翡翠簪尖刺入颈间时，我竟觉不出疼。 血汩汩流出，在雪地上汇成溪流。 恍惚间，似有白衣人踏雪而来，眉眼与沈明煦有七分相似。 他弯腰拾起那支断簪，轻声说："阿姝，我等你很久了。 "再睁眼时，满室檀香。 铜镜里映出张陌生脸庞，却带着我熟悉的泪痣。 门外小厮高喊："三姑娘，沈家来提亲了！ "我握紧手中断簪，忽然笑出声来。 原来这劫数，才刚刚开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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