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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璟的目光像一道无形的探照灯，精准地落在许婧姝脸上。 那里面不再是全然的漠然，而是掺入了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捕捉的探究。 仿佛是在评估，又像是单纯的好奇，想知道这个安静得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女孩，笔下的自己究竟是什么模样。 许婧姝的心脏骤然缩紧，手下意识地将素描本往怀里藏了藏，这个欲盖弥彰的动作反而更加引人注意。
她慌乱地垂下眼睫，不敢与他对视，像个做错了事被当场抓住的小孩。 训练室里嘈杂的背景音仿佛瞬间被抽离，只剩下她鼓噪的心跳声，一下下撞击着耳膜。 时间似乎凝固了这几秒。 预想中的疑问或者冷淡的反应并没有到来。 贺璟只是极快地瞥了一眼她那泛红的脸颊和无处安放的眼神，然后，什么也没说。 他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仿佛刚才那短暂的注视只是她的错觉。 他仰头喝完了杯中最后一点水，将杯子随意放在桌上，重新戴好耳机，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几下，似乎己经将自己重新完全投入到了游戏的世界里。 仿佛她和她那幅未完成的画，只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不值得他投注更多的关注。 许婧姝紧绷的神经缓缓松懈下来，伴随着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失落。 她悄悄吐出一口气，手心却依旧一片湿濡。 旁边的队员似乎没察觉到这短暂的暗流涌动，笑着对贺璟说：“阿璟，姑娘画工可以啊，把你画得挺帅！” 贺璟戴着耳机，目光没离开屏幕，只是极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那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出，低沉而模糊，听不出什么情绪。 训练再次开始。 许婧姝却再也无法像之前那样沉浸地画画了。 她感到坐立难安，刚才那一刻的尴尬和羞窘迟迟不散。 她偷偷瞄了一眼贺璟，他侧脸的线条依旧冷硬，专注得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注意力放回画纸上。 笔尖却变得滞涩，之前的流畅感消失无踪。 每一笔都仿佛带着迟疑和心绪不宁。 接下来的几天，许婧姝又去了基地几次。 她尽量挑选下午训练开始后的时间，悄悄地来，悄悄地坐在那个角落。 她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专业”一些，更像一个来完成工作的画师，而不是一个怀揣心事的暗恋者。 她带来了数位板，连接上笔记本电脑，开始尝试构思和绘制小姨要的那种“帅气的宣传图”。 她画了贺璟游戏里的招牌英雄，身披荣耀战甲，手持熠熠生辉的弩箭，背景是爆炸的技能特效，华丽又炫目。 但画着画着，她的视线总会不由自主地飘向那个真实的身影。 她观察到他的一些小习惯。 思考时，食指会无意识地轻轻敲击鼠标侧键；打出精彩操作后，嘴角会扬起一个极其细微、转瞬即逝的弧度；遇到失误或者局势不顺时，眉头会锁得更紧，但眼神里的专注和求胜欲却会更加炽烈。 她看到他和其他队友的互动。 大部分时间他话不多，交流简洁高效，只谈游戏。 但偶尔也会因为一波成功的配合，和队友笑着击掌，或者简短地夸一句“nice”。 他并不是完全孤高的，只是将绝大部分情绪都内敛地包裹在了那层冷淡的外壳之下。 这些细微的发现，都让她笔下的那个“JING”，一点点变得更加丰满和真实。 她在数位板的某个隐藏文件夹里，悄悄存下了更多关于他训练时的速写——托着下巴思考的样子，靠在椅背上短暂休息的侧影，甚至是他放在桌边的那只黑色水杯。 她依旧不敢主动和他说话，他也从未主动与她有过任何交流。 每次她来，他似乎都浑然未觉，或者看见了，也仅仅是一瞥而过，如同看到一件熟悉的摆设。 两人之间维持着一种微妙而脆弱的平衡——她在一个安全的距离外悄悄观察，而他默许了这种观察的存在，却吝于给予任何回应。 这种状态，让许婧姝既感到一种靠近的甜蜜，又时常被一种无法真正触及的失落感所困扰。 这天下午，训练赛似乎进行得不太顺利。 气氛有些凝重，连平时最爱说笑的几个队员也沉默了不少。 贺璟的脸色比平时更冷，嘴唇紧抿成一条首线，操作依旧犀利，但周身的气压低得吓人。 许婧姝远远看着，心里也跟着有些发紧。 她不太懂复杂的战术，但能感觉到场上的僵持和压抑。 中途休息时间，教练拿着战术板在一旁和几个队员低声讨论着。 贺璟独自一人靠在窗边，手里捏着水瓶，眼神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侧影透着一种难以接近的孤寂感。 许婧姝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 她犹豫了片刻，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小本子和一支炭笔。 这不是用来画宣传图的东西，而是她随身携带，用来记录瞬间灵感的小速写本。 鬼使神差地，她翻到新的一页，快速勾勒起来。 她没有画他此刻冷凝的侧脸，而是凭着记忆和想象，画了他前几天训练赛中，一次极其漂亮的反杀操作后，那转瞬即逝的、自信又带着点少年气的微扬嘴角。 她画得很快，几乎是本能驱动，线条简洁却生动，抓住了那份一闪而过的光芒。 刚落下最后一笔，教练似乎喊了集合，训练赛要继续。 队员们纷纷回到座位。 贺璟也从窗边转过身，朝着自己的位置走去。 他的视线不可避免地扫过了许婧姝所在的角落。 许婧姝心里一慌，下意识地想合上速写本，但动作慢了一拍。 贺璟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他的目光在她摊开的小速写本上停留了或许只有半秒。 那上面，不是游戏英雄，不是华丽的特效，而是他自己——一个连他自己都未必记得的、极其细微的表情。 他的眼神骤然深了些许，像是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一颗小石子，极快地掠过一丝难以解读的波动。 那目光锐利得像能穿透纸背。 许婧姝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手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屏住了。 然而，贺璟什么也没说。 他甚至没有再看她一眼，仿佛那片刻的停顿只是她的又一次错觉。 他径首走回自己的座位，戴上耳机，恢复了那副冷峻专注的模样，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训练室里的键盘声再次密集地响起。 许婧姝却久久无法平静。 她低头看着速写本上那张笑脸，又抬头看看那个此刻面无表情、全身心投入比赛的冷峻侧影，心里乱成一团。 他看到了吗？ 他肯定看到了。 那他……是什么想法？ 会觉得她很奇怪吗？ 还是根本毫不在意？ 各种猜测在她脑子里翻滚，让她坐立难安。 她再也没有心思画任何东西，只能收拾好背包，在一片激烈的游戏音效中，轻手轻脚地提前离开了训练室。 走在回学校的路上，傍晚的风带着一丝凉意，却吹不散她脸上的燥热和心里的纷乱。 那个短暂的、可能蕴含了无数种含义的眼神，在她脑海里反复回放。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或许……并不满足于只是这样远远地看着。 晚上，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子里还在想着下午训练室的那一幕。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 是战队的一个工作人员拉她进的一个工作小群，平时主要用于沟通宣传进度的，群里除了她和小姨，还有领队、运营小姐姐和……贺璟。 他几乎从未在这个群里发过言，头像常年沉寂。 而此刻，群里刚刚发了一条新消息。 发信人的头像，赫然是贺璟那个极其简单的、一片纯黑的图片。 消息内容只有简短的两个字，甚至不像是一句完整的话，更像是不小心发错了地方，或者……一句没头没脑的询问。 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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