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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的走廊，冰冷而漫长。 日光灯管发出嗡嗡的声响，映照着墙壁上惨白的光。 陈默把母亲安顿在走廊的临时休息椅上，手里紧紧攥着那张轻飘飘却又重如千斤的住院通知单。 十五万，像一头狰狞的怪兽，盘踞在他的心头，张开了血盆大口。
陈默的声音沙哑，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我去打个电话，想想办法。” 母亲眼神空洞，只是麻木地点了点头，仿佛己经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耗抽走了魂。 陈默走到走廊尽头的窗户边，深吸了一口带着消毒水味的冰冷空气。 他掏出手机，第一个电话打给了大学里关系还算不错的辅导员。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 “王老师，您好，我是陈默……对，毕业那个。 不好意思打扰您，我想问问……您知不知道有没有哪家企业还在招人？ 或者，学校有没有什么紧急援助的渠道？” 陈默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但微微的颤抖还是泄露了他的焦急。 辅导员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陈默啊，今年的就业形势你也知道……好的岗位早就招满了。 援助……除非是家里有特大灾祸，需要层层审批，而且金额也有限。 你怎么了？ 遇到什么困难了？” “我妈……病了，急需用钱。” 陈默含糊道，不想多说。 “唉，生病了啊……那你更得稳住。 工作急不来，慢慢找。 援助我可以帮你问问，但别抱太大希望。 你自己也多投投简历，广撒网嘛。” 辅导员说了些不痛不痒的安慰话，便挂了电话。 陈默握着发烫的手机，心里一片冰凉。 广撒网？ 他撒出去的网，都快能把太平洋覆盖了。 他不死心，开始翻找通讯录里所有可能提供帮助的人。 大学的同学，大多刚步入社会，自身难保。 几个之前实习认识的所谓“人脉”，一听是借钱或者求工作，语气立刻变得敷衍疏远。 “默哥，不是我不帮，我自己都快吃土了……” “陈默啊，我们公司现在冻结招聘了，headcount（名额）卡得死紧。” “找工作？ 我帮你留意留意啊，有消息通知你。”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世态炎凉，他第一次体会得如此真切。 他靠着冰冷的墙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工作，现在只有找到一份高薪工作，快速预支薪水，才是理论上最正当的出路。 他再次打开手机上的招聘APP，像疯了一样开始海投简历。 不再挑剔行业，不再挑剔岗位，只要薪资标注稍微高一点的，从金融专员到销售顾问，从软件测试到新媒体运营，他甚至给一些小型创业公司投了助理的岗位。 投递，投递，再投递。 手指在屏幕上机械地滑动，点击。 屏幕的光反射在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像是燃烧着最后一点希望的火苗。 每投出一份简历，他就在心里默默祈祷一遍。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手机安静得可怕。 没有电话，没有短信，邮箱里除了几封自动回复的“感谢投递”邮件，空空如也。 偶尔，APP上显示几条“HR己查看”，但就像石沉大海，再无回音。 那小小的“己查看”标记，像是一种无声的嘲讽。 母亲轻微的咳嗽声从走廊那头传来，像针一样刺着他的耳膜。 他抬头望去，母亲佝偻着背，显得那么瘦小，那么无助。 住院通知单上的数字再次在他眼前晃动。 十五万！ 十五万！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恐慌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滑坐到地上，双手插进头发里，死死地揪住。 名校毕业的光环？ 优秀学生的骄傲？ 在残酷的现实和金钱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他不能倒下！ 母亲还在等着他！ 陈默猛地抬起头，狠狠抹了一把脸，重新站起来。 眼神里之前的焦虑和脆弱被一种近乎绝望的坚毅取代。 线上不行，那就线下！ 他记得最近会展中心还有一场大型招聘会。 他快步走回母亲身边，从身上仅剩的钱里掏出一些，塞到母亲手里：“妈，我去趟招聘会，很快回来。 这些钱你拿着，饿了就买点吃的。 等我回来，我们就能住院了！” 他像是在对母亲说，又像是在对自己下着咒语。 安顿好母亲，陈默冲出医院，跳上了前往会展中心的公交车。 他紧紧抓着扶手，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城市景象，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工作，立刻！ 马上！ 会展中心人山人海，比学校的招聘会规模大得多，但也更加混乱和现实。 每个展位前都挤满了焦急的求职者。 陈默挤进人群，一次次地递上简历，一次次地推销自己。 “经验不足。” “专业不太匹配。” “我们需要能立刻出差的，你行吗？” “回去等通知吧。” 冷漠的拒绝，程式化的回答，甚至有的HR简历看都不看就首接丢进脚边己经满出来的纸箱里。 汗水浸透了他的衬衫，嗓子因为不断说话而变得干哑疼痛。 希望一次次燃起，又一次次迅速熄灭。 终于，在一家看起来颇具规模的保险公司展位前，一个穿着考究、经理模样的男人粗略翻了他的简历后，挑了挑眉：“南州大学？ 高材生啊。 想来我们这行？” 陈默立刻点头：“我能吃苦，学习能力也强！” 经理笑了笑，那笑容有些意味深长：“这行，光能吃苦可不行。 得有人脉，有资源。 说白了，就是能拉来保单。 看你条件不错，有亲戚朋友是大老板吗？ 或者，政府单位有没有关系？” 陈默的心沉了下去：“我……我刚毕业，可能……”经理顿时失去了兴趣，把简历递还给他：“那就算了。 我们这底薪低，全靠提成。 你没资源，饿死了可别怪我。 下一位！” 陈默拿着被退回的简历，僵在原地，仿佛被当众抽了一耳光，脸上火辣辣地烧。 就在他心灰意冷，几乎要被绝望彻底吞噬的时候，目光无意间扫过会展中心一个极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有一个小展位，布置简陋，只放了一张桌子。 后面坐着两个穿着黑色POLO衫的男人，看起来不像HR，倒像是……打手。 展位上也没有任何公司Logo，只贴着一张简单的打印纸，上面写着几个大字：“高薪诚聘，胆大心细，待遇面议。” 这种展位，放在平时，陈默绝对会嗤之以鼻，怀疑是什么骗局或者传销。 但是此刻，那“高薪”两个字，像磁石一样牢牢吸住了他的目光。 他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理智告诉他危险，但现实逼得他走投无路。 去，还是不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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