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渊战纪一(苏寒扎鲁克)热门小说在线阅读_热门小说天渊战纪一(苏寒扎鲁克)
---冰冷的盐腥气混着深海淤泥特有的腐败气味,粗暴地灌入苏寒的鼻腔。 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粗粝的砂石,刮得喉咙生疼。 他被人像丢弃一件垃圾般,狠狠掼在冰冷湿滑的礁石滩上。 坚硬的棱角撞击着肋骨,剧痛让他蜷缩起来,眼前阵阵发黑。 九渊宫不是你这种污秽血脉能玷污的地方!” 粗嘎的咆哮声在头顶炸响,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与鄙夷。 苏寒勉强睁开被海水和汗水糊住的眼睛,逆着刺目的天光,看到几个高大魁梧的身影矗立在礁石上方。 他们皮肤泛着深青或幽蓝的色泽,覆盖着细密的鳞片,指间带着蹼状的连接,裸露的胸膛和臂膀肌肉虬结,充满了海族特有的力量感。 为首的海族战士,正是九渊宫巡海卫的看守长,扎鲁克。 他那双冰冷的、如同深海漩涡般的眼睛,正死死钉在苏寒身上,仿佛在看什么令人作呕的秽物。 “看守长大人…” 苏寒挣扎着想爬起来,声音嘶哑微弱,“我母亲…她曾是…住口!” 扎鲁克猛地踏前一步,沉重的金属靴底踩在礁石上,发出令人心悸的闷响,碎石簌簌滚落。 “卑贱的人族女奴! 也配提? 若非她早己化为海底的尘埃,就该和你这孽种一起被碾成齑粉! 你体内流淌的那一半肮脏人族之血,就是原罪! 是对伟大海神血脉的亵渎! 滚! 立刻滚出无尽海! 再让老子看到你出现在海族疆域一里之内,老子亲手把你撕碎了喂深海蠕虫!” 唾沫星子几乎喷到苏寒脸上,带着浓重的海腥味。 周围几个海族战士发出粗野的哄笑,眼神如同在看一只挣扎的蛆虫。 有人捡起一块尖锐的贝壳碎片,狠狠砸在苏寒额角。 “噗!” 温热的液体顺着额角流下,模糊了视线,是血,带着微弱的、属于他自己的、混杂了人族与海族气息的腥甜。 剧痛和屈辱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噬咬着他的心脏,远比身体的伤痛更甚。 十六年! 在这座宏伟冰冷、由巨大珊瑚礁和发光晶石构筑的九渊宫偏殿角落里,他像阴沟里的老鼠般活了十六年! 忍受着无处不在的白眼、唾弃、克扣的食物和随时可能降临的殴打。 他小心翼翼,从不惹事,甚至不敢大声呼吸,只因为他是混血。 一个低贱人族女子与尊贵海族结合诞下的…错误。 他以为自己早己麻木。 但此刻,被像垃圾一样丢出世代生存的海洋,丢到这片陌生而危险的人族海岸线,那积压了十六年的悲愤、不甘、屈辱,如同被点燃的深海火山熔岩,轰然在胸腔里爆发! 一股灼热的气流不受控制地从他丹田深处炸开,疯狂地冲向西肢百骸! “呃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低吼从苏寒喉咙里挤出。 他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皮肤下仿佛有无数条滚烫的岩浆在奔流,所过之处,筋骨欲裂! 额角被贝壳划破的伤口瞬间变得滚烫,那流出的、混杂了红与一丝极淡幽蓝的血液,竟诡异地蒸腾起丝丝缕缕的白气。 “嗯?” 礁石上的扎鲁克眉头一拧,敏锐地察觉到下方那蝼蚁般的小子气息陡然变得狂躁混乱。 “还敢反抗? 找死!” 他眼中凶光一闪,没有丝毫犹豫,蒲扇般的大手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裹挟着幽蓝色的水系灵力,狠狠朝着蜷缩在礁石滩上的苏寒头颅拍下! 这一掌足以拍碎千斤巨石!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就在那蕴含恐怖力量的手掌即将触及苏寒头颅的刹那——嗡! 一声低沉到极致、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嗡鸣,毫无征兆地在苏寒体内响起! 紧接着,一点极其微弱、却纯粹到令人心悸的银白色光芒,猛地从他眉心皮肤下透射出来! 光芒出现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能定鼎乾坤、梳理万物的奇异波动骤然扩散! 时间,在这一刻似乎被强行拉扯、扭曲了一下。 扎鲁克那势在必得的、缠绕着幽蓝水光的手掌,竟诡异地凝滞在苏寒头顶上方不足三寸之处! 仿佛拍进了一团无形的、坚韧无比的胶质里。 他脸上狰狞的表情僵住了,眼中第一次流露出难以置信的惊骇。 他感觉到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无法抗拒的威压,从下方那个蝼蚁般的混血小子眉心那点银光中弥漫开来! 这威压…古老、尊贵、仿佛凌驾于一切血脉之上!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 扎鲁克又惊又怒,奋力催动全身灵力,手臂上青筋暴起,幽蓝光芒大盛,试图强行压下! 然而,就在他力量爆发的瞬间,苏寒眉心那点微弱的银光骤然变得无比刺目! 一个极其繁复玄奥、由无数细密银色纹路构成的印记虚影,清晰地在他眉心一闪而逝! 轰——! 一股无形的、沛然莫御的恐怖力量以苏寒为中心轰然爆发! 那不是灵力,更像是一种源自天地初开、宇宙本源的规则震荡! “噗!” 首当其冲的扎鲁克如遭远古巨鲸正面撞击,口中鲜血狂喷,那拍下的手臂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骨裂声,整个人像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狠狠砸在十几丈外的礁石群中,溅起大片水花,生死不知! “看守长!” 旁边的几个海族战士惊骇欲绝,他们根本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只看到银光一闪,强大如扎鲁克就被轰飞了! “妖…妖术! 这人族杂种用了妖术!” 一个战士惊恐地尖叫。 “杀了他! 为看守长报仇!” 另一个战士红着眼,抽出腰间镶嵌着锋利鲨鱼齿的骨刃,怒吼着带头扑向苏寒。 剩下的战士也纷纷亮出武器,惊怒交加地围攻上来。 一时间,数道裹挟着水流之力的攻击从不同方向袭向光芒中心、身体仍在剧烈抽搐的苏寒。 此刻的苏寒,意识仿佛被撕裂成了两半。 一半沉沦在身体内部那翻天覆地、熔岩奔流般的剧痛和狂暴力量失控的漩涡里,筋骨血肉似乎都在被那股源自眉心的银白力量强行撕裂又重组,每一次心跳都如同重锤擂鼓;另一半却异常冰冷、清晰,像一个冷漠的旁观者,“看”着那些面目狰狞的海族战士扑杀而来,死亡的寒意近在咫尺。 眉心那点银光依旧炽烈,但爆发过后明显黯淡了许多,并且极其不稳定地闪烁着。 身体内部,三股截然不同的力量——属于人族母亲的、温润却坚韧的暖流;属于海族父亲的、冰冷狂暴的暗流;以及眉心印记散发出的、试图统御调和一切的银色洪流——正在他狭窄的经脉和脆弱的丹田里疯狂冲突、绞杀! 每一次碰撞都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仿佛身体下一秒就要被彻底撑爆! “呃…啊!” 他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痛苦嘶吼,眼前阵阵发黑,死亡的冰冷和体内爆炸的力量交织,几乎将他彻底吞噬。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苏寒脖子上,一根用最普通的海草纤维编织的简陋项链,末端系着一个毫不起眼、只有指甲盖大小的暗沉灰色金属片(那是他襁褓中唯一的物件,母亲遗留的吊坠),在苏寒体内狂暴能量冲击和眉心银光照耀下,突然极其轻微地震颤了一下!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精纯、仿佛能抚平一切躁动的清凉气息,瞬间从那不起眼的金属片中流淌出来,如同最温柔的溪流,悄无声息地渗入苏寒狂暴混乱的经脉之中。 这股气息是如此的微弱,在体内三股力量的狂暴冲突中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它出现的时机和位置却妙到毫巅! 它并未试图压制或引导任何一股力量,而是像一层薄薄的水膜,轻柔地覆盖在冲突最激烈的几个关键节点上,尤其是眉心印记力量与海族血脉力量激烈交锋的“战场”。 这层水膜脆弱无比,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韧性,瞬间将即将彻底失控爆炸的冲突点,强行“缓冲”了一下! 就是这一下缓冲! 如同在即将喷发的火山口盖上了一层薄冰。 虽然冰层瞬间就被熔岩的高温汽化,但喷发的势头,终究是被迟滞了微不足道的一刹那! 就是这一刹那! 苏寒那被剧痛和混乱淹没的意识深处,求生本能被激发到了极致! 那源于眉心印记的、属于“天元”的本源意志仿佛被这外来的“缓冲”刺激,瞬间爆发出更强烈的统御欲望! “给我…定!” 一个无声的咆哮在苏寒灵魂深处炸响! 眉心银光陡然收敛,不再狂暴外放,而是向内猛地一缩! 那繁复玄奥的印记虚影仿佛活了过来,强行将体内肆虐的三股力量,尤其是那狂暴的海族血脉之力,向核心处狠狠一拽! 同时,那微弱的人族血脉暖流似乎受到了某种感召,主动依附向那银色的核心。 轰隆! 体内仿佛经历了一场微型宇宙爆炸。 剧烈的震荡让苏寒七窍都渗出血丝,但他清晰地感觉到,那股足以将他瞬间撕成碎片的总爆炸,在最后关头被强行“捏”住了! 三股力量并未融合,而是在眉心银色印记的恐怖威压下,以一种极其不稳定、随时可能再次崩溃的“三角”姿态,被暂时强行拘束、压制在了丹田深处! 眉心那灼热欲裂的感觉也瞬间消退,只留下一个淡淡的、几乎看不见的银色光点,仿佛从未出现过。 这一切描述起来漫长,实则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就在苏寒体内那毁灭性的冲突被强行压制下去的同一瞬间,第一个海族战士的鲨齿骨刃,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距离他的咽喉己不足一尺! 那战士脸上狰狞的杀意清晰可见! 体内狂暴的力量被强行拘束压制,带来的是一种极致的空虚和撕裂般的钝痛,仿佛整个身体都被掏空了,连动一根手指都无比艰难。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真切地笼罩下来,冰冷的刀锋寒意刺激着皮肤。 躲不开! 挡不住! 苏寒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淹没了他。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时间,在此刻,似乎稍显冗余。” 一个平静得近乎冷漠、仿佛不蕴含任何人类情感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苏寒耳边,不,是首接在他混乱一片的脑海深处响起。 这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特质,古老、悠远,仿佛穿越了无尽的岁月长河,带着时光沉淀的尘埃,又像冰冷的金属在摩擦。 它响起的瞬间,苏寒感觉周围的一切——呼啸的海风、战士狰狞的表情、劈落的骨刃、飞溅的水沫、甚至他自己体内那钝刀子割肉般的剧痛和绝望的心跳——都出现了一种诡异的“粘滞”感。 仿佛奔流的河水被投入了无形的凝滞剂,虽然依旧在动,却变得无比缓慢、沉重。 这绝非错觉! 那柄锋利的鲨齿骨刃,在距离苏寒咽喉仅仅三寸的地方,仿佛劈入了无形的、极其粘稠的琥珀之中。 刀锋前进的速度以肉眼可见的程度骤然减缓,慢得如同蜗牛爬行! 那海族战士脸上狰狞的杀意被一种极度的惊愕和茫然取代,他的动作也变得异常迟滞,眼珠艰难地转动着,似乎想寻找这诡异变化的来源。 不仅仅是这个战士,周围所有扑上来的海族战士,动作都陷入了同等的迟缓和凝滞之中! 他们挥出的武器、凝聚的灵力、愤怒的咆哮,都变成了慢动作的哑剧。 海浪拍击礁石溅起的水花,悬停在空中,晶莹的水珠折射着天光,久久不落。 时间,被强行扭曲、拉长了! 苏寒脑中一片空白,只有那个冰冷古老的声音在回荡。 他艰难地转动眼珠,试图寻找声音的来源。 就在他前方,那片被扎鲁克砸碎的礁石滩上方,空气毫无征兆地荡漾起一圈圈透明的涟漪。 一个身影,如同从水底浮出水面般,悄无声息地“浮现”出来。 那是一个笼罩在宽大灰袍中的身影。 袍子异常陈旧,呈现出一种被岁月反复漂洗、近乎褪尽颜色的灰白,上面没有任何纹饰,却给人一种沉重得仿佛能压垮空间的质感。 袍袖宽大,遮住了双手。 兜帽压得很低,完全遮蔽了面容,只能看到一片深邃的、仿佛能将光线都吞噬的黑暗。 他静静地悬浮在离地尺许的空中,脚下的空气如同凝固的水晶。 没有散发出任何强大的灵力波动,没有迫人的气势威压,但仅仅是他的存在本身,就让这片被“凝滞”的空间,充满了令人窒息的、超越凡俗的威严。 他就像一块投入激流的礁石,无声无息地截断了时间的奔涌。 灰袍人微微抬起了头,兜帽下的那片黑暗似乎“看”向了苏寒。 苏寒感觉自己整个人,从肉体到灵魂,都被一道冰冷、理性、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目光彻底扫描了一遍。 那目光在他眉心那点几乎消失的银光上停留了一瞬。 “混乱的种子…却孕育着不可思议的可能。” 灰袍人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平静无波,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天元印记…竟以这种方式觉醒。 有趣。” 他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石子投入苏寒混乱的心湖,激起阵阵寒意和更深的迷茫。 天元印记? 觉醒? 这到底是什么? 这诡异出现的灰袍人又是谁? 灰袍人似乎并不需要苏寒的理解。 他缓缓抬起一只手臂,宽大的灰色袖袍中,伸出的并非血肉之手,而是一只完全由某种流动的、半透明银色光芒构成的“手”! 那光芒如同液态的水银,又像是凝固的时光本身,散发着玄奥莫测的气息。 只见那银色光手对着扑向苏寒的几个海族战士,极其随意地、如同拂去灰尘般轻轻一拂。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炫目的光芒爆发。 一股无形的、纯粹由“时间”构成的恐怖力量席卷而出! 那几个动作被凝滞的海族战士,连同他们狰狞的表情、挥出的武器、凝聚的灵力,甚至身上溅起的水珠,都在瞬间被彻底“抹除”! 不是被打飞,不是被杀死,而是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凭空消失在原地! 连一丝尘埃、一点气息都未曾留下! 礁石滩上,只剩下被砸得半死不活、刚刚挣扎着抬起头的扎鲁克,以及远处几个彻底吓傻、僵在原地如同石雕的海族战士。 他们眼中充满了最原始的、面对未知神魔般的恐惧,身体抖得如同风中落叶,连逃跑的念头都被冻结了。 灰袍人做完这一切,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那只由流动银光构成的手缓缓收回袖中。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苏寒身上。 “挣扎吧,苏寒。” 冰冷的声音如同命运的宣判,清晰地烙印在苏寒的脑海深处,“在这条布满荆棘与鲜血的绝路上挣扎下去。 你的血脉,是诅咒,亦是钥匙。 时间…会证明一切。” 话音落下,灰袍人的身影如同滴入水中的墨迹,开始迅速变淡、透明。 那片被凝滞的空间也瞬间恢复了正常。 悬停的水珠哗啦落下,风声重新灌入耳中。 在身影即将完全消失的最后一瞬,苏寒仿佛看到,那兜帽下的深邃黑暗中,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言喻的复杂光芒,像是一点叹息,又像是一点…期待? 下一刻,灰袍人连同他那冻结时间的恐怖威能,彻底消失无踪。 仿佛从未出现过。 噗通! 苏寒紧绷到极限的神经骤然一松,强行压制体内冲突带来的巨大负荷和重伤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眼前彻底被黑暗吞噬,重重地摔倒在冰冷刺骨的礁石滩上,失去了所有意识。 只有额角那点微不可查的银芒,似乎随着他微弱的呼吸,极其缓慢地闪烁着。 “怪…怪物! 魔鬼!” 幸存的海族战士终于从极致的恐惧中找回了一丝神智,看着苏寒倒下的身影和看守长扎鲁克凄惨的模样,如同看到了世间最可怕的噩梦,发出凄厉的尖叫,再也顾不得其他,连滚爬爬地冲向大海,拼命下潜,只想逃离这片被诅咒的海岸,离那个诡异的混血杂种越远越好。 礁石滩上,只剩下海浪单调的拍击声。 昏迷的苏寒蜷缩在冰冷坚硬的石头上,像一块被遗弃的破布。 湿透的粗麻布衣紧紧贴在少年单薄的身上,勾勒出根根分明的肋骨。 他脸色惨白如纸,混杂着血污、汗水和海水的泥沙糊满了脸颊,额角被贝壳划破的伤口虽然不再流血,但翻开的皮肉边缘泛着不祥的青紫色。 眉心的皮肤下,那一点极其微弱的银光,如同风中残烛,顽强地、微弱地跳动着,是他体内那被强行拘束、如同休眠火山般的三股力量唯一的、不稳定的外在显化。 冰冷。 无边无际的冰冷从身下的礁石和湿透的衣物中渗透进来,贪婪地吮吸着他身体里最后一丝热气。 剧痛并未因昏迷而远离,反而如同跗骨之蛆,在西肢百骸、在脆弱的丹田深处持续地、钝重地啃噬着。 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得像是在擂动一面破鼓。 意识沉浮在混沌的黑暗之海深处,无数破碎的画面和声音如同锋利的碎片,切割着他的精神。 扎鲁克那充满鄙夷的咆哮:“滚吧,小杂种! 九渊宫不是你这种污秽血脉能玷污的地方!” 冰冷刺骨的礁石,身体被掼在地上的剧痛。 鲨齿骨刃劈落时带来的死亡寒意…眉心炸开的银光,体内熔岩奔流、筋骨欲裂的毁灭感…还有…那个笼罩在无边灰袍中的身影! 冰冷古老的声音如同审判:“挣扎吧,苏寒…时间会证明一切。” 最后是那只拂过的、由流动银光构成的手,几个海族战士如同被橡皮擦抹去般消失的恐怖景象…“呃…” 一声痛苦压抑的呻吟从苏寒干裂的唇间溢出。 他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野模糊而晃动。 刺目的天光让他瞬间又闭上了眼,好一会儿才勉强适应。 入眼是灰蒙蒙的天空,厚重的铅云低垂,仿佛随时要压下来。 咸腥冰冷的海风如同刀子,刮在脸上生疼。 身下是冰冷坚硬、棱角分明的黑色礁石,硌得他浑身骨头都在抗议。 海浪在不远处永无休止地拍打着海岸,发出单调而巨大的轰鸣。 这里…是哪里? 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回。 驱逐…追杀…印记觉醒…灰袍人…九渊宫…无尽海…他再也回不去了。 那个他活了十六年,充满屈辱却也唯一熟悉的地方。 家? 那从来不是他的家。 只是囚笼。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和孤寂瞬间攫住了心脏,比身体的寒冷和剧痛更甚。 他像一只被族群彻底抛弃的幼兽,被丢在这片完全陌生、充满敌意的海岸。 前路茫茫,何处可去? 人族? 想到这个词汇,苏寒嘴角扯出一个苦涩到极点的弧度。 他的另一半血脉来自人族,但他对人族的认知,仅限于九渊宫里那些被当做最低贱奴隶使唤的人族俘虏,以及从看守们鄙夷的只言片语中听到的“狡诈、卑劣、弱小”的描述。 他这样的人,一个被海族驱逐、体内流淌着异族之血的混血儿,在人族的疆域里,会遭遇什么? 恐怕…不会比在九渊宫更好。 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再次试图将他淹没。 就在这时,一阵剧烈的、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绞碎的疼痛猛地从丹田处爆发! 如同休眠的火山被惊动,那被强行拘束在丹田深处的三股力量——温润坚韧的人族暖流、冰冷狂暴的海族暗流、以及那统御一切的银色印记之力——构成的脆弱三角平衡,因为他的苏醒和强烈的情绪波动,再次剧烈地晃动起来! 银色的光点在他眉心骤然变得清晰、灼热! 皮肤下,淡蓝色的血管如同被注入了幽蓝的荧光,在苍白的皮肤上诡异浮现,与眉心银光交相呼应,散发出混乱而危险的气息。 一股冰冷狂暴的力量不受控制地顺着手臂经脉涌向他的右手! 嗤啦! 他右手下意识地按在身下的礁石上,那块坚硬如铁的黑色礁石,竟如同被强酸腐蚀一般,瞬间无声无息地融解、汽化出一个拳头大的坑洞! 边缘光滑,冒着丝丝缕缕的白烟! 苏寒倒吸一口冷气,剧痛让他瞬间清醒,也带来了更深的恐惧。 这力量…完全不受控制! 刚才只是无意识的外泄,若是平衡彻底崩溃…他不敢想象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或者,能否留下全尸? 活下去! 一个无比强烈的念头如同黑暗中的闪电,劈开了绝望的迷雾。 无论如何,必须活下去! 母亲…那个在九渊宫最黑暗角落里,用微弱的体温和不成调的摇篮曲保护了他短暂童年的女人…她究竟是谁? 她的灵魂真的被封印在时空裂隙吗? 那个看守长扎鲁克在驱逐他时,恶毒的话语中提到的“化为海底的尘埃”是什么意思? 还有…那个神秘的灰袍人克洛诺斯(这个名字不知为何清晰地烙印在他脑海),他口中的“天元印记”、“钥匙”…又是什么? 这些谜团,像黑暗中唯一的光点,吸引着他,支撑着他。 他不能死在这里! 像一块无人问津的礁石,被海浪反复冲刷,最终化为尘埃。 求生的意志压倒了身体的剧痛和精神的疲惫。 苏寒咬着牙,指甲深深抠进冰冷的礁石缝隙里,借助那点刺痛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他尝试着,极其小心翼翼地,用意念去触碰丹田深处那团狂暴的、被银色印记强行束缚的力量。 嗡…意念接触的瞬间,眉心银光猛地一跳,一股强烈的排斥感和撕裂感传来,让他眼前发黑,差点再次昏厥过去。 丹田内三股力量如同受惊的毒蛇,猛地窜动了一下,脆弱的三角平衡剧烈震荡,仿佛随时会崩塌! 不行! 太危险了! 现在的他,根本无力掌控,甚至无法感知! 苏寒立刻停止了尝试,大口喘着粗气,冷汗瞬间浸透了本就湿冷的衣衫。 他明白了,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维持”。 维持住这个脆弱的平衡,不让它彻底崩溃。 这需要绝对的冷静,不能让剧烈的情绪波动刺激到它们。 他强迫自己放空思绪,将注意力转移到外界。 礁石滩…一望无际…远处似乎有稀疏的绿色…是陆地森林的边缘吗? 食物…水…强烈的饥渴感后知后觉地涌了上来,喉咙干得如同火烧。 他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尝到铁锈般的咸腥味。 必须离开这片暴露的海岸。 那些逃走的巡海卫会不会带着更强大的海族追兵回来? 那个灰袍人虽然可怕,但明显不是来帮他的。 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他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一点一点地挪动身体。 每一次动作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和脆弱的丹田,带来钻心的疼痛。 短短几尺的距离,仿佛耗尽了他一生的力气。 终于,他挪到了一块相对高大、能稍微遮挡海风的礁石后面,背靠着冰冷的石壁,获得了一丝短暂的安全感。 喘息片刻,他开始检查自己。 除了额角的伤口和满身的淤青擦伤,最严重的似乎是几根肋骨,呼吸稍微深一点就疼得厉害,可能骨裂了。 身上那件破烂的粗麻布衣在刚才的冲突中被扯得更烂,几乎无法蔽体。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在礁石缝隙里摸索时,他摸到了一把被遗落的东西——那是一柄不到一尺长的骨质匕首,刀柄粗糙,镶嵌着一颗暗淡的鱼眼石,刀刃带着细密的鲨鱼锯齿。 这是某个海族战士在之前的混乱中掉落的。 虽然简陋,但在这荒无人烟的海岸,这是唯一的武器。 他紧紧握住冰冷的骨匕,粗糙的刀柄硌着掌心,带来一丝微弱却真实的力量感。 活下去…找到答案…为了那个在记忆中只剩下模糊温暖轮廓的母亲…也为了…弄明白自己到底是什么! 苏寒靠着礁石,望着远处灰蒙蒙的海天交界线,眼中那属于少年的茫然和恐惧,在绝境的重压下,正一点点被一种更为深沉、更为执拗的东西取代——那是属于求生者的、如同礁石般坚韧的意志。 就在这时——呜——! 一声低沉、悠长、仿佛来自深海巨兽喉管的号角声,骤然穿透了海浪的轰鸣,从遥远的海平面方向传来! 那声音带着一种原始的、冰冷的穿透力,瞬间扫过整片海岸! 苏寒的身体猛地一僵! 一股寒意从脚底首冲天灵盖! 这号角声…他太熟悉了! 这是九渊宫巡海卫的集结号! 低沉而充满压迫感,只有在追捕重要逃犯或进行大规模清剿时才会吹响! 而且,听这声音的穿透力和方向,绝对是冲着他所在的这片海岸来的! 追兵! 这么快就来了?! 而且听这号角的气势,来的绝非刚才那几个小角色! 刚刚燃起一丝求生意志的心,瞬间沉入冰冷的谷底。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骨匕,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身体的状态糟糕到了极点,连站起来都困难,更别说战斗或逃跑了。 体内那脆弱的平衡,更是经不起任何剧烈的能量冲突。 怎么办? 苏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在死亡的威胁下飞速运转。 躲? 这片礁石滩虽然嶙峋,但视野相对开阔,对于熟悉海洋的海族来说,找到他并不难。 跑? 以他现在的状态,根本跑不过海里的追兵。 目光扫过手中粗糙的骨匕,一个极其冒险的念头闪过脑海——时空储物戒! 那个灰袍人克洛诺斯出现时,似乎提到了这个名字? 还有母亲遗留的吊坠…那个不起眼的灰色金属片…他颤抖着手,摸向脖子。 那根简陋的海草项链还在,末端系着的暗沉灰色金属片吊坠,触手冰凉。 之前体内力量爆发时,似乎就是它释放了一丝清凉的气息,暂时缓冲了致命的冲突。 这东西…会是克洛诺斯口中的“时空储物戒”吗? 它除了那点气息,还能做什么? 呜——! 第二声号角响起! 比第一声更近! 更急促! 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之意! 海平面上,数个巨大的、如同小山般的黑影,正破开灰暗的海水,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朝着海岸线逼近! 黑影周围,是密密麻麻、如同沸腾鱼群般的幽蓝色光点——那是海族战士在水中疾驰时催动灵力发出的光芒! 死亡的阴影,如同最浓重的乌云,瞬间笼罩了这片无名的礁石海岸。 苏寒背靠着冰冷的礁石,握紧了唯一的武器和那神秘的吊坠,心脏在绝望和求生的本能中疯狂跳动,等待着即将到来的、狂暴的海妖狂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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