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庚李北斗(黄河憋宝)最新章节免费在线阅读_黄河憋宝最新章节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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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把雨幕撕开一道口子，芦棚外头的天像漏了底的铁锅，水一股脑往下泼。 李北斗把铜钱贴身揣进里衣，手心仍被烫得发疼。 老艄公瘫在船板上，像被抽了筋的虾米，嘴里只剩一句“子时、子时”。 李长庚不再踹他，低头把憋宝铲横在背后，用油纸包紧，随后冲孙子一偏头：“走，去破庙。”
据说庙里供的是河神，后来河神脑袋被雷劈掉，泥塑空着脖子立在神龛里，香火就断了。 庙墙是夯土夹芦苇，一半塌进河里，一半歪在岸上，雨夜里像蹲伏的巨兽。 李北斗小时候最怕那尊无头神，每回路过都闭眼跑；如今却要拿它当保命窝，心里说不出的别扭。 泥路被雨泡成浆，一脚下去陷到脚踝。 李北斗扶着爷爷，深一脚浅一脚。 李长庚的肋骨旧伤在冷水里泡过，此刻像有人拿锉刀来回锉，每走一步都抽冷气。 雨帽遮不住，雨水顺着后颈流进衣领，冰凉。 祖孙俩不说话，耳里只剩雨声和风声，还有身后远远近近的水哨——那是黄河暗涌的呼吸，往日听来亲切，此刻却像催命鼓。 快到破庙时，水哨忽然哑了。 不是渐弱，是戛然而止。 李北斗猛地停步，右耳空得发慌，仿佛有人突然捂住他的耳朵。 他下意识“嘘”了一声，李长庚同时抬手，两人蹲进芦苇丛。 雨帘里，破庙门洞黑得像口井，井口却透出一点幽幽绿光，磷火似的，一闪一闪。 “干尸？” 李北斗用口型问。 李长庚摇头，指指自己胸口——那里，铜钱隔着衣布仍在一下一下跳，像颗小槌敲棺材板。 绿光忽地灭了。 雨声里夹杂另一种声音：嗒、嗒、嗒，湿鞋底踏在砖石上的响动，缓慢却沉重，每一步都拖着水声。 李北斗屏住呼吸，右手悄悄握紧憋宝铲柄。 那声音停在庙门口，像有人隔着雨帘望出来。 良久，声音又动了，却不是朝他们，而是往庙里。 绿光再次亮起，这次更暗，像被什么遮住。 李长庚打个手势，两人猫腰绕到庙后墙。 墙塌了半边，露出豁口，豁口里飘出陈年的香灰味，混着潮霉，呛得人喉咙发苦。 李北斗探身往里看，只见神龛前的供桌上点着半截白蜡烛，烛火被雨气压得只剩豆大，照出桌边一个背影：湿衣贴身，头发黏在脖颈，脚下汪着一滩黑水。 背影肩膀一耸一耸，像在咀嚼。 李北斗心口骤紧——那背影的脖子以上，空空如也。 无头人。 烛火突地跳高，照出供桌上躺着的东西：一颗人头，面朝上，眼珠子被挖空，黑洞洞朝天，嘴里塞着一把铜钱，铜绿与血污混成一色。 人头旁边摆着一只裂口的瓦罐，罐里黑水翻泡，像煮开的沥青。 无头背影正把瓦罐往脖颈断口上倒，黑水顺着腔子流进衣内，发出咕咕声。 李北斗胃里一阵抽搐，酸水涌到喉头。 李长庚一把捂住他嘴，示意别出声。 可晚了——铜钱在衣内猛地一跳，像被线牵住，啪一声撞在木板上。 供桌上的烛火应声而灭。 黑暗里，无头背影缓缓转身，断颈对着豁口，两只空洞袖管抬起，像嗅气味。 李长庚低声道：“跑！” 两人转身冲进雨幕。 身后传来瓦罐碎裂声，接着是沉重脚步踏水追来。 雨大路滑，李北斗连摔两跤，膝盖磕在树根上，疼得眼前发黑。 李长庚回身拽他，身后脚步声却忽地停了。 李北斗回头，只见无头背影站在庙门口，不再追，双臂抬起，断颈对着天空。 雷声滚过，闪电劈下，照出它手里高举的东西——正是那只裂口瓦罐，罐口对着雨，黑水被雨水冲下，流进黄河。 “它在祭河。” 李长庚喘着粗气，“用黑水引魂。” 李北斗想问黑水是什么，话到嘴边却变成一句：“我妹当年是不是也……”李长庚没答，只拉着他继续跑。 雨越下越大，像有人拿盆往下倒。 两人跑到一处废弃的土窑洞，洞口矮，得弯腰钻进去。 洞里潮气重，地面却干爽。 李长庚摸出火折子，吹亮，照出洞壁密密麻麻的刻痕——全是“镖”字，有的深，有的浅，最底下还刻着一行小字：“走西口镖局，欠河神三十七条命。” 李北斗指尖抚过刻痕，指尖沾了一层灰白，像骨灰。 李长庚把铜钱从衣内掏出，符纸己被汗水浸透，血线更清晰，像一条活蚯蚓。 他把铜钱放在刻痕旁，血线正对“三十七”数字，竟完全吻合。 “你妹的名字也在里头。” 李长庚声音低哑，“那年她掉进水洼，不是意外，是河神点名。” 李北斗喉咙发紧，像被人掐住。 他想起小妹最后的眼神，绝望里带着惊疑，仿佛看见水底有人伸手。 “那无头人是谁？” “当年镖局的刽子手，专砍人头的。” 李长庚用火折子照洞顶，顶上有铁钩，锈迹斑斑，“他也砍了自己的头，换河神放过镖局，可河神没答应。” 火折子快烧到手了，李长庚把它按灭。 黑暗里，只听见雨声和两人粗重的呼吸。 李北斗摸到洞角有一堆干草，扯过来垫着坐下。 铜钱在掌心又跳了一下，比刚才轻，却更冷，像一块冰锥往肉里钻。 “子时前，得找到正主的头。” 李长庚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头在回头崖，崖下是河神旧巢。” 李北斗想问回头崖在哪，外头忽地传来一声水哨——短促、尖锐，像刀子划破绸缎。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连成一片，却不是往日河涌的节奏，而是杂乱、急促，像一群溺水者在呼救。 李长庚猛地起身：“水哨失音后重响，是河神在点兵。” 李北斗握紧憋宝铲，掌心铜钱贴肉，冷得像要冻住血。 他第一次觉得，黄河不只是浑浊的浪，而是一张张开的嘴，等着活人往里跳。 雨声渐歇，水哨却越来越急，像催命的鼓。 祖孙俩对视一眼，同时弯腰钻出窑洞。 远处破庙的方向，绿光再次亮起，这次更高，像一只巨大的眼睛，俯瞰河滩。 “走。” 李长庚把铜钱重新包好，塞进贴胸口袋，“子时前，赶到回头崖。” 李北斗没问回头崖有多远，他只知道，铜钱在胸口每跳一次，他的命就短一分。 雨后的河滩泥泞，脚印一踩一个坑，坑里很快积满黑水，水里映出月亮，惨白惨白。 祖孙俩的影子被拉得很长，长得跨过黄河，像两条被钉在岸上的黑鱼，拼命挣扎，却离水越来越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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