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今香火《高老庄的佛婿烦恼》完结版免费阅读_高老庄的佛婿烦恼全文免费阅读

我回高老庄的那天，南天门巡牌落在我脑门上——我成佛了，却被拦在家门外。

守将冷声：“凡妇无仙骨，不能入天庭。”我看见院里那一畦萝卜，手发抖：她在等我，我却带不走她。第一章 开门即撞墙我叫猪悟能。你们爱喊我八戒。取经回来半年，我嘴上说巡查人间香火，脚底下却是往高老庄赶。猴子笑我：“老猪，你这叫公差私用。

”我装听不见，钉耙往肩上一扛，路上的尘土粘在袍子边，风一大，嗓子里有股土腥。

我走到高老庄门口，没敢敲门。墙头上搭着旧竹竿，挂两条晾干的红肠，油光发亮。

院里有动静，狗“汪”了一声，声音发低，像老人清嗓子。紧跟着，是她的脚步。轻，慢，带点拖地的“沙沙”。她没看见我。我站在门缝外，看见她鬓角落了霜，手上系了块深蓝围布，蹲在地里，把叶子拨开，露出白生生的萝卜头。

那是我当年吵着要吃的。她还记得。我喉咙动了好几下，才憋回去。把钉耙往墙上一靠，轻声：“翠兰。”她抬头，愣了两息，眼圈红了，喊：“你咋才回来？”我没敢上前，我怕我一上前，她就像那年一样把怀里的瓷碗一放，照着我胳膊打，“你个不省心的”。

我张口：“我……我来接你上天。”她的笑意跟着僵住，手上的泥没拍干，就那样，直起身，眼睛亮里带慌：“上天？我不去。”我脑袋“嗡”一下。守在南天门的将军，一左一右，两条锁链“哐当”一放，横在我面前：“天规规定，凡妇无仙骨，不得入天庭——除非她入佛门，断红尘。”我心里“咯噔”。我瞅她，她也瞅我。

她咬着嘴唇，往院里看了一眼，朝那条老狗招手。狗尾巴摇得慢，腿不利索，绕着她脚边转。

她低声：“我舍不得。邻里都认识我，老狗跟了我十年。我上哪断？”我也知道她舍不得。

院墙里堆着十来年的烟火气，抹不掉。我却不甘心。取经路上，我挨打挨骂，挨饿挨冻，念着一口气——护她。现在我成佛了，护不住？这佛，算什么佛。我把腰一板：“那我去求。

”我先上了天。南天门的风刮得脑门发凉。守将照章，一句“天规”，把我拦在外殿。

玉帝坐在高台，神情淡淡。我把事说了，声音哑着：“陛下，她是我媳妇。

我不求她位列仙班，只求能在天上住一间小屋，种点菜，养条狗。

”玉帝的眼皮抬了一下：“规则不能破。你要护她，叫她入佛门，断红尘。”我从天上下来，脚底心发空。又转去雷音寺。佛钟一响，心口发闷。如来看着我，像在看一只飞飞停停的蜂子：“悟能，你既已成佛，当断‘执念’。

”我喉头打结：“俺老猪取经就是为了能护着她，现在成佛了反而护不住？

这佛当得有啥意思！”如来的眼神没波澜：“执念深，苦不尽。”我退出来。

寺门外的风把经幡吹得“啪啪”响。我盯着自己的手，指节里全是泥，爪缝黑的。

俺老猪从来就不是清净人。我会给她抢馒头，会替她挡妖怪，我也会为了她跟天规拧个筋。

我回高老庄，门口塞了一张纸条。歪歪扭扭：“别带她上天。凡心克佛身。

”落款是“乡绅公议”。字丑，话狠。谁在背后拱火？我把纸条揉成一团，吐了口气，压住怒火。翠兰把我拉进屋，灶台上热气腾。她给我盛粥，粥面上漂着两片萝卜干。

我喝一口，咸度刚好。她盯着我：“你别瞪眼。我真不走。我去庙里，给你上了香，可我不想变成另一种人。”我手边的碗磕在桌沿，“当”一声。我没劝。劝也没用。

我只说：“成，先吃饭。”夜里，我睡在门口的竹榻。狗窝挨着我，老狗鼻子里出气“呼哧呼哧”。我翻来覆去睡不着。半夜有人在门外丢小石头，“嗒嗒”。

我抬头，开门，一股子冷风钻进来，门外没人。我低头，门槛上新一张纸：“八戒是佛，你家翠兰是凡人，迟早克你家。”我吸一口凉气。骨缝里凉透了。我拿着纸条，第二天一早进了县城，直奔天上的路——按我的法，三步就能上南天门。有人不想让她走，也不想让我安生。我得知道是谁。我还没靠近，守将看我，眼神怪怪的。我心里咯噔，按住钉耙：“又啥规矩？”他没抬眼：“与规矩无关。有人报备，叫我们严格。”“谁？

”他捏了捏手里的令牌，犹犹豫豫，抬眼看我一眼，迅速垂下去：“财神。

”我的后背一下子炸了毛。财神？他管我媳妇啥事？我把钉耙往地上一戳，土碎开，溅到裤脚。守将缩了下脖子。我不吵。我憋着火：“行。你把话带到。我去找他。

”财神为何卡我？他从我身上能捞啥？第二章 香火与账本财神庙在城南，红门金漆，一脚踩进去，铜钱味冲鼻子。正殿香火旺，香灰厚得能插筷子。廊下挂着一排牌位，写“商会捐银”。我走进去，没人认出我。我这会穿着粗布，头发挽得乱。香客挨挨挤挤，一边拜一边算账：“求财神爷保我中标。”另一个接嘴：“听说高老庄新起一座‘佛婿祠’，香火旺得很，财神爷怕是要让位咯。”我心里有数了。原来这样。我没闹。我绕到后殿，推门，里面冷清。财神坐在榻上，抬眼一看，笑容像抹了油：“哎呀，这不是八戒菩萨？

”我没坐，站着，钉耙横在手里，声音压低：“你找我麻烦？

”他两手摊开：“说麻烦也不是麻烦。香火有数，供奉有限。你成佛，乡间起祠，百姓求财不拜财神，拜你。你让不让人活？”我盯着他，喉咙里有股气，顶得我说话发硬：“我没叫他们起什么祠。他们自己弄的。我回家看看。我跟你抢啥？

”他笑意淡了点，指尖敲桌：“香火，就是权。庙里供的，不是人，是秤。你不懂。

你回去告诉高老庄的乡绅：别把名号写‘佛婿祠’，改成‘保境祠’，供土地龙王。

你在家里低调点。我也就不难为你。”我心里火焰“腾”一下窜到嗓子。我想抡耙子，又硬生生按住。门口有人说话，是个主簿样的：“爷，南面那位李掌柜说，‘佛婿祠’挡了财神路，要告到府衙。”我看了财神一眼。他只耸肩：“你看，你不改，别人会逼你改。规矩是天上的，账本在人间。你在天上讨不来什么，你在地上，能不能护住高翠兰，得看你有多会和人打交道。”他这话像把钉子，钉在我背上。

我转身出门，脚底像踩到冰。庙门外，三五个乡绅打扮的人正说话，眼风扫我，低低的：“他不配。他是佛，翠兰是凡人，迟早克我们。”另一个附和：“得防着点。

别让我们姑娘跟他们走近。”我没回嘴。回去的路上，风把我衣角打得“啪啪"响。

我把手握紧，指尖掐进掌心，疼，才让我稳住。我不能像以前一样抡耙子。抡了，翠兰受连累。城里的嘴，比妖怪牙还尖。我回到高老庄，院门口给人泼了半桶脏水。

泥渍甩到我裤腿上。有人躲在墙后笑。我装没听见。翠兰出门，手里还揣着热毛巾：“让你来回跑。凉了没？”我把毛巾接过，捂在脸上，热气把眼睛焐得发酸。我低声：“有个法子。你入佛门，断红尘。我就能带你上天。

天上住处小，但清净。狗……我求求看，能不能给它留。”她盯着我，沉默，过了一会儿，摇头：“我不去。我在这儿过得不坏。邻里帮衬，地里有菜，狗还在。上了天，我谁都不认识。”我知道她说的是实话。她是个实在人，脚踩在地上心才稳。我不逼。

逼她的不是我，是那张“规矩”。我把事情告诉了猴子。孙悟空在屋檐上晃腿，啃桃，桃核“噗”一下吐到门外：“嘿，这规矩，听着像是拿绳子专门勒你。老孙知道不少例外。

奎木狼当年带百花羞下凡成妖，天上照样睁眼闭眼。托塔李天王的干闺女也嫁凡人，天上也照过。怎么到你这儿就杠死杠活？”我一愣。心里那根弦，突然被他拨了一下。

“仙凡有别”这几个字，在我脑子里转了又转，味道就不太对了。我抬眼，盯着猴子：“你说的，是真的？”他打了个哈欠：“你问问去呗。别跟我这儿磨磨唧唧的。

”我第二天就上了天。跑去问老熟人，哪怕是以前在路上结过梁子的，也一一打招呼。

消息乱，但有两条清楚：奎木狼确实在凡间与百花羞厮混了好些年，托塔李天王的干女儿下嫁凡人，也没被摘牌砸庙。再回头看“凡妇无仙骨”，我越看越像被拿来挡枪的条款。我回到南天门，守将见我就皱眉。我没跟他吵。

我笑：“兄弟，谁让你卡我？”他咽了口口水，低声：“财神。

还有……有人说高老庄那边拜‘佛婿祠’影响他香火，他就急。你别让我说名字。

我们都是打工的。”我心脏“砰”地一下。我垂下眼，掐了一把自己胳膊肉，让脑子清醒。

我不去打他。我去找证据。我得把这条“规则漏洞”扯出来，晒到太阳底下。我回高老庄，下午村口正闹议事。乡绅带头，指着新立的木牌：“‘佛婿祠’这仨字，扎眼。冲撞。

”我走过去，没骂人，也没解释。我把腰一弯，把木牌拔下来，换上一块空白的。

我回头看他们：“改。叫‘保境祠’。供土地龙王。”他们一愣，面面相觑。

有人嘀咕：“这就改了？”有人幸灾乐祸：“还不是被压服了？”我不在乎他们怎么看。

我先把火头灭了。夜里，我掀开木牌背面，摸到一条暗缝。里面塞一张纸，细细一看，是一张账本页：某月某日，某商会，捐钱给财神庙，落款后加批注：“高老庄‘佛婿祠’取民心二成，需压。”我的手抖了一下。

眼前像被人扯了一把，露出缝底。不是规矩卡我，是香火的账本卡我。谁在背后拿着算盘？

财神庙的账房。还有这些乡绅，拿了人家的好处。我把纸塞回去，重新钉死。第二天，县里衙门来人了，说“擅自立祠影响秩序”。来的人一脸公事公办。

背后跟着几位“热心乡绅”。我看见其中一个，就是昨儿在财神庙说“要告”的李掌柜。

我没跟官差硬碰。我把屋门打开，屋内收拾得清清爽爽。灶台上热汤冒泡。我请他们坐下，话带急口音：“喝碗汤再说。”官差愣了一下，放下架子，喝了一口，说：“好喝。

”我笑：“萝卜我们自己种。没收你们的地。你们看咱这院，哪儿扰民了？乡亲们都认得我。

我也不在‘佛婿祠’收一文香火钱。账房那边若有话，拿证据。

”我看到李掌柜眼神闪了一下。官差放下碗，脸色软了点：“有帖子，说你家克人。

”我把门口的狗喊过来。狗腿脚不利索，摇着尾巴蹭官差的裤腿。官差笑，伸手摸它头。

旁边乡绅撇嘴：“狗有什么——”我抬手，指向屋梁上挂的牌子：“‘保境祠’。

供的不是我。供的是守这片地的人心。我做的事，天上看得见。我这边的账，你们衙门查，敢不敢？”官差被我问得一愣。他低头瞄了李掌柜一眼，李掌柜别过脸。

谁在衙门里替财神说话？账本还能挖出什么？第三章 别用我的名字我知道，撕开这层皮，是要疼的。我先去找沙僧。他在河边挑水，肩膀稳稳的。一见我，笑出声：“你又惹啥事了？

”我把前因后果一股脑倒出来。他听完，放下扁担，沉声：“别硬碰。先把证据齐了。

你去找‘百花羞’那条线，问清当年如何批的。

再找托塔李天王请的婚帖——凡间婚帖总有存根。天上讲规矩，规矩背后也有文书。

你把文书摆出来，财神没处躲。”我心里一亮。对抗升级：钱→关系→文书。

我这次不靠力气。我折回天上，去找管文书的笔吏。人家见我皱眉：“悟能，你多少年没来我这儿？”我讨好地笑，递上两罐高老庄的腌萝卜干。笔吏鼻子一抽，笑：“哟，这味儿挺冲。”我翻了半天，手指头都沾黑，终于摸到两份案牍。奎木狼下凡时，有一条批注：“因百花羞求，许其随行，限年限界。

”托塔李天王那份上写得更露骨：“干女出阁，凡婚可行，限三条：不涉香火，不涉公权，不涉天籍。”我盯着最后四个字：不涉香火。我明白了。财神此事的核心，不是“仙凡有别”，而是“香火之争”。他拿“仙凡有别”的壳，装的是“别抢我香火”的心。规则有洞，是有人钻。我把文书抄了一份，塞怀里。刚转身，背后有脚步声。笔吏咳了一声：“有人托我带话——‘别用我的名字’。”我转头，笔吏躲开视线。我懂了。天上也有人怕被牵连。我收起笑，点头。回到人间，财神庙那边动作更快。县里贴出告示：“即日起，拆除‘佛婿祠’。

”落款里有个熟名字——县丞许昭阳。我眯眼，念了一遍。这个名字不在你给的男名列表？

注意：人物必须用你给的名字池。我立刻调整：县丞改为程今。告示落款：县丞 程今。

我在心里记住这个名字。第四章 公堂一碗冷茶我夹着文书进县衙，院里风穿廊，“呜——”地灌。鼓楼下的鼓皮皱着，像没人碰过。堂口的衙役喊：“来人何名何事？

”我把钉耙寄放门外，双手举着卷宗：“八戒。告一件‘规矩被拿来吓唬人’的事。

”我声音不高，字字砸地。程今从后堂出来，面无表情，落座，木槌轻轻一敲：“有事陈明。

慎言神祇。”我把两份抄件递上，手背有泥，抹在边角上。他用帕子夹着，翻。眼睛扫得快，嘴里吐字慢：“奎木狼……托塔李天王……两件事，属旧案，不具参照。人间立祠，须循规矩。你家‘佛婿祠’涉讹名，影响秩序。”套话连环，一句顶十句。

我盯着他袖口——那是一圈灰，浅黄里混着黑，指肚一蹭，能抹出一道油光。不是佛香。

佛香轻，这股是财神庙的重香，掺铜粉，呛喉。我鼻子一酸，忍住咳。我抬眼，冲他笑：“县丞大人，袖口有香。财神庙那款，认得。”他眼皮抖了一下，马上垂下去，敲了敲桌：“少见多怪。堂上说证据。

”我把另一页递上——借贷签条影抄、香火分成表的字样描摹，边角标注“来源待核”。

我不撒谎，哪来的就说哪来的。他不看，手一压：“来路不明，不入案。”我没急。

端起他案旁那碗冷茶，抿一口，苦得嘴发麻。我把茶碗轻轻放回去，指尖敲碗沿，“当、当、当”，跟着我的话：“我只问一句。‘仙凡有别’可否一刀切？

旧例写着‘不涉香火、不涉公权、不涉天籍’可豁免。现在有人拿这条去堵我家门，又拿香火去开他账房。堂上执的是律，不是人情。律里怎么写？”他盯着我，像在看一块会吵架的石头。半晌，他把文书推回：“案需核。先拆祠，后审定。散了。

”我听到“先拆祠”，喉结动了一下。退堂鼓没敲，人群已经哗啦啦散。程今起身，袖子一甩，灰落桌面。我目送他走，心里那根线，往财神庙那头牵得更紧了。出衙门，我拐进后巷。有人跟着，脚步轻。我在转角停，一把拽住。是个小书吏，脸白，慌得直打摆子：“八……八爷，松手。”我松。他揉胳膊，小声：“我啥都没说。

只是……大人家里，最近常去财神庙，拜的是‘保佑小儿安’。”袖口的灰，有出处了。

我没怪书吏。我摸摸他口袋塞的干面饼，说：“走吧。今个风大，别着凉。

”程今与财神庙有来往。可他是拿捏，还是同谋？我还没分清。第五章 夜翻账房晚上，傍黑儿，猴子来我院檐上晃腿，嘴里啃着半个桃。“走不走？”他含糊。

我把钉耙横背：“不偷，只看。”他咧嘴，露出两颗尖牙：“懂规矩。”我们猫着腰进城。

财神庙后院有两道墙，墙上钉着铁片，蹭一下“当啷”。猴子手指一弹，铁片轻轻偏开，像被风鼓起。我们扎进影子里。后殿紧，账房在偏西小屋，门缝里透着灯，油芯子“滋”一声，灯花爆了点星星。猴子从窗棂里伸出尾巴，勾了勾，栓绳松，门吱呀。

我先伸手，摸到一排账册，纸边起毛，翻开，墨味冲鼻，夹着铜臭。头一册写“日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