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候鸟的等待李娟毛豆小说免费完结_完本热门小说小候鸟的等待李娟毛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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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李娟的第二天，天就阴了。 铅灰色的云压得很低，像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地坠在村口老槐树的枝桠上。 毛豆是被饿醒的。 睁开眼时，屋里静悄悄的，只有灶间传来婆婆拉风箱的“呼嗒”声。
他慢吞吞地爬起来，套上那件洗得发白的小褂子，光着脚走到堂屋。 婆婆正端着一碗玉米糊糊往桌上放，看见他，叹了口气：“醒了？ 快过来吃饭，凉了就不好咽了。” 毛豆没说话，走到桌边坐下。 糊糊里飘着几根红薯条，是昨天剩下的，蒸得软烂，甜丝丝的。 可他扒拉着碗里的糊糊，怎么也咽不下去——没有妈妈把最甜的红薯芯挖给他，这红薯好像也没那么甜了。 “多吃点，”婆婆把自己碗里的红薯条夹给他，“你妈妈不在，更要好好吃饭，长壮实了，她回来才高兴。” 提到妈妈，毛豆的眼圈又红了。 他低下头，小口小口地抿着糊糊，眼泪吧嗒吧嗒掉进碗里，混着糊糊一起咽下去，咸咸的，涩涩的。 吃完早饭，爷爷拄着拐杖坐在门槛上抽烟，烟袋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映着他满脸的皱纹。 毛豆走到爷爷身边，学着他的样子坐下，小手攥着妈妈那件蓝布褂子——他昨晚睡觉都抱在怀里，上面的肥皂味淡了点，却多了些他自己的体温。 “爷爷，妈妈什么时候回来？” 他小声问，声音还有点哑。 爷爷磕了磕烟袋锅，沉声道：“等地里的麦子收了，你妈妈就回来了。” 毛豆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他不知道麦子什么时候收，只知道要等很久很久。 从那天起，毛豆每天放学都要去村口的老槐树下坐着。 书包就放在旁边的石头上，他背对着村子，眼睛望着通往镇上的那条路，望得脖子都酸了。 起初，小虎还来找他玩。 “毛豆，去掏鸟窝不？” 小虎举着根长竹竿，兴冲冲地问。 毛豆摇摇头：“不去，我要等妈妈。” “等妈妈有什么意思？” 小虎撇撇嘴，“我妈说，你妈妈去城里挣钱了，要好久才回来呢。” 毛豆猛地站起来，瞪着小虎：“我妈妈很快就回来了！ 比你爸爸回来得还快！” 小虎的爸爸也在外面打工，快一年没回家了。 小虎被他噎了一句，气鼓鼓地跑了，嘴里嚷嚷着：“不理你了！ 等你妈妈回来也不给你玩！” 毛豆重新坐下，心里有点难过。 他知道小虎说的是实话，可他就是不想听。 他伸出小手，数着槐树上的叶子。 叶子还是绿的，一片一片，像小巴掌似的。 妈妈说过，等叶子黄了，落了，就快到冬天了，冬天来了，过年就不远了——过年，妈妈就回来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槐树叶慢慢开始泛黄。 有天下午，天有点阴，像是要下雨。 毛豆正坐在树下数叶子，突然看见远处的土路上走来一个人影，穿着蓝布褂子，提着个包袱，慢悠悠地往村子这边走。 是妈妈！ 毛豆的心跳一下子快了起来，他猛地站起来，书包都顾不上拿，撒腿就往那个人影跑。 风从耳边吹过，带着泥土的腥味，他跑得太快，差点摔倒，可他一点都不觉得疼，满脑子都是“妈妈回来了”。 “妈妈！ 妈妈！” 他一边跑一边喊，声音因为激动而发颤。 那个人影停了下来，转过身。 毛豆越跑越近，看清了——那是个陌生的女人，比妈妈高，梳着不一样的辫子，脸上带着疑惑的笑。 不是妈妈。 毛豆的脚步一下子停住了，像被钉在了地上。 他喘着气，看着那个女人，眼睛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像被风吹灭的烛火。 “小朋友，你叫我吗？” 女人笑着问，口音有点怪，不是村里的。 毛豆摇摇头，低下头，脚尖在地上蹭着，小声说：“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女人愣了一下，大概明白了什么，叹了口气：“没关系。 你在等妈妈？” 毛豆点点头，没说话。 “好孩子，”女人摸了摸他的头，“你妈妈很快就回来了。” 女人走了之后，毛豆站在原地，站了很久。 风越来越大，吹得他有点冷。 他慢慢往回走，脚步沉沉的，像灌了铅。 路过刚才坐的石头，他拿起书包，背在身上，却不想回家。 他沿着路边慢慢走，踢着小石子。 石子滚出去很远，他追上去，再踢一脚。 嘴里念叨着妈妈教他的儿歌，那首“小兔子乖乖”，念着念着，声音就哽咽了，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 “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妈妈回来了……”他吸着鼻子，越念越委屈，“妈妈怎么还不回来呀……”天渐渐黑了，远处传来婆婆喊他回家吃饭的声音。 毛豆擦了擦眼泪，加快脚步往家走。 路过老槐树时，他抬头看了看，有几片黄叶子被风吹得摇摇晃晃，好像马上就要掉下来了。 他伸出小手，想接住那片快要掉下来的叶子，可风一吹，叶子飘向了远处，落在了通往镇上的那条路上，很快就看不见了。 毛豆站在树下，突然觉得，这棵树好像也在等什么，等得叶子都黄了。 就像他一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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