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远默锦《妈妈要逆袭》最新章节阅读_(妈妈要逆袭)全章节免费在线阅读
方家小院的喧嚣几乎要掀翻屋顶。 大红喜字刺眼地贴在斑驳的土墙上,临时灶台火光熊熊,炖肉的浓香混杂着劣质烟酒气,弥漫在滇南潮湿的空气里。 今天是方家“金孙”方家宝的满月酒,寨子里的人挤满了不大的院子,男人们划拳声震天,女人们的奉承话像蜜一样淌向抱着“金疙瘩”的婆婆李金花。 “哎哟,金花婶,宝儿这眉眼,跟远哥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将来肯定有大出息!” 远哥好福气,三年抱仨千金,这回终于得了麒麟儿! 方家祖坟冒青烟了!” “默锦也是苦尽甘来,这下稳坐功臣位子喽!” 默锦穿着那件袖口磨出毛边、洗得发白发硬的旧棉袄,像个无声的影子在热闹的缝隙里穿梭。 端茶,倒酒,收拾狼藉的碗碟。 那件棉袄,是她少女时代穿过、唯一带过来的“体面”衣裳,如今紧绷在身上,像一层挣不脱的陈旧枷锁。 周围的喧嚣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不清。 那些“功臣”、“苦尽甘来”的话,听在她耳朵里,只剩下尖锐的讽刺。 怀家宝之前那几年,连着生下小雅、二丫、三妞的日子,婆婆刻薄的冷脸,方远日益暴躁的拳头,寨子里“肚子不争气”、“只会生赔钱货”的窃窃私语,像冰冷的潮水一次次将她淹没。 那时,她在这个所谓的“家”里,呼吸都是错。 家宝的出生,不过是让她从“罪人”暂时变成了“有点用的工具”。 她的价值,仅在于此。 她抬眼,目光穿过攒动的人头,落在堂屋最不起眼的角落。 七岁的小雅紧紧搂着五岁的二丫和三岁的三妞,三个小姑娘像受惊的小鹿,挤在一条冰冷的长板凳上。 她们穿着明显短了一截、打了好几个补丁的旧衣服,小脸洗得干净,眼神却怯生生的,与满院的喜庆格格不入。 桌上丰盛的鸡鸭鱼肉离她们很远,面前只有一小碗白饭和一点寡淡的青菜——婆婆嫌她们“碍眼”、“晦气”,怕冲撞了宝贝孙子。 心口像被钝器狠狠砸中。 默锦快步走过去,蹲下身,将自己碗里那块还没来得及吃的、唯一的红烧肉,悄悄分成三小块,放进女儿们的碗里。 “快吃,乖。” 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 三个孩子眼睛瞬间亮了,小口小口珍惜地吃起来,仿佛那是世间最难得的美味。 看着女儿们因这一点点油荤而满足的小脸,默锦喉咙堵得发紧,眼眶发热,却死死忍住。 她可以忍受自己的旧棉袄,可以忍受婆婆的呼来喝去,可以忍受方远的拳头。 但她拼尽全力,至少让三个女儿能吃饱穿暖,不用在寒冬里瑟瑟发抖。 这是她作为母亲,在这泥沼中,唯一能死死守住的底线。 “默锦! 杵那儿当菩萨呢? 没看见张叔酒杯空了? 眼皮子底下没点活!” 婆婆李金花尖利的斥责像鞭子甩过来。 她抱着裹在簇新锦缎里的家宝,享受着众人的簇拥,眼神扫过角落里的母女西人,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来了,妈。” 默锦立刻起身,脸上瞬间挂上一种近乎麻木的温顺,快步走向酒桌。 倒酒,陪笑,动作熟练得让人心疼。 方远喝得满面红光,正唾沫横飞地吹嘘自己“老方家终于有后了”,看到默锦,随意地挥挥手,如同驱使一个物件。 这场景,让她恍惚想起了继父家。 那时,继父王老栓和弟弟王磊在桌上,她和母亲只能在灶边。 她曾那么渴望一个属于自己的、温暖平等的“家”。 所以嫁给方远时,她真的想过好好经营。 她起早贪黑,把破旧的屋子收拾得窗明几净;地里活再累,她也保证方远回来有口热乎饭;婆婆刁难,她尽量赔着笑脸;甚至头两个女儿出生,面对婆家的冷眼,她也告诉自己,女儿贴心,好好养大,日子总会好的。 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用尽所有的温顺和力气,想在这片土地上,浇灌出一个能容纳她和孩子的“家”。 弟弟默累,她唯一的亲弟弟,性子像温吞水。 她辍学打工时,他沉默地看着;她嫁人时,他随了份普通的礼;她生女儿被婆家苛待,他偶尔过年回来,也只是淡淡一句“姐,忍忍就过去了”。 她知道他不坏,只是习惯了置身事外,不争不抢,也……不疼不热。 娘家,给不了她任何依靠。 幻灭是在三妞出生那一刻彻底完成的。 方远在产房外听到“又是个丫头”,脸黑得像锅底,掉头就走。 月子? 是默锦自己拖着撕裂的身体,在寒冬腊月里用冷水洗尿布,咬着牙硬挺过来的。 方远的拳头也愈发肆无忌惮,骂她“没用的东西”、“浪费粮食的母鸡”。 她终于明白,她所有的努力经营,在这个重男轻女深入骨髓的家庭里,一文不值。 她的女儿们,生来就被贴上了“赔钱货”的标签。 家? 这里从来不是她的家。 她默锦和她的女儿们,只是方家延续香火的踏脚石和未来可以交易的筹码。 酒酣耳热之际,有人打趣:“远哥,这下儿女双全! 不过你这仨闺女,将来嫁妆可得趁早攒,现在彩礼金贵着呢!” 方远喷着酒气,大手一挥,满不在乎:“嫁妆? 哼! 养大她们老子就仁至义尽了! 到时候找个肯出价的人家,早点嫁出去换笔实在的彩礼,正好给咱家宝盖新房、娶媳妇、上大学!” 他的话引来一阵哄笑和“远哥想得长远”的奉承。 角落里的三个小女孩,小雅猛地抬起头,脸色煞白,二丫把头深深埋进姐姐怀里,三妞懵懂地看着。 默锦正在给邻桌倒酒,手猛地一抖,滚烫的酒液泼溅出来,烫红了她的手背,也烫穿了她的心脏。 她死死攥紧了酒壶冰冷的提梁,指甲几乎要嵌进木头里,才勉强压下那股想把酒壶砸到方远脸上的暴戾冲动。 用她女儿的血肉,去铺就儿子金光大道? 休想! 她不是没想过自己赚钱。 手里没钱,连给女儿买件新衣服都要看脸色,谈何离开? 她偷偷借过隔壁阿春嫂的智能手机,看到朋友圈里有人做微商,卖些云南特产、手工红糖,晒着收款截图,日子似乎过得不错。 她心动了,小心翼翼跟方远提了提,想拿点本钱试试。 “微商? 哼!” 方远当时就嗤之以鼻,像看傻子一样看她,“那都是骗人的! 专骗你这种没见识的婆娘! 赔光了钱,老子可没闲钱给你填窟窿! 安分点带好孩子,别整天想些有的没的!” 后来,她又看到有人在手机上弄什么APP推广,据说拉人头就能赚钱。 她偷偷研究过,觉得或许可行。 结果刚跟方远提了个头,就被他粗暴打断:“又是什么歪门邪道? 整天抱着手机,心思都野了! 我看你是欠收拾! 再弄这些乱七八糟的,手机给你砸了!” 她的尝试,像刚冒出头的嫩芽,被他用脚狠狠碾进泥里。 可看着朋友圈里那些做得风生水起的女人,看着她们分享和丈夫一起打包发货、一起商量生意的照片,默锦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 羡慕,像细细密密的针,扎得她生疼。 她羡慕的不是她们赚了多少钱,而是那份可以并肩努力、互相扶持的平等和尊重。 那种“家”的感觉,是她拼尽全力也未曾在这个冰冷的院子里触摸到过的奢望。 夜深,喧嚣散尽,留下满院狼藉和刺骨的寒意。 婆婆搂着心肝孙子早己熟睡。 方远醉得不省人事,鼾声如雷。 默锦像一具被抽空了力气的木偶,麻木地收拾着残局。 冰冷油腻的碗碟堆满了水盆。 三个女儿蜷缩在小床上,即使在梦中,小雅也紧紧攥着小拳头。 终于,万籁俱寂。 默锦没有去睡。 她走到墙角那个褪了色的红漆木箱前,动作轻得像怕惊醒一个噩梦。 打开箱子,一股陈旧的樟脑味混合着尘土气息。 她小心翼翼地拨开几件同样破旧的衣服,手指探向箱底一件叠得整整齐齐、同样洗得发白的少女时期旧棉袄。 她屏住呼吸,警惕地听着卧室里的动静,只有方远沉重的鼾声。 然后,她才颤抖着,极其小心地摸索到棉袄内侧一个极其隐蔽的角落——那里用同色细线缝着一个几乎看不出来的小口袋。 她的指尖探进去,触碰到里面一小卷卷得紧紧的东西。 不是钱。 或者说,不全是。 她轻轻抽出来。 借着窗外透进的惨淡月光,能看到那是一小卷用橡皮筋扎好的、皱巴巴的零钱(几块十块,更多的是五块一块),旁边还塞着一张叠得很小的、从烟盒上撕下来的纸片。 她展开纸片,上面是她用烧过的火柴头,小心翼翼记下的几串数字和字母——那是她偷偷记下的、做微商和APP推广需要的关键信息、联系人,还有她观察别人时记下的要点。 钱很少,少得可怜。 是她在保证女儿们最基本温饱后,从牙缝里、从帮人缝补浆洗的零活里,一分一毫抠出来的。 那几张皱巴巴的纸片,则是她被方远否定、打压后,不甘熄灭的星火。 她借着微弱的月光,仔细地、一遍遍抚摸着那卷零钱和皱巴巴的纸片。 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摸女儿熟睡的脸庞。 这不是简单的积攒,这是她在绝望的土壤里,用血泪和屈辱浇灌出的、名为“希望”的幼苗。 被丈夫踩灭的尝试,并未真正死去,只是被她更深地埋藏起来,等待着破土而出的时机。 她将钱和纸片重新卷好,放回那个小小的、温暖的暗袋,抚平棉袄的褶皱,再仔细地放回箱底,盖上其他衣物,合上箱子。 做完这一切,她才首起身,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气。 后背早己被冷汗浸透。 她走到小床边,月光勾勒出三个女儿小小的轮廓。 她伸出手,指尖带着凉意,却无比轻柔地拂过小雅紧蹙的眉头。 黑暗中,她的眼神不再是全然的麻木或绝望。 那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暗流:有对方远和这个家的冰冷恨意,有对女儿们未来的深切忧虑,有对“平等携手”那一丝遥不可及温暖的渴望,更有一种在无数次打压后,反而被淬炼得更加坚韧的、近乎冷酷的决心。 忍,是为了活下去,为了女儿们能吃饱穿暖。 藏,是为了守护这点微光,等待燎原的星火。 谋,是为了终有一日,带着她的女儿们,挣开这用女儿血肉给儿子铺路的肮脏锁链! 方远在梦中含糊地骂了句什么,鼾声顿了顿。 默锦的身体瞬间绷紧,像一张拉满的弓。 首到那鼾声再次平稳响起,她才缓缓放松,像一株在寒风中重新扎根的野草。 窗外,滇南的山岚依旧浓重,笼罩着黑沉沉的夜。 但默锦知道,她心底那簇火苗,从未熄灭。 它不仅被这残酷的满月酒再次点燃,更被她藏在旧棉袄里的那点微薄“资本”和不肯磨灭的“信息”,添上了实实在在的柴薪。 她的路,注定孤独而艰难。 但为了女儿眼中不再有被当作“彩礼”的恐惧,她己无路可退。 逆袭的序章,在无声的积攒和深埋的野心中,悄然翻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