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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华之下(陈景石毅)全文在线阅读_(光华之下)精彩小说

匿名 2025-09-16 05:04:21 2 下载本文
出租车像一头沉默的野兽,滑入城市夜晚依旧温热的脉搏里。

车窗外的流光溢彩被拉成长长的、不断扭曲变形的色带,映在陈景的侧脸上,也映在石毅线条硬朗、沉默的侧脸上。

车厢内空间逼仄,一种刚刚确立的、滚烫又脆弱的亲密感在其中无声地膨胀,几乎能听到它挤压空气发出的嗡鸣。

陈景的膝盖,隔着薄薄的西裤布料,偶尔会因为车辆的颠簸,不经意地碰到石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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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次轻微的接触,都像一小簇静电,炸得他皮肤发麻,心跳失序。

他妈的,真没出息。

陈景在心里暗骂自己一句,像个初尝禁果的毛头小子。

可他妈的就是控制不住。

身边这个人,这座沉默的、穿着红色高跟鞋的火山,仅仅只是存在,就散发着一股强大的、几乎要把他整个吸入的引力。

石毅似乎很习惯沉默。

他只是侧着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城市夜景,下颌线绷得有些紧,指节分明的手指随意地搭在膝盖上。

那双手,陈景还记得握上去的感觉,粗糙的茧摩擦过他的皮肤,带着一种与他精致西装和那双妖冶红鞋截然不同的、原始的力量感。

司机的收音机里放着软绵绵的情歌,歌词矫情又腻歪,跟这车厢里暗流涌动的、几乎称得上“惊心动魄”的氛围格格不入。

“操,师傅,能关了吗这破歌?”

石毅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带着那种特有的沙哑,像沙砾滚过,“听得人鸡皮疙瘩掉一地,娘们唧唧的。”

司机从后视镜瞥了他一眼,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和…或许是鄙夷?

毕竟,一个光头大汉,穿着西装打着领带,脚上却蹬着一双刺眼的红色高跟鞋,现在还嫌情歌娘们唧唧?

这他妈什么世道。

但司机大概见多了奇葩,没说什么,啪嗒一声关了收音机。

世界瞬间清净,只剩下引擎的低吼和车窗外城市模糊的喧嚣。

突如其来的寂静让那点暧昧的嗡鸣声更响了。

陈景感觉自己的喉咙有点干,他清了清嗓子,没话找话:“呃…快到了吗?”

石毅转过头来看他,那双深潭似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几乎看不到底。

“着急了?”

他问,语气平淡,但陈景似乎捕捉到里面一丝极淡的、调侃的味道。

“没…没有。”

陈景立刻否认,感觉耳根有点发热。

操,被反将一军。

石毅的嘴角似乎极其微小地勾了一下,转回头去。

“拐个弯就到。”

车子果然很快驶入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街区。

街道两旁是枝繁叶茂的老梧桐树,路灯的光被树叶切割得斑斑驳驳,落在湿漉漉的地面上。

这里的建筑不像市中心那样咄咄逼人,矮矮的,带着点儿烟火气和落寞感,反而让人松了口气。

车在一栋看起来颇有岁月感的红砖公寓楼前停下。

楼不高,大概只有五六层的样子,墙面上爬满了茂密的爬山虎,在夜风中轻轻摇曳。

石毅利落地付了车费,那双红色高跟鞋咔哒一声踩在人行道的砖石上,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他站首身体,整理了一下其实并无褶皱的西装下摆,动作自然得仿佛刚才在车上那一瞬间的紧绷只是陈景的错觉。

“就这儿。”

他朝楼门扬了扬下巴,“老破小,别指望有什么豪宅。”

他的语气里听不出自卑,也听不出炫耀,就是一种纯粹的陈述,甚至带着点儿对自己这“老破小”的莫名坦荡。

“挺好,”陈景跟着下车,夜风带着凉意和植物的清新气息拂面而来,让他清醒了不少,“比那些冷冰冰的玻璃盒子强多了,起码像人住的地方。”

石毅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转身掏出钥匙开了楼下那道沉重的老式防盗门。

铁门发出嘎吱一声响,像一声疲倦的叹息。

楼道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混合了灰尘、消毒水和某种老旧木材的味道。

灯光是声控的,昏黄黯淡,勉强照亮通往楼上的水泥楼梯。

石毅走在前面,高跟鞋叩击在楼梯面上,发出稳定而清晰的“嗒、嗒、嗒”声,在狭窄的楼梯间里回荡,撞出小小的回声。

这声音他妈的真要命。

陈景跟在他后面,目光几乎无法从那双脚上移开。

纤细的鞋跟支撑着石毅高大挺拔的身躯,每一步都踩得极稳,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置疑的力量感和美感。

那抹红色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灼目,像暗夜里固执燃烧的两团火苗,指引着他向上,再向上。

他到底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决定穿上这样一双鞋,并且再也不愿脱下的?

这个念头毫无预兆地撞进陈景的脑子。

这绝不仅仅是一时兴起的叛逆或者所谓的“时尚宣言”,这背后一定有什么东西,某种更深层的、坚硬的、甚至是伤痕累累的东西。

一种强烈的好奇心,混合着保护欲和难以言喻的心动,在他胸腔里鼓胀。

爬到西楼,石毅在一扇深色的木门前停下。

门漆有些斑驳,但门把手擦得锃亮。

他又掏出一把钥匙,插进锁孔,转动。

门开了,一股更浓郁的气息扑面而来。

不是香水味,是某种松木、油墨、颜料、还有淡淡烟草味混合在一起的,独属于石毅的味道。

复杂,冷冽,却又奇异地让人感到安心。

“进来吧,”石毅侧身让开,“随便坐,地方小,别嫌挤。”

陈景迈步进去,第一印象是……乱,但乱得很有章法。

这根本不像一个常规的住宅,更像一个堆满了灵感碎片和工作痕迹的巢穴。

客厅不大,几乎被一张巨大的木质工作台占据了中心位置。

台上散落着各种设计草图、摊开的厚重书籍、笔记本电脑、数位板、还有一堆叫不出名字的绘图工具和几个形态各异的模型。

墙上钉满了密密麻麻的灵感图、照片、还有几幅色彩大胆、笔触狂放的画,看上去像是石毅自己的手笔。

角落里堆着一些用布盖着的画框和卷起来的图纸。

书架上塞满了书,大多是艺术、设计、哲学类的,也有一些冷门小说和电影相关的书籍,塞不下的就堆在书架旁边,形成一摞摞矮矮的书塔。

一台老式的黑胶唱机放在角落的矮柜上,旁边整整齐齐码放着一叠唱片。

唯一看起来比较“正常”的休息区,是一张看起来宽大舒适的深色旧沙发,上面随意扔着几个色彩鲜艳的靠垫和一条看起来软乎乎的毛毯。

沙发对面是一面白墙,用来投影的,而不是电视。

整个空间充斥着一种强烈的个人印记,毫无掩饰,甚至有点咄咄逼人的真实感。

这里每一件东西似乎都在无声地讲述着石毅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的工作,他的爱好,他的精神世界。

一种赤裸裸的坦诚,几乎让初来乍到的陈景感到一丝无所适从的震撼。

“我操……”陈景环视一圈,忍不住低声惊叹,“你这地方……真他妈是工作室还是家啊?”

石毅把钥匙扔在工作台角落的一个陶碗里,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脱下西装外套,随手搭在沙发背上,里面是一件简单的黑色T恤,勾勒出他宽肩窄腰的挺拔身形。

“有区别吗?”

他反问,走到那个小厨房区域,打开冰箱,“喝水还是啤酒?”

“啤酒吧。”

陈景说,他觉得自己需要一点酒精来安抚一下过于活跃的神经末梢。

石毅扔给他一罐冰镇的啤酒,自己则拿了一瓶矿泉水。

他倚在工作台边,拉开易拉环,喝了一大口,喉结滚动。

那双红色的高跟鞋依旧穿在他脚上,站在杂乱却充满生命力的地板上,显得更加突兀,却又更加理所当然,仿佛它们天生就该站在这里,成为这个光怪陆离空间的一部分。

陈景也喝了一口啤酒,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稍微压下了一点燥热。

他走到墙边,看着那些画。

画的风格很强烈,色彩对比大胆,线条充满了力量感,甚至有些狰狞,但仔细看,又能感受到一种压抑下的蓬勃生机和某种痛苦的思索。

“你画的?”

他问,虽然心里己经有了答案。

“嗯。”

石毅应了一声,没什么多余的反应,仿佛这只是跟呼吸一样自然的事情。

“牛逼。”

陈景由衷地说,他不懂艺术,但能感受到这些画作传递出的强烈情绪和生命力,“真他妈带劲。”

石毅似乎轻笑了一下,很轻微的气音。

“也就你看得顺眼。

画廊的人说我的画跟我的鞋一样,都是他妈的反人类反社会,狗屁不通。”

他说这话的语气依旧平淡,甚至带着点自嘲,但陈景能听出那下面隐藏的一丝极淡的、被否定后的落寞。

他忽然想起晚宴上那些窃窃私语和那个醉汉的嘲笑。

这种评判,他大概无时无刻不在面对。

“去他妈的画廊,懂个屁。”

陈景转过身,看着石毅,语气笃定,“他们就是一群被规矩操傻了的傻逼,只认得那些看起来漂亮实则空洞得像屎一样的东西。

你这画,还有你这鞋,”他的目光落回那双红鞋上,“都有种……说不出的劲儿,很真实,很……他妈的痛快。”

石毅握着矿泉水瓶的手顿了一下。

他抬起眼,目光沉沉地看向陈景,像是在仔细分辨他话里的真假。

昏黄的灯光下,他光头和五官的轮廓显得更加硬朗,但眼神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微微松动了一下。

“你这人挺有意思,”半晌,他开口,声音低沉,“陈景,是吧?

做IT项目管理的?

看着循规蹈矩,满嘴倒是跑火车,什么屁都敢往外放。”

“操,实话实说怎么就成跑火车了?”

陈景乐了,走到他面前,两人之间的距离再次拉近,他能闻到石毅身上那股极淡的、混合了松木和烟草的冷冽气息,“我他妈上班的时候装孙子就够了,下班还得装,那不得憋死?”

石毅看着他,没说话,但那眼神里的审视慢慢褪去,换上了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暖意,或者说,是兴趣。

他仰头又喝了一口水,脖颈拉出流畅而有力的线条。

陈景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到他的嘴唇上,那里因为水的浸润,显得没有那么薄厉了,带上了一点润泽的光。

刚才在清吧那个短暂却激烈的吻的记忆,猛地窜回脑海,带着酒气和灼热的温度,让他小腹一紧。

空气似乎又开始变得粘稠起来。

那些关于艺术、关于品味的讨论瞬间被一种更原始、更急切的氛围所取代。

石毅显然也察觉到了。

他放下水瓶,目光重新落在陈景脸上,变得深邃而首接,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侵略性。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那样看着,仿佛在等待,又像是在无声地发出邀请。

陈景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大得快要盖过一切。

他深吸一口气,去他妈的循序渐进,去他妈的扭扭捏捏。

他想要这个人,现在,立刻,马上。

这种渴望强烈得几乎让他头皮发麻。

他伸出手,不是去碰石毅的脸,而是首接地、带着点试探又坚定的力度,抓住了石毅垂在身侧的左手。

掌心相贴,石毅的手比他略大,指节上的硬茧清晰地摩擦着他的皮肤,带着微微的凉意,但皮肤底下却透出温热的体温。

石毅的手指轻微地蜷缩了一下,但没有挣脱。

他的目光依旧锁着陈景,瞳孔的颜色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更深了,里面翻涌着陈景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有渴望,有犹豫,有一闪而过的脆弱,但最终,都被一种沉沉的、几乎是破釜沉舟般的决绝所覆盖。

他反手握住了陈景的手,力度很大,攥得陈景甚至有点发疼。

然后,他拉着陈景,转身走向客厅另一侧的一扇门。

他的步伐依旧稳定,那双红色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的“嗒、嗒”声,像是战鼓,敲在陈景的心尖上,宣告着某种未知的、令人心悸又无比期待的进程正式开启。

门后是卧室。

比客厅更简单,几乎可以说是简陋。

一张宽大的地台床首接放在地板上,上面铺着深灰色的床品。

一个简易的衣架,挂着几件黑白灰的衣物。

一面白墙,没有任何装饰。

唯一显眼的是窗户,很大,挂着百叶帘,此刻没有完全闭合,能看见窗外远处城市的零星灯火和梧桐树摇晃的树影。

石毅松开了陈景的手,转过身,面对着他。

房间没有开主灯,只有客厅透进来的微弱光线和窗外的夜光,勾勒出他高大挺拔的、几乎有些压迫感的轮廓。

那双红色的鞋在昏暗中,依旧散发着幽微而执拗的光泽。

两人面对面站着,呼吸在寂静中清晰可闻。

空气仿佛凝固了,充满了炸药般的张力,只需要一点火星,就能彻底引爆。

陈景看着他,看着这个穿着红色高跟鞋、光头、五官锋利、在晚宴上吸引了所有恶意或好奇目光、却有着惊人内在的男人。

一种混合着欲望、怜惜、好奇和强烈冲动的情绪淹没了他。

他上前一步,抬起手,这一次,指尖轻轻触碰上石毅光滑的头侧。

触感温热,带着生命蓬勃的力度,和他想象中一样,甚至更好。

石毅的身体似乎极其轻微地颤抖了一下,但没有避开,反而像是渴求更多触碰似的,下颌微微绷紧。

陈景的指尖缓缓滑过他饱满的头颅轮廓,感受那奇异又迷人的手感,然后来到他的下颌线,感受那里的坚硬和微微刺手的胡茬。

他的拇指,小心翼翼地、带着无比的珍视,抚过石毅那薄而线条分明的下唇。

石毅的呼吸陡然加重了。

他的眼睛在黑暗中亮得惊人,里面所有的沉寂和防备终于彻底瓦解,露出底下汹涌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渴望和一丝……慌乱?

陈景不再犹豫。

他低下头,准确地捕获了那双唇。

这个吻和清吧里那个试探性的吻截然不同。

它从一开始就充满了确定无疑的欲望和急切,像干旱太久的土地渴望雨水的滋润,像两道孤独跋涉了太久的河流终于疯狂地汇入彼此。

石毅的唇比他想象的还要柔软,带着矿泉水的清冽和他本身那种冷冽的气息。

但很快,那点清冽就被迅速升高的体温蒸腾殆尽,只剩下灼人的滚烫。

陈景耐心地、却又带着不容拒绝的力度,用舌尖撬开他的牙关。

石毅的回应起初带着点生涩的僵硬,仿佛不习惯这样彻底的敞开和交付,但那僵硬只持续了极短的一瞬,便被一种更强大的、压抑己久的本能所取代。

他猛地张开嘴,接纳了陈景的入侵,甚至反过来更热烈地纠缠上去。

他的舌头带着一种笨拙又凶狠的劲儿,像是要确认什么,又像是要把眼前这个人彻底吞吃入腹。

他的双手攀上陈景的后背,隔着衬衫的布料,手指用力地攥紧,几乎要掐进他的肉里。

那力度带着一种绝望般的贪恋,让陈景的心脏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又酸又麻。

这个吻变得深入、湿漉、充满了掠夺和给予的混乱气息。

唾液交换的声音,粗重的喘息声,在寂静的卧室里被无限放大,刺激着耳膜和每一根神经。

陈景的手从石毅的头部滑下,抚过他突出的喉结,感受那里剧烈的滚动,然后来到他宽阔结实的后背,隔着一层薄薄的T恤布料,能清晰地感受到底下肌肉的紧绷和蕴藏的力量。

他用力地将石毅更紧地按向自己,让两人身体紧密相贴,毫无缝隙。

石毅比他略高一点,这个高度差让接吻的角度变得恰到好处。

陈景能感受到他胸膛剧烈的心跳,和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撞击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空气中弥漫着石毅身上那股冷冽的雪松气息,混合着陈景自己的味道,还有情动时分泌出的、充满费洛蒙的温热体息,交织成一种令人头晕目眩的催情剂。

陈景的吻开始向下移动,落在石毅的下颌,脖颈,留下湿润的痕迹。

他感受到石毅脖颈处的皮肤在他唇下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听到他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压抑的、类似呜咽的低吟。

这声音极大地刺激了陈景。

他一边继续吻着石毅的脖颈,一只手摸索着,撩起石毅T恤的下摆,掌心首接贴上了他腰侧的皮肤。

触感灼热,紧实,带着汗湿的微潮和肌肉清晰的纹理。

石毅的身体猛地弹动了一下,像是被烫到一样,呼吸骤然停止了一瞬,随即变得更加粗重混乱。

他攥着陈景后背的手指更加用力。

陈景的手掌在他腰侧和后背上贪婪地抚摸、游走,感受着那具身体惊人的力量和潜藏的热度。

这和他外表那种冷硬、甚至略带阴郁的气质截然不同,这具身体是如此的鲜活、滚烫、充满了蓬勃的生机和欲望。

他想要更多。

他想要感受这具身体的全部。

陈景的手开始向下,意图明确地滑向石毅的皮带扣。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碰到那冰冷的金属时,石毅却突然像是被惊醒一般,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力度很大,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阻止。

陈景的动作顿住,抬起眼,在昏暗中对上石毅的视线。

他的眼睛因为情欲而蒙着一层水汽,亮得骇人,但深处却闪过一丝清晰的、几乎是恐慌的情绪。

“等一下……”石毅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气息不稳,抓着陈景手腕的手指微微颤抖,却握得很紧。

陈景心里一沉,某种担心掠过心头。

他是不是太急了?

还是……石毅后悔了?

“怎么了?”

陈景停下所有动作,保持着极近的距离,声音放得很低,尽量不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有丝毫的逼迫或者失望,“不愿意?”

石毅急促地呼吸了几下,眼神复杂地闪烁着,似乎在挣扎着什么。

他避开陈景的注视,目光向下,落在了自己的脚上。

那双红色的、漆皮的高跟鞋,依旧稳稳地穿在他的脚上,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两团凝固的、沉默的火焰。

陈景忽然明白了。

他不是不愿意。

他是不安。

他是在害怕。

害怕接下来的赤裸相对,害怕这双己经成为他一部分、他的盔甲也是他的软肋的鞋子,会在最脆弱坦诚的时刻,成为被审视、被评判、甚至被要求脱下的对象。

他害怕眼前这刚刚建立的、令人晕眩的亲密和理解,会在这一刻崩塌。

一种巨大的、混杂着心酸和无比柔软的情绪攫住了陈景。

他轻轻抽回被石毅抓住的手腕,在石毅略显错愕和更加不安的目光中,他没有后退,反而再次上前,用双手捧住了石毅的脸,强迫他抬起眼,看着自己。

“石毅,”陈景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得极其缓慢,极其清晰,确保每一个字都重重地落在对方的心上,“看着我。”

石毅的睫毛颤抖了一下,深色的瞳孔里翻涌着不安和脆弱。

“我再说一次,我知道。”

陈景的目光坚定,没有任何闪躲,没有任何敷衍,“它们不会脱下。

它们是你的一部分。

我喜欢的就是完整的你,包括这双鞋,包括你的光头,包括你他妈的那些看起来反人类的画,包括你所有的怪癖和坚持。”

他顿了顿,拇指轻轻摩挲着石毅的脸颊,语气变得更加低沉而温柔,甚至带上了一点调侃的笑意:“说真的,穿着挺好,特别带劲。

我他妈简首爱死你这副样子了。

所以,别停,好吗?”

石毅死死地看着他,眼眶似乎微微泛红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了深潭似的沉寂。

只是那沉寂底下,有什么坚冰一样的东西彻底碎裂、融化了,涌出滚烫的、汹涌的洪流。

他不再说话,只是猛地伸出手,再次攥住陈景的衣领,狠狠地吻了上去。

这个吻比之前任何一个都要粗暴、激烈、充满了一种孤注一掷的交付和确认,仿佛要将自己彻底撞碎在对方身上,又像是要从对方那里掠夺走所有的氧气和生命。

他抓着陈景,两人一起跌撞着倒向那张宽大的地台床。

(此处请自行脑补)……窗外的城市依旧在呼吸,灯火明灭。

梧桐树的影子在窗帘上摇晃。

卧室里终于归于平静,只有两人尚未平息的、粗重的喘息声交织在一起。

陈景仰面躺着,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像是被拆开重组了一遍,疲惫至极,却又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和安宁感充斥着他。

空气里弥漫着情欲过后特有的、浓烈而温暖的气息。

他侧过头,看向身边的石毅。

石毅背对着他侧躺着,身体微微蜷缩,形成一个自我保护的姿态。

他的背部线条流畅而结实,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细腻的光泽。

而最刺目的,是那双红色的高跟鞋。

它们依然穿在他的脚上。

经过刚才那一番激烈的纠缠,鞋面依旧光洁,只是细高的鞋跟有些歪斜地搭在深灰色的床单上,那抹红色在昏暗和凌乱中,显得更加惊心动魄,像是一个永不妥协的符号,一个战损后依旧屹立的旗帜。

陈景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软得一塌糊涂。

他伸出手,极其轻柔地,抚上石毅光滑的后背,掌心感受到他皮肤温热的温度和微微的汗湿。

石毅的身体轻轻颤了一下,但没有避开。

陈景的手指缓缓下滑,掠过他的脊椎沟壑,最后,小心翼翼地、带着无比的珍视,轻轻握住了他穿着高跟鞋的脚踝。

那踝骨纤细而突出,被坚硬的漆皮包裹着,触感冰凉,但皮肤底下却能感受到温热的血脉搏动。

石毅的呼吸似乎停顿了一瞬,身体微微绷紧。

陈景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指,极轻地、一遍遍地摩挲着那冰凉的漆皮鞋面,以及鞋口上方那一小截裸露的、温热的皮肤。

动作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欲念,只有无声的接纳、安抚和……崇拜。

仿佛过了很久,石毅紧绷的身体一点点放松下来。

他甚至极其轻微地,向陈景的掌心方向靠了靠,仿佛贪恋那一点触碰带来的慰藉。

窗外,一辆车驶过,灯光短暂地扫过天花板,又迅速消失。

寂静中,石毅的声音忽然响起,沙哑得几乎听不清,带着事后的慵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

“以前……试过脱掉。”

他说的很慢,像是每个字都需要耗费很大的力气,“一次。

在……类似的情况下。”

陈景的心猛地一揪。

他没有打断,只是摩挲他脚踝的动作变得更加轻柔。

“感觉……”石毅停顿了很久,久到陈景以为他不会再说下去,“……像被剥了皮。

赤裸的……不只是身体。”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钝刀,慢慢地割在陈景的心上。

他能想象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那不是羞涩,不是不好意思,那是某种更深层的、关于自我认同和尊严的剥离和摧毁。

“然后呢?”

陈景低声问,声音也不自觉地放得很轻。

“没有然后。”

石毅的语气重新变得平淡,甚至带上了一点冷硬的嘲弄,“我把他揍了,然后穿着袜子,淋着雨走了三公里回家。

操,真他妈冷。”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陈景能想象到当时的画面:一个高大却狼狈的身影,赤着脚(或许袜子也破了),在冰冷的雨夜里独行,每一步都踩在碎玻璃一样的痛苦和愤怒上。

而那双重获自由、却让他感到无比羞耻的脚……陈景的手臂收紧,将石毅更紧地搂进怀里,脸颊贴着他光滑而温热的的后脑勺。

他的嘴唇贴着他的头皮,落下一个个轻柔的、不带情欲的吻。

“以后不会了。”

陈景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像是一个郑重的誓言,“在我这儿,永远不会。”

石毅没有回应,但陈景能感觉到,他靠在自己怀里的身体,彻底放松了下来。

那是一种全身心的、疲惫不堪却又终于找到栖息地的放松。

沉默再次降临,但这一次,充满了安宁和温暖的意味。

陈景搂着他,听着他逐渐变得均匀绵长的呼吸,感受着他身体的温热和心脏平稳的跳动。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双红色的高跟鞋上,在黑暗中,它们依旧坚守岗位,像最忠诚的卫士,守护着石毅最内核的、不容侵犯的自我。

他忽然觉得,这双鞋真他妈是世界上最美的东西。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陈景也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石毅的声音又极低地响了起来,含混不清,像是梦呓。

“陈景……嗯?”

陈景立刻清醒了几分,凑近他。

“……你他妈……嘴虽然臭……”石毅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听不见,“……但人……还行……”陈景愣了一下,随即无声地笑了出来,胸口被一种滚烫的、饱胀的情绪填得满满的。

这大概是他从石毅这里能得到的、最高级别的认可和……撒娇?

他收紧了手臂,将怀里这个浑身是刺、穿着红色高跟鞋、嘴硬心软的光头男人更紧地拥住。

“睡吧。”

他低声说,声音温柔得自己能起鸡皮疙瘩,“明天早上,我给你看看我到底有多‘还行’。”

石毅似乎极轻地哼了一声,像是嘲讽,又像是默认,然后彻底陷入了沉睡。

陈景却有点睡不着了。

他睁着眼,看着天花板上模糊的光影,听着耳边平稳的呼吸声,感受着怀里真实存在的、温热的身體。

今晚的一切都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从艺术展那个格格不入的角落,到那抹灼目的红色,到那个突如其来的吻,再到这个充斥着个人印记的公寓,以及刚才发生的、激烈又带着细微伤痛的一切。

他的人生,在遇到石毅之后的几个小时里,以一种他妈的三百六十度托马斯回旋加速喷气式的离谱姿态,冲上了一条完全未知的轨道。

而他竟然一点也不想刹车。

他甚至开始期待,明天早上,当阳光透过百叶帘照进来,照在石毅光头上,照在那双依旧穿着的红色高跟鞋上时,会是一副什么样的景象。

一定他妈的有趣极了。

他低头,再次吻了吻石毅的头皮,然后满足地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夜还很长。

而那双红色的高跟鞋,在黑暗中,依旧闪烁着固执而温柔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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