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血的筹码六顺六顺完本热门小说_小说完结版染血的筹码(六顺六顺)

1 血色筹码巷口的路灯忽明忽暗，灯丝嗡鸣着像是在哭。

六顺攥着那张皱巴巴的诊断书站在医院走廊，指腹把“四肢离断”四个字磨得发毛。

消毒水的味道里混着挥之不去的血腥气，那气味顺着鼻腔钻进肺里，像冰碴子一样割得他生疼——三小时前，父亲汪成才从城郊“聚财楼”**被抬回来时，四肢已经成了模糊的血团，白色的被单浸成深褐，滴滴答答的血在走廊地板上拖出长长的痕，像条绝望的蛇。“出千被抓了现行，”**派来的两个男人靠在走廊栏杆上，其中一个叼着烟，烟灰簌簌落在锃亮的皮鞋上，“汪老板自己说的，儿子明年要上大学，想赢套房当学费，结果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另一个男人踹了踹墙角的垃圾桶，铁皮相撞的脆响惊得六顺一哆嗦：“我们老板仁至义尽了，没直接把人扔江里。

现在人在里面吊着命，医药费得你们自己掏，毕竟是他先坏了规矩。

”病房里突然爆发出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喊，那声音像是被什么东西生生扯断的布帛。

六顺猛地抬头，看见母亲扑在病床边，手不敢碰父亲缠满纱布的四肢，只能死死抓着床沿，指节白得像要裂开。汪成才躺在床上，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气音，眼白翻得吓人，唯有眼角滚下的泪珠子，证明他还醒着。六顺盯着那男人锃亮的鞋尖，鞋面上映出自己扭曲的脸。一股热意从脚底直冲头顶，他突然冲上去，张开嘴就往那男人的手腕咬去。还没碰到对方的皮肤，后颈就被狠狠攥住，接着是天旋地转的疼——他被狠狠掼在地上，额头撞在楼梯转角的台阶上，眼前瞬间炸开一片金星。模糊的视线里，他看见父亲床头的铁盘里，几枚染血的筹码正泛着冷光。那是他昨天刚用在汽修厂打零工赚的钱买的，夜市小摊上淘来的仿象牙筹码，他还傻笑着对父亲说：“爸，这是幸运筹码，你带着准能赢。

”现在想来，那东西哪是什么幸运符，分明是催命符。那两个男人骂骂咧咧地走了，脚步声在走廊尽头消失时，六顺才撑着墙爬起来。额头的血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衣领上，和父亲的血好像融在了一起。他走到病房门口，没敢进去，就靠在门框上听母亲断断续续地哭：“成才啊，你说过不再赌的……你说要看着六顺上大学的……”父亲的气音越来越弱，过了很久，才挤出一句含混的话：“对不住……你……”后面的话被疼意掐断了。接下来的半个月，六顺像个陀螺一样转。白天在医院守着，给父亲擦身、倒尿袋，听着他因为疼痛发出的低吟彻夜难眠；晚上跑去工地搬砖，搬不动就扛水泥，汗水混着伤口的血浸透衣服，换来的钱刚够支付每天的药费。母亲的眼睛哭肿得像核桃，头发一夜白了大半，有时会突然抓住六顺的手，反复说：“别学你爹，千万别碰那东西。

”汪成才还是走了，在一个暴雨倾盆的凌晨。护士拔掉氧气管时，六顺正攥着父亲那只没受伤的手——其实已经算不上手了，纱布下只剩半截残肢。

那截残肢在他掌心慢慢变冷，像块捂不热的石头。葬礼办得很潦草，只有几个远房亲戚来帮忙。母亲收拾行李回乡下那天，天阴得厉害。

她把一个装着旧衣服的布包塞给六顺，又从口袋里摸出皱巴巴的五十块钱，塞进他手心：“妈回乡下种地，还能攒点钱。你在城里好好的，别惹事，别碰赌，好好活着。

”她转身走的时候，脊背佝偻着，脚步蹒跚，像被抽走了骨头。六顺站在空荡荡的楼道里，看着母亲的背影消失在巷口，突然发现这个住了十几年的家，好像从来没这么空过。

屋子里还留着父亲的气息，烟味混着廉价的酒气。六顺走到父亲常坐的藤椅旁，看见椅垫下露出半截扑克，是父亲昨晚偷偷藏的。他猛地把藤椅掀翻，椅子撞在墙上发出巨响，木屑簌簌往下掉。窗外的麻将馆里传来洗牌的哗啦声，那声音以前听着寻常，此刻却像无数根针，扎得他耳膜生疼。他抓起桌上的玻璃烟灰缸，朝着窗户狠狠砸过去。“哐当”一声脆响，玻璃碎片溅在墙上，阳光透过破洞照进来，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极了那天父亲腿上绽开的血花。六顺蹲在地上，抱着头哭了。

他想起小时候，父亲还没染上赌瘾，会把他架在脖子上逛夜市，买棉花糖给他吃；想起父亲第一次赌输钱那晚，红着眼圈说“再也不赌了”；想起自己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时，父亲拍着胸脯说“学费爸来想办法”……原来那些温暖的日子，早就被赌瘾啃得只剩骨头渣了。走廊里的时钟滴答作响，六顺慢慢抬起头。

墙上贴着他和父亲的合照，照片里的父亲笑得露出牙，正把一个苹果塞给他。

他伸手摸了摸照片上父亲的脸，指尖冰凉。“爸，”他对着空气轻声说，“我不会学你。

但那些把你变成这样的地方，我会一个个拆了。”2 牌桌玄机城郊的破庙藏在竹林深处，香火早就断了，只有殿前那棵老槐树还活着，枝桠歪歪扭扭地伸向天空。

六顺是在父亲“头七”那天找到这里的，听老街坊说，庙里住着个瞎眼老道，年轻时是“千王”，后来洗手不干了，躲在这里避世。他在庙门口蹲了三天。第一天，老道坐在香案前，用枯瘦的手指捻着佛珠，对他的敲门声充耳不闻；第二天，他听见庙里传来洗牌的脆响，推开门时，看见老道正对着空无一人的蒲团“打牌”，指尖翻飞间，四张A悄无声息地聚到了一起；第三天清晨，他带着自己熬的稀粥进去时，老道终于开口了，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木头：“坐吧，粥放那儿。

”香案上摆着一副缺了张红桃A的旧扑克，牌面都磨得发毛了。老道的眼睛是灰蒙蒙的，但手指捻牌的动作比常人更灵活，洗牌时袖口总会滑出半张牌，摊牌的瞬间，指节微颤的幅度里藏着大学问——那颤动能决定最后一张牌的花色，快一分是红桃，慢半分就成了方块。六顺蹲在地上看了三个月。最初只能看见牌在老道手里翻飞，后来能看清牌角的折痕，再后来，能从老道呼吸的节奏里听出他要出什么牌。

有天夜里下着暴雨，雷声炸响的瞬间，他突然看清了老道藏牌的手法：不是藏在袖口，是藏在掌心的老茧里——那层厚厚的茧子像个天然的口袋，能稳稳兜住两张牌。“看懂了？

”老道把温热的茶碗推给他，粗瓷碗沿磕得他手心发麻，“赌不是赌牌，是赌人心。

你爹输在贪心，总想着一把回本；那些开**的，输在以为自己能掌控一切，忘了人心是会变的。”六顺的手指在牌桌上练出了厚茧。最初握牌时抖得像筛糠，牌在手里打滑，老道就用戒尺抽他的手背，说：“手稳才能心稳。

”后来他能在一秒内把四张A藏进袖口，老道又让他练听骰子——把三颗骰子扔进竹筒，摇到第十下时，要能听出哪颗是六点。有次练到后半夜，六顺的指尖被纸牌割出十几道小口子，血滴在牌桌上，洇红了一张黑桃K。他咬着牙想继续，老道却把牌收了：“歇着吧。记着，你的牌是刀，但别让刀控制了手。真到了牌桌上，最先输的从来不是牌差的人，是被输赢缠住心的人。”老道教他的不止是手法。

他教六顺看对手的瞳孔——人在拿到好牌时瞳孔会收缩，说谎时眼角会跳；教他听对方的呼吸，紧张时吸气短呼气长，笃定时则恰恰相反；甚至教他如何在喝第三杯茶时，用杯底的水渍在桌上画下对方的牌路，那水渍要浅，刚好能让同伴看见，又不会被对手察觉。“聚财楼的老板叫钱老三，左手小指缺了截，那是年轻时出千被人剁的，”老道在某个雪夜突然说，六顺正蹲在火塘边烤手，闻言猛地抬头，“他最擅长用‘移花接木’，发牌时看似把牌推给你，实则用指腹换了牌。对付这种人，要盯着他的手腕，他换牌前，手腕会往内扣半寸。”六顺的心跳得像擂鼓。他从没跟老道说过父亲出事的**叫什么，更没提过老板的特征。老道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笑了笑，露出没剩几颗牙的牙床：“我瞎了眼，但没聋。你夜里说梦话，总喊着‘聚财楼’。

”他往火塘里添了块柴，火星噼啪溅起来，“我教你的这些，不是让你去报仇的。

报仇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你要做的是让更多人别掉进同样的坑。”离开破庙那天，春雪刚化，竹林里的泥路滑得很。老道塞给他一个装着半截桃木剑的布包，剑身上刻着模糊的“戒”字：“去城里找‘清晖里’的陈先生，他知道该让你去哪里。记住，不到万不得已，别亮真本事。真本事是用来护人的，不是用来赢钱的。”六顺走出很远，回头看时，老道还站在庙门口，青灰色的道袍在风里飘着，像片即将落尽的叶子。

他对着破庙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把布包紧紧揣在怀里，转身往城里走。

手心的温度透过布包渗进去，半截桃木剑硌着肋骨，像块滚烫的烙铁。

3 暗巷星火清晖里藏在老城区最深处，青石板路被踩得油光锃亮，两旁的老房子墙皮剥落，门楣上还留着几十年前的砖雕。裁缝铺的门总在午夜开，门帘是藏青色的粗布，上面绣着朵半开的梅花。六顺掀开帘子时，闻到一股淡淡的樟脑味。

穿旗袍的女人正坐在缝纫机前，银灰色的线穿过布料，沙沙的声响里，剪刀裁开布料的脆响，像极了发牌时的利落。她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朝里间努了努嘴。

里间的红木桌上摆着套紫砂茶具，穿中山装的男人正用茶针撬茶饼，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在烟雾里显得很亮。“陈先生？”六顺把半截桃木剑放在桌上，剑身的“戒”字对着男人。陈先生抬了抬眼皮，指尖在剑身上敲了敲：“老道还好？

”“他说，让您指条路。”陈先生笑了，往茶杯里注满热水，茶叶在水里翻滚着舒展：“路得自己走，但我们可以给你搭个桥。

”他从抽屉里拿出本黑皮手册，封面上没有字，翻开第一页，是二十三家地下**的位置，地址写得极细，连后门的暗号都标着——“聚财楼”在第三页，旁边用红笔写着“钱老三，惯用换牌术，手下有六个打手”。手册最后一页贴着张泛黄的照片，七个穿着不同衣服的人站在废弃工厂前，有穿西装的，有穿工装的，还有个戴草帽的农民，每个人的胸前都别着枚银色的梅花别针，和裁缝铺门帘上的花一模一样。“反赌协会，”陈先生点燃雪茄，烟雾缭绕中，他的声音沉了些，“我们不赌钱，只赌命。进去容易，想全身而退，难。”六顺的指尖在照片上划过，突然想起父亲病床前那枚染血的筹码：“我不怕。”“第一个任务，金麟阁。

”陈先生把一张身份证推给他，上面的名字是“李顺”，照片上的年轻人眉眼和他有几分像，只是嘴角多了道疤，“老板叫肥猫，最喜欢收落魄的年轻人当手下。你要混进去，摸清他藏账本的地方。”金麟阁藏在洗浴中心的地下室，要穿过三道门，最后一道门得说暗号“五八顺”才能进。六顺装作输光家产的赌徒，连续三天泡在里面，第一天输了身上带的三百块，第二天把手表当了，第三天直接把“李顺”的身份证押在桌上，红着眼说要翻本。肥猫果然注意到他了。那是个两百多斤的胖子，脖子上挂着根粗金链，每次出牌时，无名指上的翡翠戒指总会在灯光下反光。他拍着六顺的肩膀，肥肉颤得像波浪：“小兄弟手气差，别赌了，来跟着我混吧，管吃管住，每月还有零花钱。

”六顺故意露出犹豫的样子，最后“咬牙”点头：“谢谢猫哥！

”他在**后厨洗了半个月的碗。后厨油腻得能粘住苍蝇，水槽里的水永远是浑浊的，洗到半夜，手指会泡得发白发胀。

但他把每分每秒都用来观察：肥猫每天下午三点会去二楼休息室，钥匙串上有把黄铜小钥匙，对应着休息室墙角的保险柜；运筹码的暗道藏在冷藏库的隔板后，每天凌晨四点会有人从那里运新筹码进来；最关键的是，肥猫每次出千时，翡翠戒指的反光规律——亮三下是要换牌，亮两下是要同伙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