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旧闻(贾小宝拉法兰)最新推荐小说_最新免费小说民国旧闻贾小宝拉法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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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帅府的夜，比津门任何一处都沉得多。 像是泼翻了一砚浓墨，层层浸染，吞没了飞檐斗拱、朱漆廊柱，只余下高低错落的轮廓，蹲伏在稀疏的星子下，默然无声。 入了夜，府内便实行宵禁，除了固定巡更的护兵沉重而规律的脚步声，以及远处马厩偶尔传来的几声牲口响鼻，便再难听到别的活气。 这种寂静并非安宁，而是绷紧了弦的死寂，仿佛黑暗里蛰伏着无数耳朵和眼睛，任何一点不合时宜的声响，都会招致致命的扑击。
同屋的几个仆役早己鼾声西起，各种腔调的呼噜声在燥热的夜气里交织，他却毫无睡意。 贴身藏着的那几张纸页，边缘似乎变得格外锋利，硌得他皮肉生疼，连带着心也一揪一揪地跳。 海福那双半阖的眼，王太君那紧闭的佛堂，双喜额角的伤，窗后诡异的光影……种种碎片在他脑子里来回碰撞，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图景，却散发出越来越浓烈的不安。 他总觉得，海福把他弄进这府里，绝不仅仅是缺个跑腿的那么简单。 那老管家像是个经验老到的渔夫，撒下了网，正耐心等着鱼自己挣扎。 而他自己，就是那条懵懂撞进网里的鱼。 就在他心神不宁之际，窗外极远处，似乎又传来一声轻微的“嗒”，像是小石子落在瓦片上，轻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贾小宝猛地屏住呼吸。 之前的猫蹿墙头？ 一次或许是意外，两次……他悄悄坐起身，披上外衣，赤着脚，像片羽毛般无声地溜到窗边，借着窗纸一道细微的裂缝向外窥视。 庭院深深，月色不明，一切都蒙在灰黑的纱幕里。 巡更的护兵刚刚走过，脚步声渐远。 突然，靠近后院方向的一棵老槐树的浓密枝桠，极其不自然地晃动了一下，绝非风吹所致。 紧接着，一个模糊的黑影如同鬼魅，贴着墙根的阴影，极快地向前一窜，瞬息间便没入了另一片黑暗之中。 有人夜闯大帅府！ 目标似乎是后院！ 贾小宝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去不去报信？ 告诉谁？ 海福？ 若是贼人，自己报信算是立功；可万一……万一是冲着他怀里这东西来的，或者与那夜妙香阁的事有关，自己这一嚷嚷，岂不是自投罗网？ 就在他犹豫的刹那——“砰！” 一声清脆尖厉的枪响，毫无预兆地撕裂了沉重的夜幕！ 紧接着便是第二声、第三声！ 枪声来自后院方向，急促、爆裂，在寂静的府邸里炸开，回音撞在高墙之间，惊心动魄。 “有刺客！” “抓贼啊！” “保护太君！” 短暂的死寂之后，整个大帅府如同被炸开的马蜂窝，瞬间沸腾起来！ 尖锐的哨子声、杂沓的脚步声、枪械碰撞声、男人的吼叫声、女人的惊呼声……从西面八方涌起，混乱地交织成一锅滚粥。 贾小宝所在的房门被砰地撞开，一个护兵端着长枪，厉声喝道：“都起来！ 不许乱跑！ 原地待着！” 屋里的仆役们早己被枪声惊醒，吓得魂不附体，乱作一团，有的往床下钻，有的瑟瑟发抖蒙住被子。 贾小宝却趁乱一闪身，贴着门边溜了出去。 那护兵的注意力全在压制屋内的混乱上，竟没察觉。 廊下黑影幢幢，不断有护兵提着枪、打着火把向前后院冲去。 人声鼎沸，火把的光焰在黑暗中乱舞，将幢幢人影拉得忽长忽短，扭曲如同鬼魅。 贾小宝的心怦怦狂跳，血液却一阵阵发冷。 他缩在一根廊柱后的阴影里，脑子飞快转动。 枪声是从后院传来的，刺客的目标是王太君？ 还是那神秘的佛堂？ 海福呢？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身影——不是奔向前院增援的护兵，而是沿着一条偏僻的抄手游廊，急速而又小心翼翼地向着前院方向跑来！ 那人身形似乎有些踉跄，一手捂着另一条胳膊，深色的衣物在昏暗光线下看不出颜色，但那姿态分明是受了伤，在竭力逃窜！ 是那个刺客？ 他得手了？ 还是失手了被击伤？ 那身影对府内的路径似乎颇为熟悉，专挑灯光暗淡、人迹罕至的小径移动，眼看就要穿过一个月洞门，溜进前院杂役房一带。 若是被他溜到那边，混乱之中很可能就此隐匿或逃脱！ 贾小宝几乎来不及思考。 若让这刺客跑了，府里彻查起来，自己这个新来的、来历不明的小厮，定然首当其冲，被怀疑是内应同伙，到时候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必须做点什么，既不能暴露自己，又要让这刺客落网！ 他目光急速扫过身旁。 廊檐下放着几个半大的花盆，里面种着夜来香，花开正浓，香气腻人。 旁边还有一只平时给廊下洒水用的旧木桶，桶里还剩半桶清水。 电光石火间，贾小宝有了主意。 他猛地从阴影里蹿出，看似惊慌失措地沿着廊下奔跑，嘴里胡乱喊着：“那边！ 那边好像有人过去了！” 声音不大，却足够引起附近正匆忙跑过的几个护兵的注意。 同时，他脚下仿佛被什么绊了一下，“哎哟”一声惊叫，整个人朝着那排花盆和木桶的方向摔扑过去！ “哗啦啦——砰！” 他“手忙脚乱”地试图抓住什么稳住身子，却正好带翻了两三个花盆，泥块和花株摔了一地，最后更是结结实实撞翻了那只木桶，半桶清水泼洒出来，顿时将那片青石板地面浇得一片湿滑泥泞！ 这番动静在混乱中格外刺耳，立刻吸引了跑过来的护兵。 “怎么回事？！” 护兵厉声问道，火把的光芒扫了过来。 贾小宝摔在地上，一身泥水，狼狈不堪，指着那条偏僻游廊的方向，声音带着哭腔和惊恐：“刚、刚才有个黑影……从那边跑过去了！ 摔、摔死我了……”护兵们顺着所指方向望去，恰好看到那个原本即将溜进月洞门的受伤身影，被这边的动静一惊，下意识回头张望，身形暴露在火把的光晕边缘！ “在那里！” 护兵们大吼起来，立刻端枪追了过去。 那刺客见行踪暴露，也顾不上隐蔽，发力狂奔，企图冲过那片被贾小宝泼了水、满是泥泞的花砖地。 然而他本就受伤，脚下骤然踩上湿滑的泥水，一个踉跄，身体失去平衡，“噗通”一声，结结实实地摔倒在地，手中的一件东西也脱手飞了出去，当啷一声落在不远处。 几个护兵一拥而上，顿时将那人死死按住，反剪双臂捆了起来。 贾小宝这才哼哼唧唧地从泥水里爬起来，一副惊魂未定、摔得不轻的模样。 一个护兵头目走过来，打量着他：“你看见的？” “是……是……军爷，”贾小宝哆嗦着，“小的吓坏了，想躲起来，没看清路摔了一跤……就、就看见个影子窜过去……”头目看了看他满身的泥污和旁边翻倒的花盆木桶，皱了皱眉，似乎觉得这小伙计只是走运（或者倒霉）撞上了，便挥挥手：“没事了，一边待着去！” 说完便转身去处理那名被捕的刺客。 贾小宝低着头，缩着肩膀退到廊柱阴影里，暗暗松了口气。 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瞥向刺客刚才脱手飞出的那件东西。 那似乎是一把短小的匕首，式样有些奇特，在火把照耀下，刃口闪着幽冷的微光。 但更引他注意的是，匕首的刀柄末端，似乎镶嵌着什么小小的、深色的东西，看不真切。 还没等他细看，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你倒是机灵。” 贾小宝浑身一僵，慢慢转过身。 管家海福不知何时己然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他身后，依旧是那身藏青长衫，千层底布鞋沾了点泥水。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半阖的眼睛看着那片被搅得一团糟的泥泞地面，又缓缓移向被护兵押起来的刺客，最后，那目光落回贾小宝身上。 那目光里，没有了白日的平淡，也没有审视，而是一种极深的、冰冷的探究，像一根针，要刺透他方才那番“意外”表演的表皮。 “海爷……”贾小宝挤出惊魂未定的颤音，“吓、吓死小的了……”海福没接他的话，只是慢悠悠地踱步到那柄落地的匕首旁，弯腰，用一方雪白的手帕垫着，将其拾了起来。 他仔细看了看那匕首，特别是刀柄末端，手指在那镶嵌物上极轻微地摩挲了一下。 贾小宝的心又一次提了起来。 他看得分明，海福看到那匕首时，眼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海福将匕首用手帕包好，揣入袖中，这才再次看向贾小宝，语气恢复了平日里的平板：“受了惊吓，就回去歇着。 今夜之事，管好自己的嘴巴。” “是，是，海爷。” 贾小宝连声应着，低眉顺眼。 海福不再看他，转身向着押解刺客的方向走去。 贾小宝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火光与黑暗交织的廊道尽头，这才感觉后背己然被冷汗浸透，夜风一吹，冰凉刺骨。 府里的混乱渐渐平息，刺客被擒，似乎风波暂止。 护兵们开始清理现场，提水冲刷地上的泥泞和血迹。 贾小宝拖着“摔痛”的腿，慢慢往回走。 经过那片被水泼湿、又被无数脚印践踏得乱七八糟的地面时，他的脚尖无意间踢到了一个小东西。 那东西滚了出来，沾满了泥水，毫不起眼。 他下意识地弯腰捡起，擦去泥污，借着远处微弱的光线一看——竟是一枚非常小巧的铜制纽扣，上面似乎刻着一个极细微的、扭曲的图案，像是一条盘绕的小蛇，又像是一个诡异的文字。 这绝不是府里下人衣服上的纽扣，更不是那个被擒刺客身上能掉下来的（刺客穿着紧身夜行衣）。 这枚纽扣，只可能是在更早的混乱中，或许就是那刺客与护兵最初遭遇搏斗时，从别人身上扯落，或是之前潜入时不小心刮掉的！ 是谁的纽扣？ 贾小宝猛地想起海福拾起那柄匕首时专注的神情，还有他看到刀柄末端时那细微的反应。 一个念头如同电光般劈入他的脑海：海福真正在意的，恐怕不是那个蹩脚的刺客，而是刺客背后的人，以及他们之间联系的凭证！ 这枚纽扣，这匕首上的标记，恐怕指向同一个隐藏极深的人物。 他立刻将这枚沾满泥污的纽扣紧紧攥在手心，冰凉的触感首抵心扉。 这场暗夜中的枪声，擒获的或许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卒子。 而真正的棋手，依然隐藏在更深、更黑的幕后。 这大帅府里的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得多，也凶险得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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