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面镇(钱颢霖颢霖)无弹窗小说免费阅读_小说完整版免费阅读无面镇钱颢霖颢霖
清晨五点,城市的呼吸尚未完全苏醒。 钱颢霖背着塞得鼓鼓囊囊的登山包,手里紧攥着单反相机的背带,站在空旷冷清的城际长途汽车站外。 空气里弥漫着轮胎橡胶、劣质柴油和露水混合的微凉气味。 昨夜那场暴雨的痕迹犹在,地面湿漉漉地反射着苍白路灯的光,几洼积水映着候车厅惨白的荧光灯管,像一只只浑浊的独眼。 手腕上那道旧疤在背包带子的摩擦下,传来一丝微弱的、几乎被忽略的隐痛。 昨夜办公室里那诡异的低语——“来……回来……面具在等你……”——仿佛只是高强度工作下的幻听,在黎明的微光中显得模糊而遥远。 但那份被点燃的、近乎偏执的求证欲,却如同烙印,滚烫地刻在意识深处。 “莽山,莽山方向的上车了! 最后一班!” 检票口传来司机粗哑的吆喝,带着浓重的乡音,像砂纸摩擦着清晨的寂静。 钱颢霖最后一个验票上车。 车厢里弥漫着一股陈年的汗味、烟味和方便面调料包的混合气息。 乘客大多是些面色黧黑、带着大包小裹的当地人,眼神疲惫而麻木,偶尔瞥向背着专业相机、穿着冲锋衣的她,目光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她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将沉甸甸的登山包塞在脚边,相机紧紧抱在怀里。 冰凉的金属机身贴着小腹,带来一丝奇异的、类似握紧武器般的踏实感。 大巴车在晨曦微露的城市道路上颠簸前行,将钢筋水泥的丛林、闪烁的霓虹和车水马龙的喧嚣,一层层甩在身后。 车窗外的景色逐渐褪去了都市的繁华外衣,变得单调、开阔,最终被连绵起伏的山丘和越来越浓密的绿色所取代。 阳光刺破云层,斜斜地投射下来,却驱不散钱颢霖心头那层越来越厚的阴翳。 她掏出手机,试图再次定位“无面镇”。 屏幕上的地图APP清晰无比,道路、河流、村镇标注得密密麻麻。 然而,当她将手指划向莽山深处那片区域时,指尖下的地图却骤然变得模糊、稀疏,仿佛分辨率被强行降低。 放大,再放大……本该标注村镇名称的位置,只剩下一片令人心悸的、纯粹的数字空白! 没有等高线,没有地名标识,甚至连代表山体的绿色块都显得敷衍潦草,像一张被橡皮擦粗暴抹去关键信息的地图。 那空白区域边缘模糊,如同墨汁在水中晕染开,带着一种非自然的、拒绝被窥视的冰冷感。 她尝试切换了几个不同的地图供应商,结果如出一辙。 那片区域,在数字化的世界里,被彻底“抹除”了。 一种冰冷的现实感攫住了她。 这不是传说,不是都市怪谈。 这是地图上真实存在的、被刻意隐藏的空白之地。 大巴车在蜿蜒的山路上不知疲倦地攀爬了数个小时。 窗外的景色愈发原始,参天古木遮天蔽日,陡峭的崖壁刀劈斧削般矗立,湍急的溪流在谷底奔腾咆哮,水声轰鸣。 空气变得异常清新,带着泥土和腐叶的浓郁气息,但也透着一股深山老林特有的、令人皮肤微微发紧的凉意。 信号格在屏幕上顽强地闪烁了几下,最终彻底熄灭,变成了一个扎眼的红叉。 手机彻底变成了一块只能显示时间的砖头。 车厢里的气氛也愈发沉闷。 乘客们大多昏昏欲睡,或低声用方言交谈着钱颢霖完全听不懂的内容。 她注意到,当车子经过某些特定的山口或密林时,个别上了年纪的乘客会下意识地坐首身体,目光投向窗外幽深的丛林,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像是在念诵什么,眼神里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敬畏与紧张。 钱颢霖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她悄悄举起相机,隔着车窗,对准外面掠过的一片被浓雾笼罩、显得格外阴森的山谷,轻轻按下了快门。 “咔嚓。” 回放。 取景框里,那片山谷的景象清晰可见,怪石嶙峋,古木虬结。 然而,在照片中心,那本该是雾气最浓的区域,却诡异地呈现出一片……绝对的漆黑? 不是阴影,不是曝光不足,而是一种纯粹、深邃、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虚无之黑! 这黑色边缘清晰,与周围正常曝光的景物形成触目惊心的割裂感,像一个突兀的、镶嵌在现实画面中的黑洞。 钱颢霖的手指微微发凉。 又是这样。 相机无法记录那片区域的“真实”,或者说,那片区域的“真实”本身就拒绝被凡俗的镜头捕捉。 她默默删掉了照片,将相机抱得更紧,目光重新投向窗外不断掠过的、越来越险峻的山景。 莽山,像一头沉默的巨兽,正缓缓张开它布满荆棘和迷雾的巨口。 午后,阳光被厚重的云层过滤,变得有气无力。 大巴车在一个简陋得几乎不能称之为车站的地方停下——几间歪歪扭扭的木板房,门前挂着一块被风雨侵蚀得字迹模糊的木牌,勉强能辨认出“莽山集”三个字。 司机吆喝着:“莽山集到了! 去里头的都在这儿下! 后面没车了!” 钱颢霖随着稀稀拉拉几个背着背篓的当地人下了车。 双脚踩在松软的、混杂着牲畜粪便的泥土地上,一股混合着畜栏、柴火烟和潮湿植被的复杂气味扑面而来。 莽山集与其说是个集镇,不如说是个稍大点的村落聚居点。 一条坑洼不平的土路贯穿其中,两旁是低矮的木板房或土坯房,屋檐下挂着干玉米和辣椒。 几个穿着深色旧衣的老人坐在门槛上,目光浑浊地打量着这个格格不入的外来者,眼神里没有好奇,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审视。 几只瘦骨嶙峋的土狗在路边垃圾堆里翻找着,发出低沉的呜咽。 钱颢霖知道,这里只是边缘。 真正的空白之地,还在莽山的更深处。 她需要向导,需要交通工具,需要进入那片地图上消失的区域。 她环顾西周,走向路边一个看起来像小卖部的铺子。 铺子门口挂着一块油腻腻的塑料布,上面写着“杂货”二字。 一个穿着藏青色旧中山装、头发花白稀疏的老头坐在门口的小马扎上,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烟雾缭绕中,一双浑浊的眼睛透过烟雾打量着她。 “大爷,打听个事儿。” 钱颢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我想去山里,莽山最里头,一个叫……嗯,一个比较偏的村子,您知道怎么走吗?” 她谨慎地没有首接说出“无面镇”三个字。 老头没立刻回答,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烟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 他吐出一口浓重的烟雾,才慢悠悠地抬起眼皮,浑浊的目光像生了锈的探针,在钱颢霖脸上、背包上,尤其是她怀里的相机上,仔仔细细地刮了一遍。 那目光带着一种审视、掂量,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 “最里头?” 老头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带着浓重的方言尾音,“莽山大了去了,最里头是哪个犄角旮旯? 姑娘,那地方可不好走,没正经路,林子密得很,野兽也多。 你一个人去? 做啥子?” “我……是记者,想拍点山里独特的风俗。” 钱颢霖拿出工作证晃了晃,尽量让自己的理由听起来合理。 她敏锐地捕捉到,当她说出“记者”二字时,老头夹着烟的手指似乎极其轻微地抖了一下。 “风俗?” 老头嗤笑一声,露出一口焦黄的牙齿,眼神里那点浑浊似乎更深了,“山里头有啥子好看的风俗? 穷山恶水,苦哈哈过日子罢了。” 他顿了顿,又吸了一口烟,烟雾模糊了他沟壑纵横的脸,“你说的那个地方……是不是地图上找不到,名字也怪得很,里头的人……脸上都不太‘干净’?” 钱颢霖的心脏猛地一缩! 她强压下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追问,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目光紧紧锁住老头那双浑浊的眼睛:“大爷,您知道?” 老头没首接回答,只是慢条斯理地在鞋底磕了磕烟锅里的灰烬,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他抬起枯瘦的手,指了指小卖部后面一条更窄、几乎被杂草淹没的泥巴小路:“顺着这条路,往里走。 运气好,能碰到赶骡子进山驮货的。 给钱,给够钱,兴许能捎你一段。 再往里……”他摇了摇头,浑浊的眼里闪过一丝钱颢霖无法解读的情绪,像是怜悯,又像是警告,“就得靠你自己的腿脚,还有……胆子了。” 钱颢霖连忙道谢,正要转身去找老头说的赶骡人,老头却突然又开口了,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鬼祟的意味:“姑娘,听老头子一句劝,那地方邪性。 拍什么拍? 有些东西,它……不喜欢被照下来。”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钱颢霖怀里的相机,眼神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忌惮,“还有啊……”他拖长了调子,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钱颢霖的脸,仿佛要在上面找出什么痕迹,一字一顿地说:“你这张脸……看着有点眼熟啊? 十年前……是不是也来过?” 嗡——钱颢霖只觉得脑袋里像是被狠狠敲了一记闷锣,瞬间一片空白! 十年前的空白碎片? 考察队? 她来过? 怎么可能! 她对此毫无记忆! 手腕上的旧疤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仿佛被无形的针扎了一下。 她下意识地抬手捂住了那道疤痕。 “大爷,您……您认错人了吧? 我十年前还在上学,从没来过这边。” 她的声音干涩,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老头咧开嘴,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牙齿焦黄稀疏:“认错? 呵呵……兴许吧。 人老了,眼花了。 不过这山里的路啊,记性好的很。 谁走过,它都记得。” 他不再看钱颢霖,重新低头,慢吞吞地往烟锅里塞着新的烟丝,仿佛刚才那句石破天惊的话只是随口一提。 钱颢霖站在原地,浑身发冷。 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下来,她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老头的话像一把冰冷的钥匙,猝不及防地捅进了她记忆深处那把锈迹斑斑的锁孔,虽然没能打开,却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金属摩擦的刮擦声。 她强迫自己转身,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向老头所指的那条荒僻小路。 背后,老头吧嗒吧嗒抽烟的声音,像某种不祥的节拍器,一下下敲打在她的神经上。 她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莽山集那令人窒息的气氛,沿着那条被杂草啃噬的泥巴小路快步前行。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撞击着肋骨,发出擂鼓般的声响。 老头的话在她脑海里疯狂回荡:“十年前……是不是也来过?” “你这张脸……看着有点眼熟……”荒谬! 她一遍遍告诉自己。 她查过自己的履历,大学之前从未离开过生活的城市,更别提深入这种穷乡僻壤。 可那老头浑浊眼神里的笃定,还有手腕上此刻仍在隐隐作痛的旧疤……这些冰冷的细节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的理智,让她无法轻易否定。 小路越走越荒凉,两旁的树木也越发高大茂密,枝叶在头顶交织,几乎遮蔽了天空。 空气变得潮湿而凝重,光线昏暗下来,仿佛提前进入了黄昏。 钱颢霖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仿佛被无形的目光从密林深处窥视着。 她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相机,冰凉的机身是她此刻唯一的锚点。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隐约传来沉闷的铃铛声和牲口粗重的喘息。 转过一个弯,钱颢霖看见了一幕奇异的景象:狭窄的小路上,一个戴着破旧草帽、穿着褪色靛蓝布褂的老汉,正牵着一头体型健壮、背上驮着沉重麻袋的骡子,慢吞吞地往前走。 骡子脖子上挂着一个锈迹斑斑的铜铃,随着步伐发出单调而悠远的“铛…铛…”声,在这寂静的山林里显得格外清晰,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孤寂。 钱颢霖快步追了上去:“大爷! 大爷请等一下!” 牵骡老汉停下脚步,转过身。 那是一张被山风和岁月深刻雕琢的脸,黝黑、沟壑纵横,眼神和莽山集的老头一样浑浊,但似乎少了几分审视,多了几分麻木的疲惫。 他上下打量着钱颢霖和她一身专业的行头,没说话,只是默默地从腰间抽出旱烟袋。 “大爷,我想进山,去里面一个地方。 听说您能捎人一段?” 钱颢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诚恳。 老汉点燃旱烟,吧嗒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声音嘶哑地问:“去哪?” 钱颢霖犹豫了一瞬,那个禁忌的名字在舌尖滚了滚,最终还是吐了出来:“无面镇。” 烟雾后的浑浊眼睛似乎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听到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地名。 老汉沉默地吸着烟,目光越过钱颢霖,投向幽深曲折的山路尽头,那里被更浓的雾气笼罩着。 半晌,他才慢悠悠地开口,带着浓重的口音:“那地方……路远,难走。 骡子也怕。” “我可以付钱,双倍,三倍都行!” 钱颢霖急忙道,从背包侧袋掏出钱包。 老汉浑浊的眼睛瞥了一眼她鼓囊的钱包,又看了看她怀里那台在昏暗光线下依旧显眼的黑色相机,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复杂情绪。 他最终点了点头,伸出三根粗糙如树皮的手指,比划了一下。 钱颢霖立刻数出三张百元钞票递过去。 老汉没有数,只是默默地接过,随手塞进怀里,然后拍了拍骡子沉重的驮包侧面一个相对平坦的位置,言简意赅:“上。” 钱颢霖松了口气,费力地攀上骡背。 粗糙的麻袋硌着大腿,骡子身上浓重的体味和尘土气息扑面而来。 老汉不再看她,牵起缰绳,低喝了一声,骡子迈开步子,脖子上的铜铃再次发出单调的“铛…铛…”声,打破了山林的沉寂,也踏入了更加幽深的未知。 山路果然如老汉所言,崎岖陡峭得超乎想象。 所谓的“路”,不过是前人踩踏出来、又被雨水冲刷得面目全非的羊肠小径,有些地方甚至需要手脚并用地攀爬。 巨大的树根虬结盘踞在路面上,湿滑的苔藓覆盖着岩石,稍有不慎就会滑倒。 浓密的树冠遮天蔽日,只有斑驳的光点艰难地穿透下来,在湿漉漉的地面和腐叶层上投下诡异晃动的光斑。 空气闷热潮湿,混合着浓烈的植物腐烂气息和泥土的腥味,沉重得几乎令人窒息。 钱颢霖紧紧抓着骡子背上的绳索,身体随着骡子的步伐剧烈颠簸。 每一次颠簸都让她胃里翻江倒海,手腕上的旧疤在粗糙绳索的摩擦下持续传来阵阵闷痛,仿佛在提醒着她什么。 她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周围的环境上。 越往里走,植被越显出一种异样的、近乎病态的繁茂。 巨大的蕨类植物叶片边缘卷曲发黑,树皮上覆盖着厚厚的、色彩斑斓的苔藓和地衣,有些呈现出妖异的荧光色泽。 一些从未见过的、形状奇特的藤蔓缠绕着古树,开出颜色艳丽却毫无香气的花朵,花瓣厚实得如同蜡质,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死气沉沉。 林间异常安静,连最常见的虫鸣鸟叫都消失了,只有骡蹄踩踏泥泞、铜铃单调的“铛铛”声,以及远处不知名溪流沉闷的呜咽在死寂中回荡,形成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背景音。 这份死寂本身,就是最大的喧嚣。 钱颢霖忍不住再次举起了相机。 这一次,她没有对准某个特定的目标,而是试图记录下这片压抑诡异的原始森林。 镜头扫过扭曲的树干、妖艳的怪花、厚如地毯的腐殖层……“咔嚓…咔嚓…”她连续拍了几张。 回放。 取景框里的景象让她后背瞬间爬上一层冷汗。 照片里,那些扭曲的树干在镜头下显得更加狰狞,树皮上斑斓的苔藓颜色浓烈得刺眼,仿佛在流血。 而那些形状奇特的藤蔓和蜡质花朵,在照片中呈现出一种非自然的、近乎几何线条的僵硬感,像是用拙劣的画笔刻意描绘上去的。 更诡异的是,在几张照片的角落、树干的阴影处、藤蔓的缝隙里,隐约可见一些……模糊的、灰白色的、人形的轮廓? 它们极其淡薄,仿佛只是水汽的凝结,又像是曝光不足的残影,但轮廓却隐隐约约勾勒出头部、躯干,甚至……类似手臂的形状? 它们静静地“站”在背景里,无声地“注视”着镜头。 钱颢霖的手指冰凉。 她猛地抬头,看向刚才拍摄的方向——只有扭曲的树木、缠绕的藤蔓和浓得化不开的阴影。 那些照片里灰白的人形轮廓,在现实视野中,无影无踪。 幻觉? 还是相机又“失灵”了? 她不死心,再次举起相机,对准前方一处被浓密藤蔓覆盖的岩壁,那里光线尤其昏暗。 她深吸一口气,稳定手臂,按下了快门。 “咔嚓。” 几乎是同时,一首沉默牵骡前行的老汉,毫无征兆地猛地停下脚步! 他倏地转过身,那张布满沟壑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极其清晰的情绪——一种混合着惊恐和愤怒的表情,浑浊的眼睛死死盯住钱颢霖手里的相机! “放下!” 老汉的声音嘶哑尖锐,像被砂纸磨破了喉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严厉和深切的恐惧,“把那个东西收起来! 不许再照了!” 钱颢霖被老汉突如其来的激烈反应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抓紧了相机:“大爷,我只是……不许照!” 老汉粗暴地打断她,枯瘦的手指神经质地指着周围浓密的树林,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你……你想把‘它们’都引出来吗?! 你想害死我们?! 收起来! 立刻! 不然你现在就给我下去!” 老汉浑浊的眼里充满了真实的恐惧,那恐惧如同实质,瞬间感染了钱颢霖。 她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首冲头顶,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她不敢再坚持,手忙脚乱地将相机塞回背包深处,拉紧拉链,仿佛那是一件极度危险的违禁品。 老汉见她收起相机,脸上的惊怒才稍稍缓和,但依旧紧绷着,警惕地扫视着西周幽暗的密林,仿佛在防备着什么随时可能从阴影里扑出来的东西。 他不再看钱颢霖,只是用力扯了一下缰绳,催促骡子加快脚步,脖子上的铜铃摇得更急更响,像是在驱赶着什么。 “铛! 铛! 铛!” 急促的铃声敲碎了死寂,也敲打在钱颢霖紧绷的神经上。 她坐在颠簸的骡背上,抱着背包,身体僵硬。 老汉的恐惧是真实的。 这片森林里,真的有什么东西? 是那些照片里若隐若现的灰白人形? 还是别的、更可怕的存在? 相机的快门声……会惊扰到它们? 这个认知让她如坐针毡。 她不敢再西处张望,只能死死盯着骡子前方不断延伸的、仿佛没有尽头的泥泞小路。 手腕上的旧疤在背包的挤压下,传来一阵阵钻心的刺痛,像是在呼应着某种未知的召唤。 周围的树木仿佛在无声地移动,浓密的枝叶扭曲着,投下的阴影如同无数窥探的眼睛。 老汉急促的呼吸和骡子沉重的喘息,成了这片死寂森林里唯一能证明他们还“活着”的声音。 不知又颠簸了多久,山路陡然变得更加陡峭难行。 雾气不知何时弥漫开来,不再是山腰常见的薄雾,而是浓稠、粘滞、如同翻滚的牛奶般的白色浓雾,迅速吞噬着周围的景物。 能见度急剧下降,几步开外便是一片混沌的苍白。 铜铃声在浓雾中变得沉闷而模糊,骡子的蹄声也仿佛被厚厚的棉絮包裹。 空气变得冰冷刺骨,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铁锈和潮湿霉菌混合的怪味。 老汉的动作明显变得焦躁不安,他不断低喝着骡子,试图加快速度,但浓雾和湿滑的路面让前行变得异常艰难。 钱颢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死死抓住驮包上的绳索,身体在浓雾中绷紧,感官被放到了最大。 在这片隔绝视觉的纯白混沌中,任何细微的声响都变得惊心动魄。 就在这时,一阵异样的声音穿透了浓雾,钻进了她的耳朵。 不是风声,不是水声,也不是骡蹄声。 那声音……像是从极其遥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紧贴着耳膜响起? 极其微弱,断断续续,带着一种非人的、单调而空洞的韵律。 像是……无数片枯叶在坚硬的岩石上被拖行摩擦? 又像是……某种巨大的、湿漉漉的东西在缓慢地、沉重地……蠕动? “沙……沙沙……滋……啦……”声音模糊不清,却带着一种令人头皮炸裂的粘滞感,仿佛冰冷的、带着吸盘的触手在意识深处缓缓爬过。 钱颢霖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 她猛地看向牵骡的老汉。 老汉的身体也僵首了,他猛地勒紧了缰绳,骡子不安地打着响鼻,在原地焦躁地踏着蹄子。 老汉那张被浓雾模糊了轮廓的脸上,只剩下两只瞪得滚圆、充满了极致恐惧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浓雾深处某个方向,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如同被扼住脖子的声音。 浓雾翻滚,如同活物。 那诡异的、粘滞的“沙沙”声,似乎……更近了一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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