淬炼：从北大荒到金婚(婉婷白晓梅)最新小说_免费阅读完整版小说淬炼：从北大荒到金婚(婉婷白晓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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批判会是在一个阴冷的下午召开的。 连队中央的空地上，几张长条凳围成一个半圆。 指导员周国强坐在中间，表情严肃。 王铁柱连长坐在一旁，眉头紧锁。
白晓梅站在人群前，手里举着那本墨绿色封皮的《傲慢与偏见》，英文标题在灰蒙蒙的天色下显得有些刺眼。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压制的激动和“革命义愤”：“……同志们！ 这就是我们某些同志从腐朽的资产阶级家庭带来的流毒！ 《傲慢与偏见》！ 宣扬的是地主、资本家小姐的所谓爱情观、人生观！ 是彻头彻尾的毒草！ 虞婉婷同志不仅私藏、阅读这种反动书籍，更可怕的是，她的思想深处，还残留着剥削阶级的腐朽习气！ 怕苦怕累，拈轻怕重，在劳动中挑三拣西，讲卫生讲条件！ 这哪里是来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态度？ 这分明是来镀金，是来逃避改造！” 她的话像冰锥一样刺向站在中间、脸色苍白的婉婷。 周围的议论声嗡嗡作响，质疑、鄙夷、好奇的目光像无数根针扎在她身上。 张红英和李卫国想开口替她说句话，却被刘班长用眼神严厉制止了。 婉婷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头顶，又瞬间褪去，只剩下冰冷的麻木和一种被当众剥光的羞耻感。 书是母亲在她临行前偷偷塞给她的，是她精神世界里仅存的一点慰藉和熟悉的角落。 她没想到这会成为攻击她的武器。 “我没有逃避改造！” 她抬起头，声音不大，却带着一丝颤抖的倔强，“书…书只是以前学的教材，我…我很久没看了。” 这个解释在此时此地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很久没看？” 白晓梅嗤笑一声，步步紧逼，“那为什么藏在枕头底下？ 为什么不敢光明正大地拿出来？ 心里没鬼藏什么？ 我看你是时时刻刻都在向往那种腐朽的生活！ 同志们想想，她连切个萝卜、烧个火都干不好，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这不是资产阶级小姐的娇气是什么？ 这和我们兵团战士‘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精神格格不入！” “够了，白晓梅同志。” 指导员周国强终于开口，声音沉稳，试图控制局面，“就事论事，不要搞人身攻击。 虞婉婷同志，私藏阅读这类书籍，确实不合适。 这反映了你的思想改造还不够深入，对无产阶级革命感情的认同还有差距。 你要深刻反省！” “我……”婉婷张了张嘴，感觉喉咙被堵住。 她该说什么？ 承认自己思想落后？ 承认自己是“资产阶级余孽”？ 巨大的委屈和孤立无援的感觉让她眼眶发酸，但她死死咬住下唇，不让眼泪掉下来。 她下意识地抬眼，在人群中搜寻。 不知为何，她的目光越过了指导员、连长，落到了站在人群外围、穿着整齐军装、抱着双臂冷眼旁观的秦建军身上。 他也正看着她。 那双深邃锐利的鹰眼里，看不出明显的情绪。 是厌恶？ 是漠然？ 还是……一丝不易察觉的神视？ 婉婷的心沉了下去。 他肯定也认为自己是个麻烦，是个格格不入的异类吧？ 她迅速低下头，盯着自己磨破的、沾着泥土的鞋尖。 批判会并没有形成一边倒的批判浪潮，但也足够让婉婷在连队里更加孤立。 散会后，大家看她的眼神都带上了疏离和警惕。 她默默地回到后勤班，开始清洗堆积如山的土豆和萝卜，冰冷的水刺痛着她手上的冻疮和水泡，却比不上心里的寒冷。 白晓梅则像打了胜仗一样，走路都带着风。 她特意走到生产连那边，和几个男知青大声说笑，目光时不时瞟向秦建军的方向。 傍晚时分，连里接到通知，附近的一个公社供销社到了一批急需的农具和少量生活物资，需要派人连夜去拉回来。 由于路途不算太远，但需要经过一段荒僻的土路，王连长决定派几个精干的战士去，秦建军带队。 “秦排长，我也想去！ 锻炼一下！” 白晓梅立刻自告奋勇，还拉上了后勤班另一个干活麻利的姑娘。 王连长看了一眼秦建军，见他没反对，便点了点头：“行，注意安全。 快去快回。” 卡车发动，载着秦建军、白晓梅和另外两名战士，在暮色中驶离了连队。 婉婷看着远去的车灯，心里空落落的。 她强迫自己不去想白天的事情，埋头继续清洗猪草。 夜色渐深，连队渐渐安静下来。 婉婷干完活，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宿舍。 路过连部时，看到窗户还亮着灯，隐约传来王连长和指导员讨论的声音，似乎提到了“那批物资很重要”、“路不太好走”之类的话。 她没多想，回到冰冷的通铺，裹紧被子，却毫无睡意。 白天批判会的情景和白晓梅得意的脸在脑海中反复闪现。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喧哗声！ 紧接着是王连长炸雷般的吼声：“紧急集合！ 所有人！ 带上脸盆水桶！ 快！” 婉婷猛地坐起，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宿舍里其他人也都被惊醒了。 “怎么了？ 出什么事了？” “好像是着火了！” “哪里着火了？” 大家手忙脚乱地披上衣服冲出去。 只见东北方向的夜空被映得一片通红！ 浓烟滚滚，借着风势正向连队这边飘来！ “是前进公社方向！ 他们拉物资的卡车可能出事了！” 有人惊呼。 前进公社！ 那正是秦建军他们去的方向！ 婉婷只觉得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到头顶，白天所有的委屈和难堪都被巨大的恐惧冲散了。 “快！ 拿家伙！ 去救火！” 王连长声嘶力竭地指挥着。 整个连队瞬间行动起来，男人女人都抄起能盛水的家伙，在混乱中向火光方向跑去。 场面极度混乱，呼喊声、奔跑声、水桶脸盆的碰撞声交织在一起。 婉婷也抓起一个脸盆，跟着人群往外跑。 夜风凛冽，吹得她几乎站立不稳，但远处那冲天的火光像烙铁一样烫着她的心。 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秦建军他们在那里！ 通往公社的土路崎岖不平，加上慌乱和黑暗，队伍很快就被拉开了距离。 婉婷体力本就弱，跑着跑着就落到了后面。 周围只剩下零星的几个人影在黑暗中摸索前进。 风裹挟着呛人的烟味，火光的方位似乎也在变化。 她正焦急地辨认方向，突然，从路旁黑黢黢的树林里窜出两个黑影，一左一右拦住了她的去路！ “哟，小妹妹，大半夜的跑这么急，去哪儿啊？” 一个流里流气的声音响起，带着浓浓的酒气。 借着远处火光的微光，婉婷看清那是两个当地的地痞混混，头发蓬乱，眼神猥琐。 她的心猛地一沉，恐惧瞬间攫住了她。 “我…我去救火。” 她强作镇定，试图绕开他们。 “救火？ 就你这小身板？” 另一个混混嬉皮笑脸地凑近，伸手就想摸她的脸，“陪哥哥们玩玩呗？ 这荒郊野岭的……滚开！” 婉婷厉声喝道，声音却因恐惧而发颤。 她后退一步，紧紧抱住怀里的脸盆，像抓住唯一的武器。 “还挺辣！” 第一个混混狞笑着，一把打掉她手里的脸盆，伸手就抓她的胳膊，“哥就喜欢这样的！” 婉婷惊恐地尖叫起来，拼命挣扎。 但她的力气在两个成年男人面前根本不够看。 混乱中，她感觉自己的棉衣被撕开了一道口子，冰冷的空气灌进来。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淹没。 “救命——！” 她用尽全身力气呼喊，声音在空旷的荒野里显得那么微弱。 就在一个混混的手即将抓住她衣领的刹那，一道强光猛地从后方射来，伴随着一声低沉却充满爆发力的怒喝：“干什么的？！ 放开她！” 这声音如同惊雷炸响！ 两个混混被强光刺得睁不开眼，动作一僵。 婉婷猛地回头，逆着刺眼的手电光，她看到一个高大挺拔的军绿色身影如同天神降临般疾冲而来！ 他速度极快，带着一股凌厉的气势，几步就跨到了近前。 是秦建军！ 他回来了？ 他没在火场？ 没等混混反应过来，秦建军己经出手！ 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只听“砰”、“哎哟”两声闷响和惨叫，两个混混几乎同时被他踹翻在地，抱着肚子痛苦地蜷缩起来。 “滚！” 秦建军的低吼带着一种战场上淬炼出的杀气，在寒夜里令人心悸。 两个混混连滚带爬，屁滚尿流地消失在黑暗的树林里。 强光移开，秦建军站在婉婷面前，微微喘着气，额角似乎带着点烟熏的痕迹，军装上也沾了些尘土。 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看到她被撕破的棉衣和惨白的脸色，眉头紧紧锁起，眼神锐利如刀。 “怎么回事？ 不是让都去救火吗？ 你怎么一个人落单在这里？” 他的语气带着质问，更多的是后怕和严厉。 他刚把卡车上的物资在火势蔓延前抢运到安全地方，留下白晓梅等人看守，自己则立刻返回连队报告情况并组织更多人手。 没想到半路撞见这一幕。 “我……”婉婷惊魂未定，刚才的恐惧和此刻的获救交织在一起，让她浑身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夜风吹过她被撕破的领口，她冷得打了个哆嗦。 秦建军看着眼前这个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狼狈不堪的女孩，白天批判会上她苍白倔强的脸和此刻惊魂未定的样子重叠在一起。 他沉默了两秒，忽然解开了自己军大衣的扣子。 在婉婷错愕的目光中，那件还带着他体温、沾染着尘土和淡淡硝烟味（来自救火）的厚重军大衣，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被披在了她单薄的肩上。 瞬间隔绝了刺骨的寒风。 “穿上。” 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却少了平日的冷硬，多了几分不容置疑的保护意味，“跟紧我，去火场集合点。 别再掉队了！” 说完，他不再看她，转身大步朝火光方向走去，步伐坚定而沉稳。 婉婷裹紧带着陌生男性体温和气息的宽大军大衣，那沉重的温暖仿佛首接熨贴到了她冰冷惊悸的心上。 她望着他挺拔的背影在火光映照下投下长长的影子，迟疑了一下，快步跟了上去。 脚下冻硬的土地似乎不再那么冰冷刺骨，前方的火光也不再只意味着危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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