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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堤遗事》沈未晞林守素完本小说_沈未晞林守素(河堤遗事)全文免费阅读无弹窗大结局

匿名 2025-09-16 05:43:04 1 下载本文
沈未晞抱着怀里的书走过运输公司家属院时,北风正卷着沙砾打在脸上,像无数细小的针尖。

图书馆的王馆长昨天偷偷塞给她一摞旧教材,说是县一中淘汰下来的师范类参考书,“丫头你聪明,自己啃啃说不定能考上代课老师”。

书皮磨得发毛,纸页边缘卷着黄边,却被她用牛皮纸仔细包了书脊,抱在怀里像揣着团火。

公共厕所后墙的寻人启事又被新的覆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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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底下那张还露着半截脸,是个穿碎花棉袄的女人,印着“寻妻,张桂芬,棉纺厂下岗,精神恍惚”,照片边角己经被雨水泡得发皱。

沈未晞加快脚步,鞋跟踩在冻硬的泥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像根快要绷断的弦。

锅炉房的烟囱正在往外冒黑烟,是运输公司的自备锅炉,专供办公室和家属院取暖。

沈未晞路过时习惯性地往里头瞟了一眼——陈铁山常蹲在炉渣堆旁喝酒,今天却没见人影,只有几个穿着蓝色工装的人围着锅炉议论,声音被风吹得七零八落。

“……陈瘸子昨晚又喝多了,把领的救济煤全换了白酒……他儿子呢?

那小子不是跟车去山西了吗?”

“回来三天了,听说在跟李师傅学修发动机,想接他爸的班……”沈未晞低下头,把围巾往上拉了拉。

围巾是母亲织的,藏蓝色的毛线洗得发灰,边角己经磨出了毛絮,却足够遮住冻得通红的鼻尖。

她想起陈烬野,那个总穿着沾满油污的军大衣的少年,上次在菜市场见到他时,正扛着半扇冻猪肉往卡车里装,胳膊上的肌肉绷得像块铁,眼神却冷得像冰。

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混着粗声粗气的吆喝:“抓住他!

别让这小兔崽子跑了!”

沈未晞下意识地往旁边躲,后背撞在锅炉房斑驳的红砖墙上。

砖缝里的冰碴子硌进棉衣,冻得她一哆嗦。

三个穿着黑色保安制服的人从巷口冲出来,手里挥舞着橡胶棍,目标是前面那个狂奔的身影。

是陈烬野。

他怀里抱着个鼓鼓囊囊的蛇皮袋,袋口露出半截黑黢黢的煤块,显然是刚从锅炉房偷的。

军大衣的下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秋衣,领口磨出了破洞。

他跑得极快。

“往哪跑!”

保安的吼声震得墙皮簌簌往下掉。

陈烬野猛地转向,冲向锅炉房后墙那道废弃的铁门。

门栏锈得只剩半截,他抬脚就想翻过去,却被地上的冰滑倒,怀里的蛇皮袋“哗啦”一声摔在地上,煤块滚得满地都是,在冻硬的泥地上砸出一个个黑坑。

“操!”

他低骂一声,手撑着地刚要爬起来,保安己经追到了身后。

沈未晞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怀里的书突然滑出来一本,是本《莎士比亚戏剧选》,“啪”地掉在地上,正好落在陈烬野手边。

陈烬野的动作顿了顿。

他看了眼那本书,又看了眼愣在原地的沈未晞,突然抓起书,用尽全力朝最近的保安砸过去。

书脊撞在保安的额头上,发出闷响,趁对方吃痛的瞬间,他猛地翻身跃起,竟真的翻过了那道半人高的铁门。

但落地时没站稳,重重地摔在门后的空地上——正好撞在沈未晞身上。

两人一起滚在结着薄冰的地面上,沈未晞怀里的书散了一地。

《教育学》《心理学》《现代汉语词典》……那些王馆长攒了半年的参考书,此刻像群受惊的鸟,散得东倒西歪,纸页被风掀起,发出“哗啦啦”的哀鸣。

“你他妈……”陈烬野刚要骂出声,看见沈未晞冻得发白的脸,话又咽了回去。

他迅速爬起来,拽着她的胳膊往旁边拽:“躲起来!”

沈未晞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拉进了个巨大的废弃锅炉里。

锅炉口锈得只剩个铁圈,里面黑黢黢的,弥漫着铁锈和煤灰的味道。

陈烬野反手关上那块破烂的挡板,只留下道缝,刚好能看见外面的动静。

“人呢?”

保安的声音在外面响起,“肯定没跑远,分头找!”

沈未晞的心脏“咚咚”地撞着胸腔,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还有身边少年急促的喘息。

陈烬野身上有股淡淡的柴油味,混着烟草和汗味,像台刚熄火的发动机。

他手里还攥着样东西,是把锈迹斑斑的扳手,大概是刚才翻门时顺手捡的。

“咳……”沈未晞被煤灰呛得咳嗽起来,刚要捂住嘴,就被陈烬野按住了手。

他的手心滚烫,带着粗糙的茧子,死死地捂住她的嘴,指缝里漏出的气息喷在她的手背上,带着点烟草的辛辣。

沈未晞能感觉到他的胳膊在微微发抖,不是害怕,是刚才摔得太狠。

外面的脚步声渐渐远了。

陈烬野松开手,靠在锅炉壁上喘气,胸腔起伏得厉害。

锅炉里很暗,只有挡板的缝隙透进点光,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能看见他眉骨上的疤痕,是道新伤,还结着痂。

“谢……谢谢。”

沈未晞小声说,手忙脚乱地去捡散落在锅炉里的书。

陈烬野没理她,从口袋里掏出半包皱巴巴的烟,抖出一根叼在嘴里,却没点燃。

他看着沈未晞把书一本本捡起来,吹掉上面的煤灰,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抚摸什么珍宝。

“书比命贵?”

他突然开口,声音带着点嘲讽,还有没散尽的喘息。

沈未晞的动作顿了顿。

她把那本《莎士比亚戏剧选》抱在怀里,书皮上沾了块煤灰,她用冻得发僵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擦着:“这里头有莎士比亚。”

“莎士比亚能让你不挨冻?”

陈烬野嗤笑一声,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能让你妈不咳嗽?”

沈未晞抬起头,逆着光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见他轮廓分明的下巴,和紧抿的嘴唇。

她突然想起昨天在图书馆看到的报纸,说南方的工厂在招女工,包吃包住,一个月能挣两百块。

王馆长说“女孩子家跑那么远干啥,守着家才踏实”,可踏实填不饱肚子,也治不好母亲的类风湿。

“不能。”

她低下头,声音很轻,“但能让我知道,除了云河县,还有别的地方。”

陈烬野没说话。

他蹲下身,开始捡地上的煤块,动作很快,手指被冻得通红,却毫不在意。

捡满半袋后,他把蛇皮袋往肩上一甩,刚要走,目光却落在了沈未晞散落在脚边的一张纸上。

是张招生简章,县师范进修学校的,王馆长夹在参考书里的,大概是忘了拿出来。

上面印着“学制两年,毕业包分配”,照片里的教学楼崭新明亮,不像云河县的任何一栋建筑。

他的视线在“包分配”三个字上停了两秒,然后转身,拉开锅炉挡板就要出去。

“等等!”

沈未晞突然喊住他。

陈烬野回过头,眉梢挑了挑,带着点不耐烦。

沈未晞从怀里掏出个东西,递给他。

是块用手帕包着的红糖,是上个月她生日,张婶偷偷塞给她的,一首没舍得吃。

“这个……你拿着。”

她说,“补充点力气。”

陈烬野的目光落在那块红糖上,又看了看沈未晞冻裂的嘴唇,突然笑了。

那笑容很淡,却像冰面裂开了道缝,露出点不一样的东西。

“你这人,有点意思。”

他说,却没接那块糖,转身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锅炉房后面的小巷。

沈未晞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才慢慢站起身。

风从锅炉口灌进来,吹得她打了个寒颤。

地上还散落着几块煤,她捡起来,揣进兜里——母亲的药罐总需要煤来烧,这点碎煤,够熬两副药了。

她蹲下身收拾散落的书,发现那本《莎士比亚戏剧选》里夹着样东西。

不是她的,是张折叠起来的卡车时刻表,边缘被磨得发毛,上面用铅笔圈着个日期:1999年2月14日,云河县到深圳,硬座,票价87元。

和她的学费钱一模一样。

沈未晞把时刻表展开,对着光看了看。

背面用极潦草的字迹写着个地址:“南山区蛇口工业区,李,138xxxx567”。

数字被水洇过,有些模糊不清,但能看出写得很用力,笔尖几乎要划破纸背。

她把时刻表折好,夹回书里。

锅炉里的煤灰被风吹起来,迷了她的眼。

她揉了揉眼睛,再睁开时,看见巷口有个小小的身影在探头探脑——是个穿不合身军大衣的男孩,大概七八岁,手里拿着个豁口的搪瓷碗,正盯着地上的煤渣。

“要吗?”

沈未晞把兜里的碎煤递给他。

男孩怯生生地接过,说了声“谢谢姐姐”,转身就跑,军大衣的下摆扫过地上的招生简章,把那张印着“崭新未来”的纸,又蹭上了块黑灰。

沈未晞抱着书往图书馆走时,太阳己经升得很高了,却没什么温度。

运输公司的卡车一辆辆驶出大院,引擎轰鸣着,卷起地上的雪沫子,扑在墙上那些褪色的标语上——“安全第一,预防为主”,“高高兴兴出车,平平安安回家”。

她路过陈铁山常喝酒的炉渣堆时,看见地上多了个空酒瓶,是最便宜的“二锅头”,瓶口还沾着点酒渍,被冻成了冰。

旁边扔着半截香肠,大概是陈烬野买给父亲的,咬了没两口。

风又大了起来,吹得图书馆门口的铁皮招牌“哐哐”作响。

沈未晞抬头,看见王馆长正站在门口等她,手里拿着个烤红薯,“丫头冻坏了吧?

快趁热吃”。

红薯的甜香混着煤烟味钻进鼻腔,她突然想起陈烬野刚才的笑,和那张写着深圳地址的卡车时刻表。

1999年2月14日,还有两个多月。

她咬了口烤红薯,滚烫的甜意在舌尖散开,烫得她眼泪差点掉下来。

怀里的书硌着肋骨,有点疼,却也很踏实。

锅炉房后面的废弃锅炉还在那里,像头沉默的巨兽,吞掉了煤块,吞掉了少年的身影,也吞掉了这个寒冬里,一闪而过的、不属于云河县的微光。

沈未晞低下头,加快了脚步。

书里的莎士比亚还在等着她,母亲的药罐还在等着煤,而远方的日期,己经被铅笔圈在了那张皱巴巴的时刻表上,像个秘密,也像个承诺。

北风卷着沙砾掠过县城的上空,把棉纺厂的烟囱、运输公司的卡车、图书馆的旧书、还有锅炉房后的煤渣,都裹进了这片灰蒙蒙的天地里。

而在这片灰蒙中,总有什么东西在悄悄发芽,比如那本沾了煤灰的《莎士比亚》,比如那张写着远方地址的时刻表,比如两个年轻人在废弃锅炉里,那短暂却刺眼的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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