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要的,只是一口翠英小梅免费小说完整版_完结版小说阅读她想要的,只是一口(翠英小梅)
那年的旱,是从开春就钉死了的。日头像枚烧红的钉子,直直砸进甘肃这片灰黄的土地。 才农历三月,地里的麦苗就已经蔫头耷脑,提不起精神。到了五月,河床干裂出口子,像老人唇上的皱皮,翕动着无声的渴。小梅家所在的这个陇东小镇,被干旱攫住了咽喉。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刺破天际,便能看见浮尘在空中飞舞,像是永远不肯落定的魂灵。 人们用头巾裹住口鼻,在土路上行走,身后扬起一串长长的烟尘。但要说穷得揭不开锅,倒也不至于——小梅的父亲张老师是镇中学的化学教师,每月有固定的工资,虽然不多,但足够让一家四口吃得比邻里稍好一些。粮站供应的米面总是准时买回,灶房梁上还挂着过年时腌制的腊肉,偶尔切下薄薄几片,能在菜里增添些许油腥。 翠英起得很早,窗纸还是青灰色。她蹑手脚下炕,生怕惊扰了孩子们的睡眠。小海才三岁,蜷在炕头像只小猫,呼吸均匀绵长。九岁的姐姐小梅睡在炕梢,眉头微微蹙着,不知在做什么梦。翠英看着女儿,目光只停留一瞬,便 快速的移开,落在儿子红扑扑的脸蛋上,眼神软了软。灶房里飘着米香,锅里煮着小米粥,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桌上,搁着丈夫临走前留下的三块钱,嘱咐她给孩子们添置些夏衣。 钱票子被翠英用手绢包了,四角对折得整整齐齐,仔细揣在內兜,贴着肌肤的地方能感觉到那点微薄的厚度。去镇上的土路被车辙和脚步压出厚厚的浮尘,一脚踩下去,能淹没半只鞋面。小梅牵着弟弟的手,姐弟俩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母亲身后。 小梅穿着洗得发白的格子衫,胳膊肘处打着一个不太显眼的补丁,但针脚细密,看得出缝补人的用心。“姐,你看那!”小海突然挣脱她的手,指着路旁一棵枯树下的一丛顽强生长的野花。那花不知名,淡紫色,在满目灰黄中显得格外夺目。小梅还没来得及回应,走在前面的翠英就回头呵斥:“小海,好好走路!别乱跑乱碰,弄得一身土!”小海瘪瘪嘴,乖乖回到姐姐身边。 小梅悄悄捏了捏他的手心,递过去一个安慰的眼神。弟弟总是这样,对世界充满好奇,而母亲总是这样,时刻紧张着弟弟的安危和整洁。集上人声鼎沸,各种气味混杂在一起:刚出炉的烧饼香、牲口的臊味、汗水的酸气,还有不知从哪儿飘来的廉价雪花膏的香气。小海的眼睛立刻不够用了,小手指着卖糖人的地方:“妈妈!你看!”翠英攥了攥內兜里那块手绢包,心里盘算着布价。 她含糊地应着儿子,目光扫过摊子,比较着各色棉布的质量和价格。要给小海做两条短裤,小梅的裤子也短了,得再接一截布边……然后,那股味道就蛮横地冲了过来。清甜,水润,带着独一无二的、夏日里最丰沛的生机感。是西瓜。一辆拖拉机停在集市入口,车斗里堆着十几个墨绿色的瓜,圆滚滚的,像是大地孕育的珍宝。 旁边木箱上摆着切好的瓜块,红瓤黑籽,汁水淋漓,在烈日下闪着诱人的光泽。 摊主戴着破旧草帽,声若洪钟:“沙瓤甜瓜!不甜不要钱!一毛五一塊!解渴消暑嘞! ”小海猛地站住了,眼睛瞪得溜圆,拽着翠英的衣角,声音带了哭腔:“妈妈!瓜!吃瓜! ”翠英的喉咙也剧烈地滑动了一下。她板起脸:“瞎嚷嚷啥!刚吃完粥,又不渴! ”小海不依,身体往下坠,几乎要坐在地上:“就要吃!就要吃嘛!”小梅站在一旁,看着那漂亮的红色,下意识地舔了舔自己干得起皮的嘴唇。 风把那股浓郁的甜香一阵阵送过来。她没说话,只是看着,眼睛里有一种克制的渴望。 她知道家里的情况,知道母亲手绢里那三块钱的用途,所以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仿佛那看一眼就能解渴似的。翠英看着儿子哭闹的脸,又看看那瓜。 一种烦躁涌上来——别人看着呢,好像她亏待了儿子似的。丫头片子馋就馋了,儿子可不能受委屈。她拍了拍小海的背:“行了行了,别嚎了!妈妈给你买! ”她摸出手绢包,小心地解开,从里面数出四毛五分钱,挤进人堆,声音干脆:“来三块! ”小海的哭声戛而止,脸上还挂着泪珠,就咧开了嘴。第一块瓜递到小海手里,他几乎是整个脸埋了上去,啃得汁水顺着下巴、手腕往下淌,滴滴答答落在尘土里,立刻被干燥的土地吸收,只留下一个个深色的圆点。翠英看着,脸上不自觉带了点笑:“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小海很快啃完了,眼睛还盯着那瓜摊,意犹未尽地吮着手指头上的甜味。“妈妈……”他又小声哼哼。翠英没犹豫,又递过去一块:“喏,都是你的。”第二块。小海吃得更从容了些,开始吐籽,黑亮的西瓜籽被他吐到地上,有的还沾着点点红瓤。小梅就站在弟弟旁边,看着那鲜红的瓜瓤,那晶莹的汁水。她的目光跟着弟弟的手移动,看着他咀嚼的嘴巴,喉咙里干得像要冒烟。她的小手攥紧了裤缝,又松开。那股甜香像是有生命般,直往她鼻子里钻,勾起胃里最原始的渴望。弟弟吃完了第二块,打了个带着甜味儿的水嗝,拍拍圆滚滚的肚子,却还看着第三块。翠英直接把第三块塞到他手里:“能吃就都吃了,别浪费。”小梅看着第三块瓜又到了弟弟手里。那块瓜似乎格外红,格外水灵,在阳光下像一块红宝石,闪烁着诱人的光芒。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混合着巨大的渴望和细微的羞耻,猛地冲上小梅的头顶。 她看着母亲那张流着汗的、带着笑看着弟弟的侧脸,声音细得像蚊蚋,带着颤:“妈妈……我也想尝一口,行不?就一口……”她甚至怯怯地伸出了一根手指,比划着那个“一”,眼里是全然的哀求。那一刻,她不再是那个懂事克制的小梅,只是一个渴望尝一口甜的孩子。翠英猛地回过头。她的脸骤然沉下,眉头死死拧紧,声音又尖又利,像碎玻璃片一样刮过燥热的空气:“尝啥尝?!看不见是给你弟弟买的? 女孩子家家的,嘴咋这么馋!一边去!再嚷嚷下次不带你来了!”每一个字,都像一枚冰冷的石子,狠狠砸在小梅心上。她的脸“腾”一下烧了起来。 一股尖锐的羞耻感刺穿了她。她猛地低下头,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没让眼眶里那点滚烫的东西掉下来。她看着自己磨得发白的鞋尖,看着地上被弟弟吐出的黑籽,它们粘在尘土里,像一只只嘲讽的眼睛。翠英吼完,心口也堵了一下,但看着儿子吃瓜的样子,那点不适很快被压了下去。 她粗声催着小海:“快吃!吃完还得去扯布呢!”小海终于吃完了第三块瓜,心满意足地抹了抹嘴。翠英从兜里掏出洗得发白的手帕,仔细地给儿子擦脸擦手,动作轻柔。 回程的路,沉默得可怕。日头更加酷烈,炙烤着大地,也炙烤着小梅的心。 她落在后面几步远,低着头,一步一步挪着。她不再牵弟弟的手。她的小小的世界里,某些东西彻底碎裂了。原来“女孩”和“男孩”是不一样的。原来她的“一口”,是多余的,是羞耻的。那冰冷的拒绝,那厌恶的眼神,像烙铁,深深刻印在她对世界最初的认知上。 翠英走在前面,背上像驮着点什么。女儿的沉默让她有些烦躁,但她很快给自己找到了理由:丫头片子,就是心窄...海子才是家里的根苗...小海吃饱了瓜,困劲上来,哼哼唧唧要抱。 翠英弯腰抱起他,沉甸甸的。儿子温热的身体贴着她,带着甜腻的西瓜气味,这让她心里立刻踏实了。她努力忽略掉身后那道沉默的、小小的影子。那一刻,翠英没有意识到,她不仅拒绝了女儿一口西瓜的请求,也在母女之间划下了一道难以弥合的鸿沟。而小梅,在这个酷热的夏日,尝到了比干旱更令人绝望的滋味——那种因性别而产生的差别对待,像一粒种子,埋进了她幼小的心灵。那之后,小梅变得愈发沉默。 她不再是那个会偷偷和弟弟分享小秘密的姐姐,也不再是那个会在父亲回家时扑上去撒娇的女儿。 她把自己缩成了一个透明的、尽可能不引人注意的影子。每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照进院子,小梅就起床了。她轻手轻脚地穿衣下炕,帮母亲生火做饭,然后去打猪草,喂鸡,扫地。 她做得一丝不苟,仿佛要通过这些劳动来证明自己的价值。学校里,小梅的成绩一直很好。 尤其是数理化,像极了父亲,经常被老师表扬。但每当老师夸奖她时,她总是低下头,脸上没有一丝得意。她知道,这些夸奖在家里面前毫无意义。 母亲常挂在嘴边的话是:“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早晚是别人家的人。 ”父亲张老师倒是很以女儿为荣。每次学校发下成绩单,他总会摸摸小梅的头,说一句:“不错,继续保持。”有时从学校回来,他会带点花生糖、果丹皮,总是平分两份。 小梅接过自己那份,小声说“谢谢爸”,从不多吃一口,也不多看弟弟那份一眼。 弟弟小海似乎对姐姐的变化毫无察觉。他依然是那个被宠爱的孩子,有什么要求就直接提,哭闹几下就能得到满足。他习惯了姐姐的退让,习惯了母亲的偏袒,认为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只有一次,小海偷吃了父亲带给姐姐的果丹皮,被父亲发现后训斥了几句。翠英立刻护着儿子:“不就是块果丹皮嘛,至于这么凶孩子? 姐姐让着弟弟不是应该的?”小梅站在门口,听着母亲的话,眼神暗了暗,什么都没说,转身去灶房帮忙了。那年暑假,父亲所在的中学组织教师去县里学习,为期一周。临走前,父亲特意交代翠英:“照顾好两个孩子,尤其是小梅,她最近好像不太爱说话。 ”翠英不以为意:“丫头片子都是这样,一阵一阵的,过几天就好了。”父亲走后第三天,小海突然发起了高烧。镇上的医生来看过,说是暑热,开了药,但吃了并不见好。 小海烧得迷迷糊糊,不停地喊着“妈妈”。翠英急得团团转,整夜守着儿子,顾不上吃饭睡觉。小梅默默地承担了所有家务,做饭、洗衣、喂鸡,还给母亲端茶送水。 第四天傍晚,小海的烧终于退了。翠英松了口气,这才感觉饥肠辘辘。 小梅适时地端来一碗面条,上面卧着一个荷包蛋。“妈妈,吃饭吧。”小梅轻声说。 翠英接过碗,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吃到一半,她突然想起什么,抬头问小梅:“你吃了吗? ”小梅点点头:“吃过了。”但其实她没有,她把最后一个鸡蛋给了母亲。翠英没再追问,吃完把碗一推,又去看小海了。小梅默默地收拾碗筷,去灶房清洗。水缸里的水不多了,她提着桶去井边打水。井绳很重,她费力地摇着辘轳,汗水顺着额角滑落。这时,邻居李婶过来打水,看见小梅一个人提水,惊讶地问:“梅子,你妈呢? 怎么让你一个小姑娘来提水?”小梅勉强笑了笑:“弟弟病了,娘在照顾他。”李婶摇摇头,帮她把水提上来:“你妈也是,儿子是宝,女儿就是草啊?这么重的活让你干。 ”小梅没接话,只是低声道谢,提着水桶吃力地往家走。李婶在她身后叹了口气:“这丫头,太懂事了,懂事得让人心疼。”父亲学习结束回家后,发现女儿瘦了一圈,眼神更加沉静了。 晚上,他悄悄问翠英:“这几天家里没事吧?小梅好像瘦了。 ”翠英一边铺床一边说:“海子前几天发烧,可把我急坏了。好在现在好了。小梅没事,可能就是累着了。”父亲还想再问什么,但翠英已经吹灭了煤油灯:“睡吧,明天还要上课呢。”黑暗中,父亲久久无法入睡。他想起小时候,母亲也是更偏爱自己,什么好吃的都紧着他先吃。因为他是幼子,姐姐还要帮着干农活,照顾他。 那时姐姐心里也委屈,但从未说出口。如今看到女儿,仿佛看到了当年的姐姐。第二天,父亲特意早早回家,带了一包冰糖葫芦。他先给了小海一串,然后又把另一串递给小梅:“这是奖励你这几天照顾弟弟的。”小梅惊讶地抬起头,眼睛里有一闪而过的光亮。她接过冰糖葫芦,小声说:“谢谢爸。”这是自西瓜事件后,小梅第一次感受到被看见的温暖。虽然只是一串糖葫芦,但却像一束微光,照亮了她内心某个阴暗的角落。。然而,这种温暖是短暂的。大多数时候,小梅依然活在那个被忽视的阴影里。她学会了不期待,不要求,不争抢。 她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学习和劳动上,因为只有这些,能让她感觉到自己存在的价值。 初中毕业时,小梅的成绩是全校第三,本可以上县里的重点高中。班主任特意来家访,对翠英和张老师说:“小梅是个读书的料子,将来一定能考上大学,你们一定要让她继续读啊!”翠英当时没说什么,送走老师后,却对丈夫说:“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早晚要嫁人。还不如早点读个师范,将来当个老师,既稳定又能帮衬家里。”丈夫犹豫道:“可是小梅成绩这么好,不读高中可惜了...”“可惜什么?”翠英打断他,“读高中不要钱?大学不要钱? 咱们供得起吗?再说,海子马上也要上初中了,不得给他攒点钱?”小梅躲在门外,听着父母的对话,心一点点沉下去。她原本还抱着一丝希望,希望母亲能看到她的努力,能给她一个机会。但现在,她明白了,在母亲眼里,她永远比不上弟弟重要。那天晚上,小梅一个人跑到屋后的麦垛旁,无声地哭了很久。夜空中的星星冷冷地闪烁着,像无数双冷漠的眼睛。她想起那个炎热的夏日,那口未曾尝到的西瓜,那种刻骨铭心的委屈和羞耻又一次涌上心头。最后,她擦干眼泪,默默地回到家里。 她没有再争取,也没有抱怨,只是顺从地报考了师范学校。她知道,这就是她的命,一个女孩的命。师范三年,小梅过得平淡如水。她很少回家,寒暑假也常找借口留在学校帮忙。不是因为不想家,而是每次回家,看到母亲对弟弟无微不至的关怀,她都会感到一种难以言说的刺痛。学校里,小梅成绩优异,但总是独来独往。有男同学对她表示好感,她也总是冷淡地拒绝。内心深处,她害怕建立亲密关系,害怕再次受到伤害。毕业后,小梅被分配回镇上的小学,成为一名语文老师。工作稳定后,经人介绍,她认识了他现在的丈夫。人温和,话不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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